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周華明四處張望,沒有看到熊文鬥影子;正要生氣,發現他在招手
“對不起,來晚了。”他邊解釋邊接行李。
“來晚就受罰,”周華明將全部行李放在他身上,“我就知道你考上武大要翹尾巴。”
“誰翹尾巴?是你心理作怪。”熊文鬥耍起嘴皮,“對了,我明白了,你有壓力。”
“我有壓力?你熊文鬥考上博士在我眼裡也是草民熊文鬥,難道你眼睛還能長到眉毛上?”周華明的目光盯住他額頭,好像他的眼睛真的長在眉毛上。
熊文鬥用手“洗”了一把臉,故意吼道:“看什麼看,沒禮貌;笑什麼笑,沒家教。”
“你……”正待罵人,卻聽到有人喊熊文鬥,還是女高音。
是童蕊。
“哇,你們兩個坐同一班車,”熊文鬥驚奇地說,“就是無緣一起。”
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是這回事。
“這叫做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熊文鬥用手指着她倆和自己,然後又用手指着周華明和童蕊,邊比劃邊說。
“我明白了,”童蕊學着熊文斗的調子,用手指着周華明和熊文鬥,“你們在談戀愛。”
熊文鬥以笑作答。
周華明借題發揮:“他現在是名牌大學生,我不敢高攀。”
童蕊說:“這句話不應該你講,你是縣長千金,誰高攀誰?”
熊文鬥學猴子爬梯的樣子說:“我高攀,是我高攀了。”
逗得兩個女生齜牙大笑。
童蕊說:“不叫高攀,叫做夫妻比翼雙飛。”
“你跟同生不也一樣。”熊文鬥隨口搭上一句。
“怎麼回事?不準提他。”童蕊用眼睛瞪着他。
“誰跟他比翼雙飛?”周華明也用眼睛瞪着他。
“慘了!”熊文鬥裝出絕望的樣子:“我是老鼠鑽風箱——兩頭受氣。”
兩個女生得寸進尺,“欺負”他沒商量。
難得這麼開心,熊文鬥心甘情願地享受欺負。
童蕊不能陪,要回家,汽車站就在眼前。
他要回單位。
“文鬥……”周華明想讓他一起回家,又怕父母對他不冷不熱。
“什麼事?”他明知故問。
“我不想回家,想跟你在一起。”她說。
不行,得回家跟父母報到,免得父母擔心。
還是按計劃行事,各回各的窩。
剛露面,鄭館長說“曹一把”和“鄧一把”有請。
鄧匡國現在是新聞出版局局長。分人不分家,兩個局還擠在一棟樓辦公。
先到“曹一把”辦公室。
曹軒昂問他最近寫詩沒有?
最近忙考試,近年把時間都沒有寫詩,寫小說。
“知不知道這首詩是誰寫的?”曹軒昂將一份複印件遞給熊文鬥。
是一首政治抒情詩,講一個縣委書記“政績不夠,數字來湊”。不用問,又是黎明保神經過敏症發作,不然曹軒昂和鄧匡國不會這麼重視。
“好詩,一首好詩,能夠在《詩刊》上發表說明水平不一般。”熊文斗大加讚賞。之所以答非所問是想轉移視線,不想出賣同仁。
黎明保之所以恨這個作者是因爲這首詩發表後在全國引起強烈反響,他的形象受到影響。雖說是文學作品,但是作者單位是都靈縣人民政府,讀者自然而然地想到是都靈的縣委書記。黎明保咬牙切齒道:“統計灌水全國普遍存在,何況都靈還不是很突出,也不是作者他所寫的那樣惡劣卑鄙,這個人居心叵測,是想讓都靈當全國典型,想讓我下課,一定要把這個人跟我查出來。想讓我下課,我要他先下課;想讓我當典型,我要他當典型,當反面典型,罪名是現成的,就是破壞都靈投資環境,影響都靈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任務落到週報人頭上,週報人將任務分解到文化局和新聞出版局,一個上北京找雜誌社要回原件,一個在地方摸底排查。本來還要縣文聯參預,因餘銀地也是懷疑對象。哪知道雜誌社不願配合,讓調查組免費遊了一趟北京。黎明保每天催要結果,週報人逼得曹軒昂和鄧匡國暈頭轉向。加大排查力度,最後將熊文鬥、餘銀地、瞿煜秋列入黑名單。道理很簡單,能在《詩刊》上發表作品的人不是一般水平。本來還有李同生,被黎明保否定。熊文鬥被列入黑名單之首,所以第一個見面。
“好什麼好?不要你評詩!”鄧匡國虎着臉說。
熊文鬥說:“不是我要看,是你請我看。”
鄧匡國怕鬧僵了完不成任務,只好善言相待,誇熊文鬥是專家,誰寫的一定會知道。
纔不上當。熊文鬥故意裝糊塗:“作者不是野夫?”
野夫是筆名,沒有這個人。
“那我不知道。”熊文鬥說。
鄧匡國失去了耐性,直截了當地說:“野夫就是你……你裝什麼糊塗?怕我們不知道。”
不吃你這一套。熊文鬥說:“是我又怎麼樣?還敢把我吃了不成?”
“你……”鄧匡國站起來,像是要講武。
“想怎麼樣?”熊文鬥也站起來,“告訴你鄧匡國,就憑你的三腳貓功夫還想在我頭上做腳做手,沒門。”
說完甩袖就走。
被鄧匡國拉住:“想逃,跟你交個底,不把問題說清楚不想離開這間房。”
留置是派出所權力,其他人無權採取這種手段。
“就憑你?”熊文鬥蔑視他,“跟我鬆手。”
武力征服不了人,動手只能說明黔驢技窮。
鄧匡國說:“鬆手可以,但是必須好好與我配合。”
還講條件?
“沒有這個義務。”熊文鬥毫不妥協。
鄧匡國騎虎難下——鬆手沒有面子,僵持可能吃虧。他清楚,動真格肯定不是熊文鬥對手。儘管多次吹噓自己的功夫是怎麼厲害,但是嚇唬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