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漓被吼得愣了半天。
不可否認,她現在看到他就生氣了,氣到竟然連命都不想要,可她也真的清楚,他身爲王子,隨便改榜不是他能做的事。
這隻會縱容別人的犯事行爲。
樓下傳來的聲音吸引了挾持她的人,那人轉頭往下看到了救援人員,立時變了臉。
“讓他們撤走!立刻!”
讓人在下邊等着救援,不就是讓他跳下去?可跳下去根本不會有事,他要求的事也不可能得到解決。
所以,下邊不準任何救援人員存在。
沒辦法,底下的人又都撤走了,藏在一樓。
但很顯然,如果臨時在他帶她跳下去的時候施救,時間根本來不及。
樓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因爲他們在護欄內,護欄一米多高,誰要有時間跨過去,那點時間他早就挾持人質跳樓了!
看起來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左翼就在不遠處,他知道王子的意思,哪怕草菅一條人命,都不可能讓她從三樓落下去。
可左翼搖頭,真的開槍把人擊斃,也難保她不會被連帶着摔下去。
這些問題,她也是可以想到的。
以至於竟然都想到了最後想跟他說的話,目光看向人羣前邊滿是緊張的那個女孩。
雲厲知道她在看誰的時候,也跟着看過去一眼,再把視線回到她臉上時,眼底的緊張和擔心絲毫都藏不住,甚至幾不可聞的搖頭,生怕她直接放棄了。
她收回視線,忽然對着自己旁邊的人,“你要不要跟家裡個道個別?”
那人猛地聽她這麼說,愣了一下,轉頭看她,“什麼?”
沈清漓努力笑着,“不是抱着必死的心,要我陪你墜樓麼?死不了的話我可以幫你加一刀,所以你怎麼也該道個別吧。”
這種說法更是讓人愣住了。
她其實也不是不怕,只是大概比別人經歷多了吧,不說別人,相對於伊斯的普通人,她看透的東西要多一些,努力鎮定起來其實還可以。
也是她說這種莫名其妙言論的時候,只覺得迎着命門一陣冷風,原本嘈雜的人羣也陡然寂靜了幾秒。
挾持她的人反應過來時,只覺得眼前一晃一黑,手邊已經空了。
沈清漓也並沒有反應過來,但餘光裡見了那抹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躍護欄就躥到了眼前,一下子將她扯了過去,他和那個挾持他的人扭到了一起。
她甚至也不知道是怎麼被扔到一旁,轉眼被人從護欄外撈了回去。
那會兒她只覺得腿軟,全身都軟,回身看過去,那把匕首已經被雲厲奪過來扔到了地上。
而那個想挾持她的人這會兒被壓在地上,不斷的吐着粗氣,但所有掙扎都被雲厲擒制住。
周圍人重新回過神,也都鬆了一口氣,議論聲越來越大,不少指指點點、猜測揣度。
左翼上前把人接了過去,雲厲才站直身子。
她也被人扶了起來,看過去卻發現他立在原地並沒有走過來。
沈清漓微蹙眉,才聽到耳邊有人問她:“傷到哪了麼?”
她回神,看了扶着自己的人,才發現是他,“你怎麼在這兒?”
今天沒有約定見面,按說他不可能過來的。
男子把她撈回來的時候到現在都把她的神色看在眼裡,知道她一直恍惚着,看來真的沒受傷。
這才略微勾脣笑了一下,“剛好路過,到處都是這條緊急新聞,想不知道都難。”
目光觸及她頭髮遮蓋下的脖子,這才皺了濃眉,“你得去醫院!”
沈清漓擡手碰了一下,血已經止住了,血跡也幹了,說明口子應該不深,“回去處理一下就好!”
再一次擡頭朝雲厲的方向看去,他正好轉身離開,側臉一片冷硬,薄脣抿着。
竟然都不走過來麼?
她晃神的站在那兒幾秒,看着他和昨天見過面的女孩一同離開。
挾持她的人被押走了,她也出了商場,後續事宜她並不關心,因爲她做不了什麼,想必雲厲都會去處理的。
送她上車的時候,男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這就是你不答應我的原因了?”
她勉強笑了一下,“回去的日期定了麼?”
這是她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了。
男子微挑眉,也依舊是搖頭,“這不是還等着你的決定麼?”
她看向車窗外,好一會兒,終於道:“時間你定吧,我會回去準備的。”
男子稍微詫異,“怎麼忽然改主意了?”
沈清漓笑了笑,“不是改主意,只是之前還想在走之前做點什麼的,怕時間來不及。”
關於她的私事,男子一般不問,既然她這麼說,也就點了頭,“這我就放心了!我母親一定會很喜歡你!”
她淺笑,“但願。”
回到家裡,她自己對着鏡子弄的脖子傷口,管家看到的時候,她已經自己貼好創可貼了。
“去過醫院了麼?”管家不放心,擔憂的看着她。
新聞上的畫面電視上都出來了,包括其中原委也因爲那個男子的話而明朗很多,都知道她妹妹私通官員上榜的事。
她搖頭,淡笑,“沒事,小擦傷而已。”
至於雲厲什麼時候,她一直忍着沒有問,每次一想到他還在外邊和別人見面,整個人就堵得慌。
連管家都不悅的皺着眉,“王子也真是!這種時候,怎麼也不知道回來?”
走的時候還說今天會提早回來。
所以管家已經提前在做晚飯了,可惜雲厲並沒有像他說的那樣提前回來。
她不覺得奇怪,既要見皇室成員再次物色的下一任王妃,又要處理今天的事,他一定是很忙的。
警方也沒有傳喚她過去問話,中午的事情一過去,她也就成了個局外人。
但沈清清和那個被她私通的官員恐怕就沒那麼安心了。
想一想現場時沈清清轉眼跑得沒影,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常人看來,二十幾年的親情,要被多少次這樣的傷害纔會冷到冰點?
可她現在一顆心都是冷的了。
時間從下午六點到晚上七點、八點,外邊的天色一點點變暗、變黑。
但他一直沒回來。
沈清漓轉身上樓,看了一眼餐廳,“等他回來再說吧。”
她今天又是驚嚇,又是堵心,一點胃口都沒有。
雲厲回來的時候又是九點多了,差幾分鐘就是十點,平時她都該洗澡準備看看書睡了。
管家依舊等在門口,見到他回來眉頭還皺着,“您回來了!”
於雲厲低低的“嗯”了一聲,換鞋後掃視客廳的動作管家都看在眼裡,直接道:“沈小姐在樓上……我去把晚飯熱了?”
他這才略微側身,“她沒吃?”
管家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然後轉身去做事了。
他從樓下到樓上,站在臥室門口的時間大概有一分多鐘,然後才擰開門進去。
她坐在陽臺的小桌邊,只開了個檯燈。
雲厲伸手按亮臥室的大燈,她才轉頭看過去。
中午經歷了那樣的事,他卻只是看了她,並沒有什麼關心的話語。
沈清漓早就合上了手裡的書,等他的話一直沒等來,忽然起身,堵心又賭氣,直接往衣櫃邊走,順勢開了行李箱。
很明顯,她要收拾衣服。
雲厲本就凝重的臉在看到她的動作後沉了又沉,立在幾步遠處盯着她。
好像這些天他一直等的就是她做這件事,又怕看到這個結果。
結果,她依舊這麼決定了。
她放了兩件衣服都是胡亂的塞進去,以爲他會走過來,至少問問她要去哪,甚至乾脆把她行李箱扔出去。
但是他沒有,步伐朝着她走過來,拿了浴袍又轉了身。
那一刻,她這兩年修起來的清冷也壓抑不住,驀地扔掉手裡的衣服,盯着他的背影。
“雲厲!”她忽然出聲喊住他。
他握着睡袍的手緊了緊,轉過身來,就那麼看着她。
沈清漓很想衝他發脾氣,說不清緣由,她現在憋得慌,質問他爲什麼這幾天像變了個人?
但她好像沒那個立場,因爲一直不答應的是她自己,他有權做別的選擇。
可他爲什麼就不能再主動一次?哪怕是給她一個臺階!
幾次咬脣呼吸,她最終只是盯着他,“看起來你們見面很順利?禮物都送完了?……是不是過幾天就該訂婚了?”
她仰臉看着他,心裡很酸。
看他這一次的態度,這個女孩應該很討人喜歡吧?
終於,他低眉,薄脣微動,聲音很淡很淡,“你在乎?”
她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表情,帶着一點嘲諷,眸底一片冷漠,“我不該在乎麼?”
“還是我理解錯了你的意思?……你替我爸照顧我,只是照顧,是麼?”她一直緊緊握着手心。
眼圈酸澀難忍之際才撇開視線,努力的把情緒逼了回去。
“……我明白了。”
轉過身,她準備繼續收拾衣服。
聽他在身後道:“今天的事我替她解決,罰金、保釋金都會替她……”
“不用了。”她打斷了,聲音變得有些清冷。
都這樣了,她還接受他的幫助做什麼?
“她工作的事也會讓人……”
“我說了不用!”她終究是沒忍住脾氣,忽然轉身狠狠盯着他,眼淚也終於落了下去。
“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我不需要你幫忙了!”
他立在那兒,一張臉繃得有些緊,看着她這麼急於撇清關係,終究是扯了薄脣。
“已經找好可以幫你的人了,是麼?”
“是!”她氣紅了眼,“所以你安安心心忙你的婚事,別再來管我!”她一股腦的扯了衣服往行李箱扔。
印象裡,從她回來之後,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失態。
她還以爲自己可一直保持下去的。
雲厲終歸是大步邁了過去,手裡原本握着的睡袍隨手一扔,一把扣了他,眸子裡終究是不甘的,“如若我不問,你就打算這麼走?”
“還要怎麼走?”她的分貝提高,擡頭衝着他,“要給你們準備下一份賀禮?!”
雲厲薄脣抿得很緊,握着她的力道也沒有分寸。
再疼,她也一聲沒吭就那麼盯着他。
“他是誰?”他終於還是問了,“進皇室前在一起過?”
沈清漓聽着他問這些問題,不難對號入座,只是沒想到他知道這麼多,看了他一會兒。
“原來你都調查清楚了?”不知道爲什麼,心裡很痛,他何必揹着她調查呢?
“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他低眉。
沈清漓忍不住笑了一下,驀然想起沈清清那天和她提起見過雲厲……
擡頭看了他,“沈清清不都告訴你了麼?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根本不知道沈清清都說了什麼,只是這會兒根本沒有弄清楚的必要。
可他沒有鬆手,“他是爲你回來的?你要跟他走?”
這也是沈清清告訴他的麼?
“是!”她咬着牙,他說什麼她都不否認。
直到他猛然問到極其隱私的問題,她才愣愣的看着他。
“發生關係、懷過孩子也都是真的?”
“是!”
問得很快,答得還也很快,然後兩個人陷入死寂。
她答完才反應過來他問了什麼,紅着眼看着他,“你說什麼?”
這種事他應該最清楚。
可雲厲終於鬆開握着她的手,諷刺的扯了嘴角,“難怪。”
又看了她,“都這樣了,還浪費什麼時間收拾東西?”
“走!”他一雙眼冷漠的落在她臉上。
在她愣神之際擲地有聲的吼她,“現在就滾!”
沈清漓整個人震了震,毫無反應的盯着她,眼淚卻噼裡啪啦往下掉,哽咽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吼完之後卻也紅了眼,不是看着她離開,而是一把抓過自己纔剛脫下的外套旋身大步掠向門口。
“嘭!”一聲砸上門,留下她一個人是一室的寂靜。
那一聲震天響,她才猛然反應過來,至少,她不允許他有那樣的誤會!
匆匆走到門口拉開臥室。
一眼看到他不知道爲什麼又折回來,正好立在樓梯口,臉色鐵青,緊握着外套凝着她。
“……你怎麼能這麼過分?”她終於模糊的哽咽着。
兩個人對立許久,門外的人忽然又折了回去,依舊冰冷鋒利的五官,步伐生風,從她身邊走過。
她看着他走過去把行李箱裡的東西都抖了出來,然後那麼大的力氣幾乎把箱子掰成兩半,打開窗戶直接扔了出去。
全程她都愣愣的看着。
回神時,雲厲沉着一張臉朝她掠過來,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擄過去便狠狠吻下來。
慍怒和處理行李箱讓他的呼吸又沉又急,吻着她的力道重而兇。
她回過神,雙手狠狠撐住他胸口往外推。
他這算什麼?
身後還有一個人即將過門的新王妃呢,這樣對她算什麼?
“放不了!”他終於停了吻,薄脣依舊抵着她,“我試過了……”
試了這麼多天,等着她明確的提出來要跟那個男人走,可是真到這個時候,他再怎麼虛張聲勢的趕她來刺激自己,也依舊做不到。
她仰着臉,有些可笑的看着他,“我要一輩子做女僕,看着你一個接一個的娶,是麼?”
他固執於自己的思維,“不准你再去見他,更別想跟他走,否則他這輩子都別想好過!”
沈清漓看着他,“我已經答應他了……”
“我說了不準!”他近乎低吼。
她忍不住自嘲,“是不是過兩天我還要幫你辦婚禮?”
他這才面無表情的盯着她,“我何時說過要娶?!”
“禮物買的還不夠?還是要先培養感情?”她親眼看着他們去商場,甚至連續兩天的見面,還能有別的解釋麼?
雲厲看了她好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