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條寧靜的林蔭小道。

說是小道,其實至少也能容下兩輛汽車並行。這是由學院到校外公寓的捷徑,可奇怪的是,小道在繁華了一陣之後又恢復平靜了。

突然,一輛紅色的跑車疾馳而過,那種速度你在這麼井然有序的城市絕對見得不多。看那車子跑出的誇張的路線,宛如車前部的那匹躍馬,桀驁而張揚,隨時宣佈着自己的橫空出世。

“聽說那條路上經常有人飆車,而且還撞過人呢!”

“可不是嗎?那車子神出鬼沒的,有人親眼看到一個渾身血跡的人開車呢。”

每每在這條路上開車,葉烺贇都會想到學校裡那些人煞有介事的模樣,“哈哈┄┄此路非我開,此樹非我栽,我要過此路,不用買路財。”

身邊副駕上的鄭吳夢看了他一眼,“又怎麼了?你就不能開慢一點,大不了遲到嘛!”

“這麼空開慢了多浪費,而且聽說今天有位海龜美女會教我們英語,那還能不急嗎?對了,那次我踢完球是不是真的慘不忍睹?應該不會啊,像我這麼帥,流點血流點汗順便沾點泥,也是更有男人味嘛!”

葉烺贇說着還不時抽出一隻手理着他那寶貝的貝式胭脂頭。

鄭吳夢坐着如此沒有保障的二手法拉利,淡淡的笑了笑,沒出聲。

跟他在一起,是不是會不再那麼悲傷?只是快樂應該也早跟自己絕緣了吧。

看着眼前的葉烺贇, 鄭吳夢的思緒回到了那個對他刮目相看的一天。那時,他也是沾着泥,流着血,流着汗的。

葉烺贇是有錢的,從他來的那天大家都看出來了。手提電腦,新款手機,時尚MD,數碼攝相機,名牌服飾……可以說,他不像是來上學的,更像是來旅行或者炫耀的。鄭吳夢從來就覺得這樣的人只是一朵溫室的花朵,只是來學校玩玩的,根本不在乎任何東西。

可是,就在入學的第二個月,學校組織了一場任意球比賽,葉烺贇報名了。

他們學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爲了公平起見,每一位參賽選手都要攻一球,守一球。而葉烺贇的進攻能力在剛上場時就鋒芒畢露了,可是防守呢,似乎反應還比夠快。由於經管系男生少,因而就事關他們全體男生的面子問題,所以在他們系也就看得特別嚴重。所以,攻強守弱的葉烺贇成了他們重點培訓的對象。葉烺贇倒也努力,幾天下來,進展不小。

可是,意外總是會發生的,特別是在天才身上,就如同2004年歐洲盃貝克漢姆罰失點球一樣。不過,葉烺贇倒是沒將球罰失,只是在罰球時腳底打滑,踢出球之後,自己就失去重心,左腳扭傷,倒在地上了。疼得他好久沒有爬起來。

隊友連忙上前扶助他:“快送他去醫務室。”

“可是,我還要守門呢!”

“不要緊的,就讓他麼踢好了,不是還有人牆嗎?他們不一定會進的。你的傷要抓緊看的。”

“不行,守完了再去。我不能讓我們這麼多天的訓練白費。”他的倔強使別人都不知所措,他居然站了起來,搶過隊友手中的守門員手套,推開扶助它的同學,一瘸一拐地走向門線。他的眼中,有着不同於平時的堅定。

很不幸的是,主罰任意球的計算機系的曾伊迪,學校上屆的最佳球員。雖然聽說他的任意球技不怎麼樣,可是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相信任意球只是他相對的弱項而已。

曾伊迪的任意球越過了人牆,葉烺贇腳不好,只能提前按着自己預判的方向移動。方向是對了,可是,球怎麼直奔死角而去?葉烺贇心裡一驚,隨即奮力一撲,可是已經來不及控制重心了。很鬱悶的是,腦袋撞在了門柱上,更鬱悶的是,他還沒碰到球,曾伊迪的球滑門而出。

葉烺贇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隨即如釋重負的坐在地上,他的腳更腫了,手在着地時不知被什麼劃破了,腦袋上也被撞得紅紅的。看着這位自命不凡的帥哥如此狼狽,卻沒有人笑得出來。場邊的隊友跑來緊緊地擁抱着他,曾伊迪也友好地走過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哎喲,輕一點哪!”葉烺贇流着眼淚,卻忍不住笑了。他的淚水是驕傲的淚水,也是滿足的淚水。全場爲之動容。

曾伊迪笑笑走出場去。今後,要有對手了。

鄭吳夢遠遠地看着,他沒有勇氣上前,心底的感情越發複雜,這種場面是否似曾相識?不過,有一點他確定,葉烺贇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少爺。他的身體裡流着勇敢者的血液,可以爲了榮譽,爲了理想,拿出比別人更多的勇氣。

他不是溫室的花朵,他的堅韌比別人更甚。

*** ***

葉烺贇還在喋喋不休,主題無非是自己球踢得多好,迷倒多少美眉。其實不用說,只要不是太嚴重的近視,都看出來了。

鄭吳夢有時挺羨慕他的,不是因爲家世,或是別的什麼,他真的感到,葉烺贇敢做敢爲的個性是他遺落好久的。不談別的,這樣一個開朗而堅強的男孩,身邊又再多的追隨者也不奇怪。能和他成爲朋友,真的,很幸運。

“幹嘛?這樣看着我笑?臉上有什麼嗎?”葉烺贇一臉不解,居然還真的用手摸了摸臉。

“我在想,你這張臉怎麼那麼招人愛?”

“是嗎?哈哈,魅力這種事,擋也擋不住的。我可不能浪費資源。”葉烺贇一激動,方向盤轉動的頻率加快,要坐他的車,可要一點膽量。

話雖如此,可經這麼久的相處,鄭吳夢知道,葉烺贇只是性格放蕩,生活決不放縱。

鄭吳夢,葉烺贇剛在教室角落找了一個座位坐下,上課鈴響了,一位漂亮的女孩站上了講臺:“大家好,我叫季嘉褘,剛從意大利回來,這一年就由我來教你們英語了……”

鄭吳夢聽到季嘉禕三個字,心猛地一震,在聽到意大利,就不由自主地擡起頭:直直的頭髮隨意地挽着,大眼睛上塗着淡淡的眼影,嘴脣是淺紫紅的,配上一套淺綠的小洋裝,高雅卻又不失年輕的活力。

“是她嗎?”鄭吳夢低下頭,“還是以前的她嗎?”

*** ***

“小禕姐姐,這是我進球后第一次拿到獎品呢。我們一人一個好嗎?”小男孩手裡拿着一對很小的鑰匙扣。

“小軼你真好。這幅球拍好可愛哦,我要把它掛在我的鑰匙上面,這樣就不會丟了,而且還能天天看見呢!”小女孩很開心的掛上。

“嗯,我也是!”

“那我們說好了,萬一我們走散了,以後這就是我們見面的憑證。”

“好。”兩雙手握在了一起。

一對球拍閃着的幽幽的銀光,一如他們的決心,執著而堅定。

“對了小軼,你怎麼這麼小就會說那麼多英語啊?以後教我吧。”小女孩一臉不解和崇敬之情。

“姐姐,我不是說了嗎,我是一定會出國的,去足球天堂意大利踢球是我唯一的夢想呢!如果英語不好,我怎麼跟別人說話啊?所以,我現在每天都有偷偷地看書自學呢!”很驕傲的話。

“幹嘛要偷偷地?”

“我暫時還不想讓爸爸媽媽知道,我要給他們一個驚喜呢!”

“這樣也對,那你加油!”

“好,到時我們一起去,一起爲我們的夢想努力。”

“我們拉鉤!”

“好吧!”

*** ***

季嘉褘接着用英語介紹了自己,介紹了課程安排。大家都用羨慕的眼光看着她,至於她講什麼,十有**都聽不懂。自己第一次上講臺,底下沒什麼反應,不知自己講得好不好。“哎,上課可比採訪還難啊!”季嘉褘暗自感嘆。

不過還好,兩節課的時間很快過去了。看着自己一手的汗,季嘉褘匆忙走出了教室。想着剛剛自己的表現,第一次面對這麼多人,人家的表情都沒敢多看一眼,她不禁暗自失笑,第一次採訪時好像沒這麼丟人吧。

“真想不到啊,穿得青蛙皮似的衣服也能如此美麗。喜歡我的怎麼沒有如此純情的美女?”葉烺贇翹着腿,手放在腦袋後面,深沉的感嘆道。

“哪有,你身邊的女孩也很獨特的。”沈澄凝忍着笑一本正經地說。

“哦?”葉烺贇暗暗得意。

“她們啊,都有鷹的眼睛,狗的嗅覺,外加綿羊的外表,青蛙哪能比啊?” 沈澄凝笑着說。

“哈哈哈┅┅”聽到的人笑成一片。

葉烺贇差點從凳子上滾下來,匆忙站了起來,白了沈澄凝一眼,慢慢走到鄭吳夢面前,“我麼走吧,兄弟!”

到了門口,葉烺贇還回頭深沉地對沈澄凝說:“你嫉妒?”說完,拉着鄭吳夢飛一般消失了。

所有人都奇怪,葉烺贇,一個帥氣,開朗,自命爲“校園齊丹”的運動男孩,同時也是學校爲數不多的有車一族,竟然會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和鄭吳夢成爲室友兼死黨,擁有着讓人羨慕的水晶般的友誼。鄭吳夢,每天靠要打工自給自足,從不會主動涉足操場半步,即使有人約他踢球,他都會禮貌地拒絕。甚至在體育課上跑1500米時,他都會慢慢悠悠地跑在最後,在規定時間的最後幾秒衝線,然後面對質問他爲什麼不努力跑的老師說我跑不動。

在很多時候,葉烺贇一直在猜鄭吳夢到底是什麼人,如此安靜,深沉,始終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氣質,而且連說謊都說得理直氣壯。葉烺贇有時甚至連校園密探之類故事情節都想到了,可最終還是被自己笑着否決了。也許就是因爲如此,兩個人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外的世界,所以更願意在心中容納更多的寬容給對方,因此相處得和諧而安寧。

當然,和諧而安寧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鄭吳夢每天晚上都會去打工,兩人見面說話的時間並不多,自然矛盾產生的機率也會下降好多個百分點。

“今天你還要去,週末是應該躺在牀上看球賽的。”葉烺贇叉着腿,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得說。

“我不看球。而且賺錢養活自己比較重要。”鄭吳夢拎起包,準備出門。

“其實你不用那麼辛苦的。如果只是錢的問題的話,我可以解決的┅┅”

“行了。你已經幫了我太多了,這間房子大都是你的。何況,每天我還搭你最愛的跑車呢!”鄭吳夢急忙打斷他的話。

“那可是你再幫我啊!難不成真讓那些鷹眼狗鼻的小綿羊上我心愛的法拉利?”葉烺贇明顯還對沈澄凝話懷恨在心。

在葉烺贇大發牢騷之前,鄭吳夢要趕緊開溜。“我走了。”留下葉烺贇一個人在那裡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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