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有時候說走就走的旅行是很累人的,比如因爲決定的很倉促沒有買到去程的臥鋪票,趙子藺和顧湘只能硬座坐了一晚上從山城到九江,同去婺源的火車上遇到一對五十多歲的北京夫妻,二老是退休後鎖了家門,寄養了狗狗,在糾結到底是開車出遊還是坐火車出遊之後,成功錯過臥鋪票,也只買到硬座票的人。二老很善談,但卻沒有一點壓迫感,慈眉善目。
顧湘發現,不管是那位叔叔還是那位阿姨,當你與他們說話時,總是能得到他們語調溫和的答覆,聲音不高,卻足夠能讓你聽到。當他們彼此與彼此交談的時候,總是能感受到他們嘴角的弧度,像好朋友。
有一個小細節,晚上十點鐘的時候阿姨去廁所,在過道上有沒座的乘客坐在地上或者躺在地上,其中一名男性脾氣暴躁,對有人走動頗有不滿,於是對那位阿姨發泄: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們半夜裡走來走去的幹什麼。語氣頗不友善。可是,那位阿姨並沒有生氣,仍然帶着笑意說:我得上廁所呀。然後,也不去理會對方的敵意,小心經過人羣去廁所。這時,那位北京的叔叔也聽到爭吵,回過頭探身去尋妻子的方向,他聽到了陌生男子的不滿,也聽到了妻子的回答,面帶笑意沒說什麼,只是會時不時回頭看妻子的方向,看她安全回來沒回來。
顧湘想起在做攻略是看到的例子、很多旅途中因自己私利爭吵不休的乘客們。但面對無座陌生男子的無理指責,那個阿姨沒有針鋒相對,反而笑着說話,非常溫柔。從廁所回來之後,她像個孩子似的跟丈夫唸叨,“一走那裡,他就說幹什麼走來走去,幹什麼走來走去。”仍然是笑着,甚至有點小調皮的語氣。那一刻,顧湘突然覺得,這也許就是她在向丈夫表達剛剛受了點小委屈,那位叔叔也是好脾氣,看到妻子平安回來就好,溫和的笑,並沒有說什麼解氣的狠話粗話。
不知道趙子藺老了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顧湘歪着頭認真的想,想着想着顧湘趴在趙子藺的肩膀上陷入了夢鄉,趙子藺挺了挺身板,讓顧湘睡着更舒服些。
約七個小時後,終於到達了江西婺源。接近婺源途中,上坡下坡,環山而行,亦過大大小小隧道幾十個,數不勝數。偌大的客車緩緩的行駛在山間修葺水泥路上。乎上坡,離地百米,蜿蜒曲折,一側是土黃山璧,另一側也是陡崖,長着參差不齊的樹木。乎彎坡,身體隨慣性扭曲,順着行車速度,彷彿穿越雲霄一般。後下坡,又一逆轉,驚險刺激。
顧湘睡得迷迷糊糊,一席涼意襲來,睡眼惺忪中睜開雙眼瞥向窗外,車窗外霧氣繚繞,但那不遠處矗立的白牆黑瓦,滿眼徽派建築闖入眼簾,頓時睏意全無,清醒過來,坐起身子大呼:“到了!到了!”趙子藺趕忙讓顧湘安靜下來,對面的叔叔阿姨笑着看着這兩位年輕人。
下了車到了婺源,天空下着小雨,山裡雲霧繚繞,感覺像是仙境一般,江西婺源,那絕對是水墨畫一樣的地方,看得顧湘目不暇接,青山碧水,徽派風格的建築,黃燦燦的油菜花,所有的地方基本或依山或依水而建。
倆人來到了一家名爲九思堂的宅院,它曾經是一座古老的徽商宅院,斑駁的古牆,木製的長廊,廳堂陪巷,明清的雕花復古老傢俱,厚重沉默的窗櫺,紅色的掛燈,隨風輕搖的光影,淡雅的植物四散的幽香……古色古香的木痕間,就是倆人即將居住的地方,收拾好行李後,倆人開始穿行於曲折的小巷間。
二人見到一溪清泉穿村而過,在天光雲影之間,色碧聲柔,低吟淺唱。趙子藺想到了老子在《道德經》裡說過的一句話:“天下莫柔弱於水”,顧湘崇拜的五體投地,自己的男朋友不愧是文學醫學雙博士。
一個隨手禮深深地吸引了顧湘,香樟樹木頭。村子裡有幾個年長的男人在一棵香樟樹旁鋸木片,一片五元左右,顧湘毫不猶豫地買下了10片。香樟樹葉子一年四季都是綠色的,而三四月份正是香樟樹葉換新的時候。樟樹多長在南方,有些樹木可有千百年的歷史,枝葉十分繁茂,頗有神樹風姿。
路邊有幾家鋪子,顧湘路過就走不動了。嫋嫋的熱蒸汽混雜着遠處河水上的輕煙柳影,一副似夢非夢的小鎮景象。進了一家當地特色小吃店,有一個看起來很像北方涼皮的東西,卻是熱的,此物並非涼皮,而是當地的汽糕,是以早稻米爲原料製成米漿,然後將米漿放入一個大平圓鍋裡攤平,撒上調味餡料,在爐子上蒸熟後,抹醬潑油切片拌一拌。因爲米漿上放了豆芽豆角等菜,所以吃起來並不單調,熱乎乎又很有彈性。還有一個油炸小吃是油登子,造型很是特別就像一個小酒杯,上寬下窄。因爲是油炸食物,裡面還有蘿蔔絲做成的餡,吃起來很是香脆有味。
第二天,趙子藺和顧湘來到了古村落。既然是來看村落,這村落裡的居民卻不能不提。還未過晌午,很多村民都在吃早飯,顧湘很吃驚,他們端着碗站在或蹲在門外吃飯這個場景。似乎家家戶戶,老老少少,都是如此。北方的家庭哪怕是鄉下吃飯都會一家人坐在桌前,雖然之前見過這樣的場景,但看到一個村子裡都是如此,習以爲常的樣子,還是第一次遇見。
村子裡賣的小吃,顧湘是不會放過的。青糰子、油登子、菊花顧湘統統來了一份。“好吃嗎?”顧湘把一份青糰子塞到了在口中,因爲她覺得青糰子最好吃了。雖然趙子藺從來不喜歡吃這種甜食,但他還是點頭附和着顧湘。
從村民口中,顧湘還得知了一個好消息,婺源茗眉茶的茶葉品質外形內質兼優。趙子藺幾乎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唯有喝茶是他這麼多年的傳統。顧湘興奮地帶着趙子藺來到了後面山上的茶園基地,這裡的茶葉不像平原地區成片,大規模,有規律的種植,基本上是哪裡有空位置就在哪裡長出了茶樹,這是在最自然的選擇,符合的品質特點是外形:挺秀多毫,翠潤美觀。內質:香氣鮮濃持久,有 蘭花異香,滋味爽口,湯 色清徹,葉芽幼嫩明亮。茶經中所說的野生茶如草垛,零星分佈於婺源山谷中。青山綠茶與茶園,加上茶園裡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叫着的小鳥,這裡的生態非常的和諧。
趙子藺滿意滴不得了,沒有想到陪顧湘散心,還有了一個這麼大的意外收穫。婺源茗眉茶茶葉條索緊結圓直,鋒苗挺細秀麗,色澤綠潤顯毫,湯色清澈明亮,滋味鮮爽醇厚,香氣鮮濃特久,葉底勻嫩完整。外形銀毫披露,湯色清澈、香味鮮濃持久,葉底勻亮成枝,滋味鮮爽、醉和、甘永,翠嫩茶芽在水中細細舒展,黃綠鮮亮,栩栩如生,沸水沖泡品飲之,幽香沁人肺腑,回味甘冽,長時彌淪齒煩之間,餘味不盡,回味無窮;能使人心曠神怡,精神渙然 。
顧湘雲裡霧裡,對於茶文化她真的是一竅不通。顧湘很快被大片的油菜花吸引,三月的婺源,萬畝梯田油菜花海,有桃紅柳綠,有滿天梨花雨,有“小橋、流水、人家”的別樣景緻。縱觀全國各地種植的油菜花,大多是在平原種植,景觀平鋪直敘、一覽無餘,而婺源山地多爲黃山餘脈,山地高低起伏、層巒疊嶂,其油菜花依託自身丘陵地形,在梯田上種植,從山頂鋪散到山谷,如鏈似帶,層次感極強。“快來給我拍照,顧湘穿着復古風的紅色民族長裙,像蝴蝶在田中飛舞。
顧湘還拿着自拍神器爲兩人拍了許多合影,背景就是一望無際的花田。日出日作,日落而息,簡單又幸福。“子藺,好希望可以永遠住在這裡啊,像仙境一樣。”顧湘託着臉感嘆道。“你這麼喜歡,那我們以後常來。”趙子藺承諾。
來之前,顧湘一直以爲讓婺源比較出名的是它的油菜花,其實來了才知道婺源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是鴻儒朱熹的故里、鐵路工程師詹天佑的桑梓、著名學者金庸的祖籍地。自宋至清,出進士552人,歷朝仕宦2665人,著作3100多部,其中172部入選《四庫全書》,還被稱爲中國最美的鄉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外面已是黑夜如漆,這裡的夜晚沒有閃耀霓虹燈,這裡的夜晚沒有喧鬧大排檔夜宵城,這裡的夜晚有的只是安逸的山林,安靜的巷陌,這裡沒有輾轉難眠,這裡寧靜安詳,這裡美如畫。顧湘在心中默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