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興雲莊內, 郭嵩陽和金錢幫的人已經鬥了起來,混亂之際,李尋歡果然出現了, 王憐花就知道他絕不可能乖乖待在白雲山莊。郭嵩陽殺掉上官飛帶來僅剩的幾位高手之後, 就要與李尋歡比武, 李尋歡推脫不得, 只好應戰。
這必然是一場冠古絕今的精彩決鬥, 孫小紅擔心李尋歡,也不想錯過這場比試,便告別王憐花, 跟了上去。
王憐花並不擔心李尋歡會輸,郭嵩陽的劍法雖快, 卻快不過小李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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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飛的金線衣還在黑夜裡閃着金光, 立在冷香小築門口徘徊。
看見三人走遠, 王憐花才從腰封裡拿出一隻骨哨,放在嘴邊, 而後就聽一陣淒涼的哨音劃破夜空,寥寥夜色下的興雲莊剛剛歸於平靜,突然又被這恐怖的哨音撕裂,就如同無數鬼魅幽靈在這夜空飄蕩,緊接着四面八方都響起了這哨音, 上官飛不知這究竟是何物, 想瞧一瞧是誰在裝神弄鬼, 剛轉頭就看見了緋衣飄飄的王憐花正在理他不遠處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上官飛忽然想起來, 先前這緋衣青年對自己說的話, 突然從袖中拿出一副子母鋼環,長嘯一聲子母環自掌中飛出, 這本是一對要命的武器,可惜上官飛的武功並不到家,王憐花不躲不閃,依然站在原地望着他笑,但那飛出的子母鋼環卻已經被他用三根手指捏住。
上官飛瞪着他,王憐花又笑了笑,只動了動指頭,那子母鋼環便向着上官飛而去,待上官飛發覺要躲開時,那鋼環已經將他撞飛了出去,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王憐花笑道:“你現在起來,快往回走,說不定還能趕上見你父親最後一面,我猜他這輩子恐怕都入不了城了。”
興雲莊內忽然出現了上百個身穿黃衣服的人,手裡拿的武器也各式各樣,一看就是金錢幫的走狗,有人將白日裡小酒館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上官金虹,上官金虹放心不下上官飛,便派最先入城的手下,都去興雲莊保護少幫主,他們原本受上官飛的命令在莊外等,聽見那刺耳的哨音,見上官飛受傷才都趕了進來。
王憐花好像就是要等他們全都出來一樣,原本平靜的夜空忽然颳起了夜風,颳得他那緋紅的長袍獵獵作響,他還是不動,只微笑着將右手舉到了頭頂,在場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他是合用意,上官飛早已被他們扶起來帶了出去。
王憐花的手忽然落了下來,就在他的手落下來的一瞬間,夜空中忽然有無數箭矢狂風暴雨一般席捲而來,帶着冷如骨髓的殺氣與劃破黑夜的嘶吼,冷冽的箭尖無情的穿透黃衫之下覆蓋的□□,黑夜中泵出的鮮血染紅了黃色的金線,夜風吹過,熱血由滾燙變得冰涼,絕望的慘叫聲夾雜了淒厲的哨音,響徹整個莊園,一時之間,興雲莊幾乎變成了人間煉獄,一具又一具鮮活的生命隨着時間逝去。
林詩音關上了窗戶,不忍聽這悽慘的喊聲,淚水一行又一行的從她的臉頰滑落,她已承受不住這種痛苦,緊緊摟着也駭得臉色發白的龍小云,捂臉痛哭。她看見了來的人是誰,她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她在這裡已經住不下去,她已決心要帶着自己的孩子遠離武林紛爭,離開李園,離開中原。
王憐花的臉上突然又有了那種殘忍的笑容,他想,有些事情是沈浪這種身懷俠義精神的人永遠都做不出也做不到的,如果沈浪真的在此,他定不忍心看這血流成河,但是江湖就是這樣的,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所謂的俠義仁心所感染,有些人就只能用更殘忍的方式去消滅他們,一念之仁,後患無窮。
何況,也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有資格見識沈浪仁義俠心的,他的仁義只留給自己就夠了。
一輪箭矢消失之後,莊院裡能站起來的人已經剩不下幾個,能跑的快的躲過箭矢的幾人也定不會活着走出興雲莊,黑夜籠罩下的院中有那中了幾箭沒有死透的傷者苦苦哀嚎,王憐花就站在梅樹下,冬天開過的臘梅還沒有全部凋謝,稀稀的月光透過烏雲照射在梅花枝頭,透過緋紅的衣衫投下一道道斑駁的殘影,躺在地上哀嚎的人還未看清那紅衣人容貌,只覺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似乎夾雜着淒冷的月色,刺進了自己的血液,冷的徹骨,鮮血灑在盛開的臘梅上,紅的耀眼。
王憐花隨手將手中的長劍扔掉,冷着臉擡起右手招呼一聲,便有無數黑衣人從四面八方躥了出來,有的在屋頂,有的在梅林,甚至有的在那假山旁的橋底下。
“屬下來遲,請公子恕罪!”黑衣人齊刷刷跪了一地,沒有人知道他們藏在哪裡,他們好像無處不在的鬼魅,又好像根本不存在的幽靈,他們從頭到尾只聽一個人的命令。
王憐花神色淡然,冷聲吩咐道:“將屍體擡走,以後見到金錢幫走狗,一律格殺勿論!”
這命令下的沒有一點感情,甚至十分殘忍,但他認爲金錢幫的人將銅錢放在別人頭頂的時候,就該知道早晚會有這麼一天,他們的腦袋也會被別人割下來。
黑衣人領命後,開始處理屍首,王憐花擡頭望了望小樓上微弱的燈光,轉身走了。
只不過兩炷香的功夫,這些穿着黃色衣衫的屍體還未冷透,已被處理的無影無蹤。
若是有人覺得王憐花久不居江湖,便在江湖上沒有了自己的勢力,那他一定愚蠢到家了。
王森記的產業遍佈大江南北,王憐花的心腹藏匿於江湖各處,縱然幾十年之後,江湖的領頭勢力換了一批又一批,只要王憐花還活着,只要王憐花的傳人還活着,只要他願意揮一揮手,武林就註定又一場血雨腥風。
……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重新照進興雲莊的時候,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冷香小築旁的梅林裡梅花已經凋謝的只剩下了枝幹,緋紅的梅花瓣飄落了一地,整個莊院彷彿還是那麼落寞那麼孤寂,彷彿昨晚根本沒有一個來拜訪過。
唯一不同的是興雲莊兩年前失蹤的主人又回到了這裡,龍嘯雲在林詩音房間裡徘徊,他這兩年遠赴關外就是爲了找一個叫做胡不歸的高手來殺掉李尋歡,他真的愛着林詩音,他原本是想和林詩音解釋,但是今早他忽然發現林詩音已經離開了興雲莊。
胡不歸在喝酒,一杯連着一杯,他原本也不是特別喜歡喝酒,他原本生活在關外,這些年活的逍遙自在,想哭就哭,想鬧就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管不了他,誰的眼光他也不在乎,他的劍法高超,武功深不可測,江湖中人都稱他‘胡瘋子’。
他原本是誰的忙都不願幫的,可是他在年輕的時候從經受過別人的恩惠,所以現在那個對他有恩的人的後輩來找他幫忙,他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所以就跟着來了中原。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昨晚凌晨他在興雲莊見到了一個人,一個他在十幾年前就認識的人。
那個江湖上傳言早已與任俠沈浪歸隱海外,改邪歸正、喜穿緋衣的千面公子。
胡不歸的來歷江湖上沒有人知道,連天機老人都猜不透的武功路數及來歷,不歸,不歸,他改名換姓,原本發誓永遠不願再回過去。
樓蘭古城大火滔天,快活王死後,他無意間得到了幾本武功秘籍,本想潛心修煉,怎奈年輕時在快活王手下的日子就像噩夢一樣纏着他,他花了很多很多年才忘記‘疾風騎士’這個代號。
直到後來,他聽說沈浪在名聲最盛的時候與王憐花和熊貓兒等人一起買船出海,再不過問江湖中事,才恍然大悟,什麼權利名勢到頭來不過是一抷黃土,他們根本從來都沒有在乎過。
胡不歸沒有說話,喝在嘴中的美酒好像也沒有了味道,其實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方心騎也不是他原來的名字,他原來叫什麼呢,早就忘了。
如果可以,他可真想和沈浪王憐花再一起喝幾杯酒,說說輕狂年少時曾經做過的糊塗事。
胡不歸摔了酒罈子,好像昨晚在興雲莊的他看到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龍嘯雲也顧不得李尋歡死活,四處去找出走的林詩音了,一夜之間,興雲莊變成了一座空院子,胡不歸原本就覺得龍嘯雲這種人做的事實在是太噁心,便也循着緋衣公子離去的方向,追過去找老朋友喝酒了。
因爲他知道,王憐花解決完興雲莊的事,第一時間就會去找沈浪了。
而此時的沈浪,也正在入城時那古道邊的小涼亭裡等王憐花,這條古道原本是上官金虹要入城的必經之路。
只可惜他在這條路上遇上了不該遇的人,所以,這輩子他恐怕是走不到這條古道的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