沈湜已越過他往前行,“走吧。”
走?
宋端一怔,小師叔你等等我!
你不能在人家的地盤跟那女妖幹仗?這樣不好!
給人家海邊的居民看到了,會以爲我們這些內陸來的修士不團結!
樓船內,白髮蒼蒼的鮫人婆婆跪坐在水晶閣紅珊瑚寶座底下,手心一團瑩潤的白光一點點修補着黑衣男人身上的傷口。
黑衣男人看着她,眼神中難得地出現了一點慈悲。
“你用不着耗費自己的壽元爲我療傷。
“您都要爲了我們這一族去送死了,老身又何必吝嗇自己的壽元?碧落海沒了,鮫人是要滅族的,老身已經活夠了,倒不如趁着還有用,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白髮老婆婆沙啞的聲音中,透出一種歷經滄桑的平靜。
“你怎麼知道我還會再去南海?”黑衣男人冷笑着。
“我可是差點死在那裡,我爲什麼還會去?至於你們一族,你們一族的死活與我何干?我之前不過是順手救了你們,你們若是以爲能以此要挾我那可就錯了。”
老婆婆的手依然穩穩凝聚着瑩光爲他療傷,聲音也是一樣的平靜。
“老身不管您怎麼說,老身看清了您的心,知道您會怎麼做。”
“哦?我的心是什麼?我又會怎麼做呢?”
“您從南海來,心也在南海,您總歸還是要回南海去的。”
靜寂中,樓船內唯聽得刺啦啦的魚尾撥水的聲音。
不知沉默了多久,黑衣人笑起來,喃喃說道:“是啊,我從南海來,也該回到南海去的。”
。
“小十!”
刀刀蹦蹦跳跳過來,爬上礁石,把一隻烤魚遞給坐在礁石上安靜看海的沈湜。
“雖然沒有你烤的好吃,但是這個也不賴。”
見沈湜接了,小蘿莉笑彎了眼睛,坐到他身邊,晃着小短蘿蔔腿,跟他一起看從海上升起來的月亮。
“真漂亮,像是半張黃金餅。”
沈湜摸着她的小腦袋,“烤魚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小蘿莉搖着腦袋,“沒事,果果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她叫果果?”
刀刀安靜片刻,“她叫田木,你聽錯了。”
沈湜嘴角彎起,安靜吃着烤魚,不再說話。
倒是小蘿莉,坐在他旁邊,還沒多長時間呢,就嘆了三四口氣。
她一個胖胖的小姑娘,天真懵懂的模樣,故作深沉起來,又萌又軟。
沈湜一直不說話,她沉不住氣又開口:“你說你,好端端的,幹嘛那麼淘氣,做了錯事,現在惹她生氣了吧。”
一副大姐大訓話的派頭。
沈湜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腦袋,笑道:“我以爲你是跟她站在一起的。”
小蘿莉瞪了他一眼,“我當然是跟她站在一起的。但是胖糰子跟我說了,要我看着你倆,不許打架。”
說到這裡,她又是嘆了口氣。
“你回去可就乖點吧,趕緊把沈道長的元神找回來,這樣將功贖罪,果果還是會原諒你的。”
“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你就躲着她呀!她是個姑娘,你是個男人,你要讓着她。現在殺死沈道長的那條龍在這裡,那條龍纔是罪魁禍首,你要找機會跟她和好。”
迎面的海風,把沈湜手中的烤魚很快吹冷。
他聲音安安靜靜,“我們兩個,是不可能和好了。”
當初是他誤會她,但那也是她故意讓他誤會的。
說無爲劍居的妖魔都是她引來的,說北淵的妖魔也是她引來的,說他們裡應外合,爲的乃是無爲劍居的五色石。
這些,都是她自己清清楚楚告訴他的。
這些是假話,她騙了人。
無爲劍居的結界崩塌,是師父所爲。
那麼當初,她把這些事情都抗在身上,讓他憎恨她是爲了什麼?
他看不清楚她的心,從來就看不清。
她說過很多話,真真假假,細算下來,大約唯有一件事情是真的。
那就是,她真的,從來沒喜歡過他,作爲沈湜的他。
她對另外一個人情深似海,可惜那人不是他。
她越是情深,他就越是生氣。
爲着這份愛沒落在他身上,最生氣的時候甚至想過要殺了她,讓她永永遠遠陪着自己,永永遠遠只屬於自己。
她可以離開他,他卻離不了她。無論多遠,始終還是忍不住想靠近她。
哪怕像之前那樣,能心平氣和的說說話也好。
可是,樹妖死之前的欺騙,沈寄的往事,就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山。
就算他能放下一切跟她坦白實情,她也未必會相信他。
萬一告訴她,沈寄就是我啊,她愕然之後,對他的所有情感都消失了該怎麼辦?
她喜歡的始終是那個對她冷冷淡淡的沈道長,而不是他這個沈湜。
如此算來,倒不如讓她得不到,起碼,她會永遠記掛着。
刀刀捂着腦袋哀鳴,“你們兩個太討厭了!我不管,反正你好好找沈道長的元神,等我忙完了我也找些我認識的人幫忙一起找。”
見沈湜只是淺淺笑着,小蘿莉在他身上狠狠錘了一記。
“好了,我知道了。”沈湜無奈應答。
刀刀託着小下巴認真想了想,下定決心。
“這樣吧,要是實在找不到,到時候我跟肥糰子,再加上流月神廟的那個老頭就給你作保,你就買點禮物,乖乖給果果請罪,她心一軟,說不定就原諒你了。”
沈湜失笑,見刀刀板着臉正瞪着他,他斂起臉上的笑意,點點頭,“聽上去是個好主意。”
“嗯。”刀刀斜睨着他,“就這麼說定了吧。”
小胖指頭戳着沈湜的胳膊,嚴肅告誡道:“你注意了,最近千萬不要招惹她,我也會幫你說好話的。”
得到沈湜的保證之後,她滿意的點點頭,跳下礁石,在月色下跑遠了。
沈湜順着她的身影望過去,白沙灘上豎起了無數堆篝火。
隔着這麼遠,這麼多人,他也能看到林果,正提着酒罈跟人拼酒。
沈湜把涼掉的烤魚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真的,很想問問她,當初是爲了什麼。
很想親口問問她。
若是他或她,快死的時候,這樣的話,總該能問出口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