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沈王靖康幾人談的興起, 少年們並沒有將方纔二位‘爲人師表’者當衆親吻調情一事放在心上,但在那邊的江南六怪卻是怎樣看怎麼覺得辣眼睛,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正當他們面面相覷, 想着該不該與沈浪打個招呼提醒他此舉實在太有傷風化的時候, 就見到風風火火趕來又要教訓人的丘處機。
內心好一番衡量, 江南六怪還是十分默契的沒有一個人上去感謝沈浪剛纔的救命恩情, 而是齊齊轉身去找丘處機敘舊了。
也非是這六人不知好歹, 而是還陷在親眼看見沈浪與一個長得十分妖豔的男人,當衆就摟摟親親的驚異中沒回過神來。
心想,這根本不是他們平時認識的, 仁義無雙又成熟穩重的沈大俠啊喂,這清奇的畫風根本沒法接好嗎!
原本憑着柯鎮惡疾惡如仇的脾氣, 肯定得罵逮着沈浪大罵一頓, 怎奈他是個瞎子, 看不見沈王二人卿卿我我的一幕,旁邊也沒人給他說, 他雖然感到氣氛不對勁,但沈浪畢竟對他們有恩,他一向恩怨分明,自然也不能貿然開口,只能再觀察一番。
“丘道長, 你怎的也來了蒙古。”朱聰急步走向丘處機, 怕他直性子就要去沈王二人的麻煩, 便將他的注意力轉移, 笑呵呵的問他, “莫非丘道長找到楊家的孩子了?”
其實丘處機與江南六怪的關係並不怎麼好,他也沒想到追蹤黃藥師到此會恰巧遇上江南六怪。提起楊康, 丘處機內心又是一陣糾結,不知怎麼開口解釋說,自己當日將他丟在終南山了。他剛想回絕朱聰只管教好郭靖,楊康之事無需多問,突一瞥眼間,猛然發現,那披頭散髮,塗脂摸粉的少年,不是楊康還會是誰!
“孽徒!你怎會在此!”猛一見到這個不省心的徒弟,丘處機登時火冒三丈,三兩步跑上前,開口便訓斥,“你瞧瞧你衣觀不整,披頭散髮的樣子成何體統!你自己睜眼瞧瞧,自己跟的都是些什麼人!”
王憐花剛與沈浪調侃完,將方纔披在完顏康身上的披風給他繫好,還未與他交代千萬要將《憐花寶鑑》的武功心法收好,卻被個臭道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完顏康本不願再與丘處機有關聯,但他此時正處劣勢,又不能得罪了丘處機,只能低頭咬着牙聽他教訓不敢言語。丘處機本就惱那完顏洪烈用詭計讓包惜弱母子投金,又叫那完顏康認賊作父多年,他每每見到完顏康便會想到當年結義兄長郭嘯天與楊鐵心的慘死,恨自己沒用,這種憋屈便總是會無緣無故的讓他遷怒完顏康。
至於十幾年前郭嘯天與楊鐵心以及丘處機、江南七怪之間的恩恩怨怨又要講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講完,在完顏府的那段時間,王憐花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點,但是這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用處,他也不是那種願意多管閒事的人,他知道完顏康不是金人是宋人,可這些不必他來告訴楊康,他將那把刻有‘楊康’二字的匕首通過黃蓉之手送給郭靖,那關於楊康的事情就要全歸郭靖去管了。
王憐花摳了摳耳朵,是覺得丘處機這個大嗓門實在是吵的很,但沈浪在身邊他顯然不能一腳將丘處機這個討厭鬼踹到一邊去,他轉頭瞧了一眼沈浪,卻見沈浪笑眯眯的着看他,那眼神分明實在說‘你自己惹得麻煩,自己解決’。
王憐花咧了咧嘴角,滿臉愁雲,嘟囔道:“嘖,真是麻煩,麻煩死了!”
沈浪見他如此,笑了笑,道:“現在知道麻煩了,當初惹禍的時候怎麼不想想現在。”
“我以前惹了禍可從來都不管的,誰知道收拾爛攤子這樣麻煩啊。”王憐花伸手在沈浪懷裡拍了拍,沈浪懷裡揣着的是當年王憐花送給李尋歡《憐花寶鑑》的原本,他已在心中下了個決心,先於沈浪說明,“那說好了,等此事一了,我們便離開這裡。”
王憐花自從出桃花島之後,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找到沈浪,與沈浪團聚。至於後來則因爲一時起了好勝之心,想要得到江湖上人人都想取得卻偏又拿不全的《九陰真經》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在尋人的路之上隨手惹了些禍端,多半也是因爲太過無聊找點樂子。
他收完顏康爲徒,除了要用其幫忙引路找到沈浪之外,也是因爲他自己一時興起想找個傳人,他救梅超風一是爲了氣氣沈浪二便還是爲了那《九陰真經》的下卷,他上重陽宮找王重陽的畫像,並略施小計引丘處機誤會黃藥師都只是爲了以後上桃花島取《九陰真經》方便而已。
至於什麼朋友之間的交情,都是可有可無的,他雖然喜歡小黃蓉,但也知道她對待自己和黃藥師之間的親近疏遠,他如今已經找到沈浪,接下來只要將拿到《九陰真經》就皆大歡喜了。
“丘道長,你別忘了你到蒙古的目的是什麼?”王憐花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丘處機,他是爲了追黃藥師討個公道才一路追到蒙古的。
丘處機經他這麼一提醒纔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用力瞪了完顏康一眼,轉身又去找黃藥師了。黃藥師雖然上過終南山但根本就沒進過重陽宮,當然也沒偷過《先天功法》,丘處機聽信王憐花臨下山時故意找人散播嫁禍東邪的流言,而認定黃藥師就是當晚上在全鎮大殿放肆之人,這樣便起了誤會,黃藥師心高氣傲不屑解釋,丘處機又愛認死理,這一路上衝突不斷,若非洪七公和馬鈺在旁調節,雙方早就拼個你死我活了。
馬鈺等人腳程慢,此刻才和孫不二等剩餘全真六子趕到蒙古荒山與丘處機回合,全真七子聚全,丘處機就更不怕黃藥師了。江湖都傳言東邪黃藥師是個不講道理殺人如麻的大魔頭,丘處機早就看不慣他,這下更是要逮着機會要下下他的面子,看他傳說中的東邪能不能打得過他們師父創的七星北斗陣。
黃藥師的性子當然不懼他們挑釁,偏巧他將小黃蓉交給洪七公照料,自己飛下馬車要與丘處機過招時,卻不妨從身上骨碌骨碌的滾出一幅畫來。
那畫軸很小,被人重新剪裁一番卷在一個小竹筒裡,藏在身上很方便,那竹筒就鬆鬆的插在黃藥師的腰帶裡,方纔他抱着小黃蓉一時沒有察覺,這時一運內力,便將他震落在地上。那竹筒十分脆弱,觸地即碎,竹筒碎裂,那小小畫軸恰好就在衆人面前滾落展開露出一張畫的人臉來。
巧的是,這幅畫正是當晚全真寶殿內丟失的的那幅王重陽的畫像,全真七子皆爲震驚,在場之人也都瞧得明明白白,這下鐵鑿的證據擺在面前,黃藥師便更是坐定嫌疑了。
全真七子劍拔弩張,黃藥師看了看笑眯眯的王憐花,這下可是想明白爲什麼丘處機偏偏就盯上他了,原來他是被王憐花這個小混蛋算計了,八成上重陽宮偷書的就是這小子,偷完書之後還敢嫁禍給東邪,也是很有膽氣。
黃藥師心中有數,竟也不揭穿王憐花的詭計,取了袖中玉簫握在手,對全真七子點點頭,道:“好,那就讓我來瞧瞧,王重陽北斗七星陣的威力。”
丘處機不敢小看黃藥師,他大喊一聲擺陣,全真七子各自就位,不待聽見洪七公勸阻,雙方已經動起手來。
只要有人與黃藥師動手,王憐花臨時想拖延他回桃花島的目的就已經達成,《九陰真經》的下卷,在王憐花給梅超風治病的時候已經偷出來重新謄寫了一份,而現在他想趁黃藥師比武之際,帶沈浪回桃花島從周伯通手中取得《九陰真經》上卷,便能將兩卷經書集齊。
江南六怪見全真七子與黃藥師打了起來,本想着去幫個忙,卻被梅超風給攔下了,於是這兩撥人又打了起來,局勢越是混亂對王憐花越是有利,他原本想趁此時機帶沈浪一走了之,誰知卻被洪七公阻止。
洪七公可不傻,他一路上聽黃藥師說過王憐花的事,剛纔也只有王憐花接近過黃藥師,那這畫軸多半就是他放到黃藥師身上的,王憐花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洪七公對黃藥師的關心程度,堂堂丐幫幫主竟能撂下幫內事務,不惜千里迢迢的隨黃藥師來蒙古尋女。
洪七公一手叉着腰,一手轉着手上的酒葫蘆,就擋在王憐花面前,他也不多說話,就瞥眼看着他,似乎是要他自己承認自己的罪行。王憐花的額頭滲出了滴汗,臉色不怎麼好看,他用手臂碰了碰身邊一言不發的沈浪,問:“降龍十八掌,你能接住幾掌?”
沈浪輕咳一聲,實話實說:“我現在的功力,若是硬接,怕是一掌都接不了。”但是洪七公若真要打,卻是一掌都打不到他的。
剩下的半截話,沈浪沒說出來,若非真到了生死相搏的必要時刻,他一點都不願動武,就算切磋也不願意。
沈浪與王憐花等人的習慣是與陸小鳳等人的江湖習慣是一樣的,能動口講道理解決的事就不會動武解決,即使武功深不可測的江湖高手也不會輕易出手,即便非要是出手也大多會隱藏三分實力。而像丘處機、黃藥師他們的習慣卻是,能動手解決的事就懶得動口,誰能贏誰說了算。
“我料你與他動手也只會躲來躲去,不會放手一搏要他性命,你二人若真的動起手來,如此相持不下,有何樂趣。”王憐花朝沈浪眨眨眼睛,伸出手來用力攥住他的手掌,十指相扣,左手從懷裡拿出那本《先天功法》遞到洪七公手裡,笑道:
“沒錯,當日上重陽宮偷書的人就是我,嫁禍黃藥師的人也是我,用飛鷹傳書將你們全都引來此地的也是我,所有的事我都認了,書我也交出來了,要認得我也認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洪七公似乎是沒想到王憐花認錯認得這麼幹脆,他原本還想借此時機與仁俠沈浪好好切磋一場,他捂着王憐花遞過來的書,扯了扯脣角,道:“這、這就完了嗎?”
“對啊。”王憐花點點頭,指了指那邊還在打鬥的兩撥人道,“黃藥師早知是我做的,他不解釋是因爲他自己想趁機會見識見識北斗七星陣,梅超風與江南六怪是私人恩怨,與我毫無關聯,我來原本就是爲了找沈浪,現在找到了,自然皆大歡喜了。”
王憐花這話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但又好像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洪七公撓了撓頭髮,清了清嗓子,回頭對還在比試丘處機喊道:“全真教的別打了,王重陽的遺書在這裡呢!”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就在這片刻時機,沈浪忽然拉住王憐花,幾個起落,已然掠出十丈開外。
王憐花倒沒想到在逃跑這方面,這次沈浪竟比他還積極,王憐花笑道:“沈大俠跑什麼,他們都被我下了藥,蹦不了多久的!”頂多半刻鐘的時間,他們全都得渾身癱軟,動彈不得。
沈浪也不與他解釋,拉着王憐花在一處樹梢站定,而後自懷裡掏出那本《憐花寶鑑》塞到王憐花手裡,忽而認真道:“我們離開這裡,這次你定要與我待在一起。”
這話題轉的太快,讓王憐花有些猝不及防。
他忙擺手道:“等等等等!我還要回桃花島取《九陰真經》呢!我已經知道王重陽的模樣,只要我易容成王重陽回桃花島找倒周伯通,一定能夠讓他乖乖親手將真經交到我手上的,到時候我便是天下第一啦。”
沈浪伸手敲了敲王憐花的腦袋,笑道:“想什麼天下第一,趕快走吧,真當他們都是傻的,你下你的藥,怎能保證黃藥師不會解,他是不願與你我計較,若是真打起來,你我兩個怎會是東邪北丐外加全真七子的對手!”
“怎麼……”王憐花一句‘怎麼可能’還沒說完,沈浪已經將手指放在那出鞘半寸的鐵劍上輕輕劃開一道口子,鮮紅的血液滴在翻開的書頁裡,便真見那滲進字裡行間的血紅忽而發出了一道耀眼的紅光,迅速將兩人籠罩。
這神奇的一幕將王憐花驚呆了,他愣愣的瞧着沈浪,嘴裡說不出話。
沈浪笑着張開雙臂,用盡全力將王憐花摟進自己的懷裡。
“這一次,我們一步都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