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多年前聊塵還小,才幾個月大,什麼也不會記得。他的父親其實不是親生父親,只是養父;其實養父的名字也是假的,他不叫善如良,他真實的名字叫張鐵心。

多年前,在陝西的宜林市,張鐵心和聊塵的父親劉毅是同一家單位的工人。那時的張鐵心一米七五的個頭,長得不胖不瘦,人顯得活潑幹練。聊塵的親生父親劉毅中等身材,黑乎乎的方臉盤,人長得憨厚實在,平時寡言少語,是個很誠實的人。雖然性格上有差異,但是兩個人是單身小夥子時,是關係不錯的好哥們兒。

幾年後兩個人相繼結了婚,單位分房時,兩個人就要求廠裡能把他們分在一幢樓裡,最好能住對門兒。

等樓房蓋好分配時,他們還真的如願了,做了對門兒。本來兩個人關係不錯,做了鄰居後在生活中有事自然是相互幫忙,關係就更進了一層。

在平時的生活中,常有年輕的男女,大家看着很般配的一對,卻不能在一起;看着性格和相貌很大差異的男女,最後卻成了夫妻。這是什麼原因誰也說不清,這種現象就發生在張鐵心和劉毅的身上。

張鐵心雖然長的儀表堂堂,妻子王小倩卻是一個身材矮胖,皮膚黑中透亮的女人;臉圓圓的,屬於多肉型的那一種,人很樸實;讓男人見了一般都不會起壞心眼兒。長的有差距並不影響兩個人彼此相愛,王小倩天生的好性格兒,兩個人總是夫唱婦隨,小倩對鐵心言聽計從,鐵心也很知足,死心塌地的愛着他的小倩。

對門兒劉毅的妻子田杏花,一米六左右,細高的身材,一張白白淨淨的瓜子臉,雙眼皮兒,兩隻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忽閃忽閃的,見人不笑不開口兒。偶爾鐵心也會生出點小心眼兒,心理有時會有點不平衡,暗地裡罵:“操!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在外人的眼光中,可能鐵心和劉毅調換一下才更般配,可上天管姻緣的月老,在他們兩個人這裡工作時像是打了瞌睡,出了差錯。

劉毅知道自己長得很普通,和田杏花結婚後,和對門兒鐵心的妻子小倩一比,總感覺自己沾了大便宜,心理上像是欠了杏花什麼似的;平時過日子,一切都以妻子田杏花惟命是從。有時就是在杏花手裡受點委屈也不敢頂嘴,只能憋在心裡自己慢慢消化,是一種讓劉毅很不情願的婦唱夫隨。日子長了,劉毅思想上對兩個人形象的差距淡了,偶爾會起點小矛盾。

空閒時鐵心和劉毅在一起喝酒,劉毅會長吮短嘆地向鐵心抱怨:“鐵心,你看你家弟妹多好啊!你家裡的活什麼也不讓你幹,什麼也聽你的;你看看我家杏花,家裡的活光指使我幹,還總嫌我幹得不行,天天嘮叨我,像是我上輩子欠了她的似的,都是女人,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鐵心聽了笑着說:“劉毅哥,你別不知足了,你看你弟妹,腰像個水桶似的,臉又黑,如果晚上停了電玩捉迷藏,她那樣的不用藏,站在你面前就和藏起來一樣;再看看你家嫂子,細皮嫩肉的,身條又好看,俺家小倩能比的上嗎?你看不出來嗎!你家嫂子有時去逛街,有好多回了,非要叫俺小倩陪她去,俺家小倩從不跟她去.貨比貨該扔,俺小倩有自知之明,不做那陪襯去。哈哈哈。”

劉毅又說:“小倩不願意上街那是人家小倩會過日子,不像俺家那個,光好上街買衣服;人家小倩有時上街也是爲了給你買衣服,自己捨不得,不像我家杏花,給我捨不得,光給她自己捨得!”

“你家杏花漂亮。”

“漂亮管屁用啊!再漂亮天天看也膩,不當吃不當喝的有舍用!”

……

自己的老婆再漂亮。天天在一起也感覺會膩,別人的老婆不漂亮,但是,也感覺新鮮。這應該就是人們平時常說的:“孩子看着自家的好,老婆看着人家的好”的原因。

張鐵心的幸福生活並沒能長久,結婚不到兩年,妻子在生孩子時,由於先天性心臟病發作,孩子沒生下來,人就撒手撲了黃泉。兩個人感情深淺不在醜俊,這在精神上給了鐵心很大地打擊。

張鐵心一米七五的個頭,濃眉大眼的,自然條件不差,按說再找個女人不是什麼問題。在小倩剛去的那段日子,沒有丈夫的單身女人,上趕着提親的不少;但鐵心始終生活在過去和小倩在一起時的影子裡,沒有一絲再成個家的心情。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他也相看了幾個,相處過一段時間後,他對人家沒什麼感覺,總拿人家和他死去的妻子作比較,始終不能忘記從前小倩的好。

一個人,如果在經濟上有了困難,可以找親朋好友解決,可要想打開一個人的心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張鐵心心裡只有一個小倩,他每天回憶着她的好,回憶着她的音容笑貌,可她已離開了這個世界,從此灰飛煙滅了,再也不會迴轉來。小倩對他對她的思念,他的一往情深已無知無覺;可張鐵心就是轉不過這個彎來,痛苦着他的痛苦,思念着他的思念。

人們常用“一往情深”來表達美好的愛情;其實“一往情深”有時也會把一顆心折磨的千瘡百孔。

我們都是善良的人,都有同情心,在對門的杏花也有。在張鐵心那段痛苦的日子裡,看着每天失魂落魄,生活毫無章法的鐵心,杏花常熱湯熱飯地給他送,心裡只是想給這個可憐的人一點溫暖,一點幫助。

他們所在的那家毛毯廠1984年開始走下坡路,到1985年秋天,終於舉步維艱宣告破產。廠級領導由於做了多年的領導認識的人多,自然能量大,大部分找關係另謀了高就;普通工人就不一樣了,絕大多數沒什麼門路,從此衆人作鳥獸散,一千多名職工各奔東西自謀生路。

劉毅是個老實木訥的人,丟掉工作後心裡沒着沒落的,像個沒了孃的孩子,終日只會低頭嘆息。杏花頭腦活泛些,思慮着總不能坐吃山空吧。像他們這樣的普通工人家庭,大生意是做不了的,再說劉毅太老實,按部就班的上班行,年年能拿個先進生產者,真是讓他單獨自己乾點事還真是難,乾點小本買賣還行。夫妻兩商量來商量去,就在菜市場賣起了菜。開始時,碰到熟人還有些難爲情,時間常了也能放開嗓子吆喝兩聲。雖然掙不了什麼大錢,但餬口不成問題,日子還能過得去。

本來因爲喪偶情緒低落的鐵心,下崗後心情更沮喪,吃了睡,睡了吃的,終日不出家門。住在對門的劉毅夫妻兩個,每天起早貪黑的跑市場進菜賣菜,心裡想幫他也力不從心了。後來,在市建築公司住的父母掛念着他,就把他叫回家去一起生活。

兩位老人知道他心裡苦,不忍心說他,有時說也只是表面的寬慰話。一個下崗工人,不是從前有工作的時候了,再成親也不大可能,張鐵心再成個家的事就撂下了。

半年多過去了,1986年的春天,張鐵心仍然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他父親感覺這樣下去太不像話,一個大男人每天只是遊手好閒,讓鄰里笑話。一天晚上,張鐵心默默地吃完飯剛擡起腚想回房睡覺,父親冷着臉喊住了他:“鐵心!你先坐下、我有話給你說。”

張鐵心回過身來看看父親略有些嚴肅的表情,只好遲凝着坐下來。他父親緩和了語調說:“鐵心、你這樣混下去不行啊!一個大男人天天在家遊手好閒,讓鄰里笑話,以後怎麼好再成個家!我和你媽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指望你養老呢!你這樣混日子,我們將來還能依靠誰!”

張鐵心看見父親眼裡含淚,聽着父親有些淒涼的話,他坐在那裡長時間地發愣……

第二天,張鐵心早早地起來,默默地吃過早飯。父親出門上班時,他把從前上班時穿的一件舊工作服往肩上一搭,跟在他父親身後陰沉着臉低聲對父親說:“爸、我跟你學瓦工去。”

他父親疑惑地回過頭,像是沒聽清似地問:“你要跟我學瓦工?”

“嗯!學瓦工!”鐵心悶聲悶氣地回答。

老人雖然看着張鐵心每天什麼也不幹心裡生氣,但卻從沒想過讓張鐵心做瓦工。說他也只是希望他能幹點事,至於幹什麼還真沒想過;讓鐵心學瓦工受那份苦,他心裡有些捨不得。但眼下工作不好找,他又無計可施。沉默了片刻,想對兒子說點什麼,最終沒有開口,默默地點了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家門,坐公交車去了工地。

到了工地上。鐵心父親在工地邊上的小賣部花了十八塊錢賣了一包平時不常吸的黃鶴樓香菸裝在口袋裡,帶着兒子去工地指揮部找包工頭。

用彩鋼搭起的兩間指揮部就在工地的邊沿地帶,迎門的老闆臺後面坐着一個正在吸着煙的黑胖子,禿頭環眼,一臉的橫肉,長的有點兇。再往裡窗子前是個長桌,一個三十歲左右,中等身材的白淨女人,在用計算機不知道在計算着什麼。

鐵心父親帶着鐵心來到門外停下了腳步,臉上流露出膽怯的樣子,在門口躊躇着不敢進去,鐵心有些不耐煩了,問道:“怎麼了爸爸?”

他父親回頭瞪了他一眼,然後用上牙咬了咬下嘴脣,在兒子面前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擡起手來啪!啪!啪!地敲門。

裡面傳出一聲粗聲粗氣的呵斥:“敲個**麼!進來!”

聽到裡面的喊聲,鐵心父親猛地一哆嗦,急忙垂下了敲門的手,嘴緊抿了一下,擡手猛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來到老闆臺前,慌張着從口袋裡掏出剛纔賣的香菸,撕開封口抽出一隻忙着遞給包工頭;包工頭看都沒看,只是有些傲慢地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爺倆個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問:“老張頭!有什麼事?”

鐵心父親見人家沒接他的煙,忙把左手裡拿着的一包香菸彎腰放到老闆臺的角上。他回身向鐵心說:“鐵心!快、快叫叔!”

張鐵心像是沒聽到,側轉身看着門外。他對包工頭在他父親面前的傲慢樣子看不入眼。老人看鐵心這樣不懂事有些生氣,向前一步舉起右手在鐵心頭上拍了一巴掌,訓斥道:“不懂事的東西!”鐵心羞臊的紅了臉,但又不便向父親發作,只是低了頭不語。

“老張頭!有什麼事快說!別像個娘們似地磨蹭!”包工頭有些不耐煩了。

“他叔,是這樣,孩子單位破產了;這不下崗了嗎,在家閒了好幾個月了,天天沒事幹,我想讓他在咱工地上打個小工,有點空時跟着我學學砌牆,您看行不?”鐵心父親吞吞吐吐地說。

“想做小工還想學砌牆,他又不會分身法,幹什麼的是啊!想幹也行,只能給小工一半的錢!”包工頭粗聲粗怕氣地說。

“行啊,行啊。”老人滿口答應着。

“他叫什麼?”

“張鐵心。”

“行!等會我給他添個名額,你們快上工吧!人家別人都幹了大半天了!”包工頭有些不滿地說。

“謝謝、謝謝。”鐵心父親扯了一下鐵心的衣角,一邊倒退着向外走,一邊點頭哈腰的感謝。

父子倆回到工地上。鐵心父親叫鐵心再到工地邊上的小賣部去買包好點的煙。回來後鐵心把煙交給父親,父親領着他去工地上找管小工的頭目。

鐵心父親常年在建築工地,自然對工地上的人都熟悉,很快就找到了管小工的頭目。鐵心父親忙掏出煙來遞過去,人家擺着手不要,他滿臉笑着死皮賴臉地拉扯着往人家褲子口袋裡塞。鐵心的臉上又臊紅了,父親快六十的人了,自己也已是二十八九的漢子,小工頭目看樣子也該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齡;父親爲了自己的工作對人家滿臉堆笑地獻殷勤,他心裡有些無地自容。

在父親執拗地推讓下,人家終於收了他的煙,然後他父親又回頭虎着臉對鐵心粗聲說:“還不快謝謝叔!”

爲了不讓父親難堪,鐵心低着頭,很不情願的低聲喊了聲:“叔。”

人家沒答應,只是笑着點了點頭。

鐵心父親又笑着說:“這是咱自己孩子,給老闆說好了,把他交給您了,請多照顧着點。”

“咱又沒外人老張,客氣什麼,你就放心吧!”小工頭目爽快地滿口答應。

安排好鐵心,鐵心父親轉身快步走了。鐵心望着遠去的父親,工地上高低不平,到處是磚瓦木料,一把年紀腰彎得像大蝦似的父親,竟也能很靈巧地避開。有兩回絆了腳,鐵心一驚,可老人踉蹌幾步都能站住,鐵心長鬆了一口氣。

“好了,不要看了,我帶你去庫房領工具。”小工頭目說。

張鐵心跟着小工頭目到了工地西側的庫房,領了安全帽、鐵杴、小推車。小工頭給他安排了推水泥漿的活,鐵心正式上了工。

在鐵心眼裡,工地上的小工,只要有力氣,基本屬於人人能幹的活,沒什麼技術性。但當他從庫房裡推着小獨輪車去勞動時,才感覺簡單地推小車也並不是自己想的那麼輕鬆。但鐵心體格好,憑着自己的力氣,他硬是把小車東拐西扭地推到了水泥罐旁。

當在罐前裝好水泥漿,鐵心推起獨輪車走時,由於車子加重了,推得東歪西斜。他使盡了力氣,仍然駕馭不了小獨輪車。他兩腿叉開,像剛學步的孩子,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但沒走五六米,車子就倒了,水泥漿灑了一地。周圍勞動的人,都停了手裡的活,在不遠處朝他指手畫腳地說笑。鐵心呆站在那裡,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又羞又氣,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那種心情,地上如果有個縫他也會鑽進去。

這時,小工頭目走過來,拍了拍鐵心的肩膀,安慰道:“沒事,開始幹都這樣,推幾趟就沒事了。”

他回頭又呵斥水泥罐旁的人:“媽的!看不見是纔來的嗎?少裝點!他媽的有什麼好看的!你們從娘肚子裡就是推着車出來的嗎?天生就會推車?都幹活!”

鐵心羞愧地低聲說:“謝謝叔。”小工頭目像是沒聽見,仰着臉倒揹着手揚長而去。

小工頭目吩咐裝車的要少給鐵心裝,再說他推了四五車後掌握了些技巧,有了點經驗,終於能把獨輪車推穩了。即是如此,推了十多車後,雙手起了血泡。一回又一回地跌倒,一回又一回地爬起來,渾身已像個泥人。他累得筋疲力盡,仰起臉來一次次地看看太陽,盼着快到下班的時候。

父親在小工頭目面前使了臉面,人家對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要求並不嚴。由於勞累,推完一車時他都會停一停喘口氣。在腳手架下停下喘口氣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尋找父親的身影。在他左上方七八米高的地方,有着一頭花白頭髮的父親,穿着一身灰布褲褂,背上已被汗水浸透,看上去身體是那樣的單薄;但仍然乾的生龍活虎。因爲那時砌一塊磚一角錢,實行的是計件制,老父親不敢停歇。

父子天性,老人有時感覺鐵心在看他,偶爾也會忙裡偷閒地低頭掃一眼鐵心,佈滿皺紋的額頭上向下淌着汗水,給鐵心一個鼓勵的微笑;鐵心仰着的臉也回報父親微笑。當老父親扭回頭繼續勞動時,鐵心低下頭,忙雙手捂了臉,肩頭一顫一顫的,從指縫裡流出像泥湯一樣的水,那是汗水、淚水、血泡破了的血水,和兩手泥沙混在一起流出的混合物。

父親快六十的人了,爲了生活,還幹着這麼苦的體力活,自己卻只活在喪妻的痛苦裡,對父母從沒關心過,沒有盡過一絲孝道,這是多麼的不應該呀!

他心一橫,彎腰推着獨輪車跑着去裝砂漿了……

艱苦的環境能造就一個人,也能毀掉一個人。面對挫折對弱者來說是一種災難,對強者來說是一種磨練。張鐵心在工地上推了三個多月的砂漿,平時勞動起來任勞任怨,髒累的活搶在前頭。

在勞動中對工程進度有什麼好建議,在別的工友休息時,他會口袋裡裝包中華煙不動聲色地去找工頭。他雖然對工頭狂妄自大的性格心裡瞧不起,但人家能混到工頭,說明自然有人家的優點。鐵心見到工頭,遞上煙,恭恭敬敬地喊叔,談一談自己的想法。他的腦子靈活,很快贏得了工頭的好感。不久,在他的要求下,被安排他做了他父親手下的搬磚小工,和他父親縮短了距離。

搬磚小工也只是給瓦工運磚添泥灰,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他能天天守在父親身邊。父親的一言一行他看在眼裡,再加上父子情深,自然是教的上心。

有時中午下了班,父子兩個留下來,鐵心父親讓鐵心學着砌磚,他站在一邊指導。今天砌五塊,明天砌八塊,後天砌十塊。晚上回到家,鐵心常會讀一些自己在書店買來的土木工程一類的書籍,天長日久,鐵心砌牆的技術有了很大進步。

半年過後。鐵心在父親的言傳身教中,完成了一個從小工到一名泥瓦工地轉變。雖然這個轉變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但張鐵心明白,世上沒有救世主,天上不會掉餡餅,不復出就不可能有回報……

經過一年多地磨練,張鐵心的技術進步之快超出了他父親的想象,一把瓦刀使得有了一定的水平。

張鐵心並沒有到此止步,在工地上磨練了兩年後,他說通了父親,後來乾脆辭了工地上的工作,帶着在工地上結交的六七個要好的哥們,自己成立了一個小建築隊,幹一些正經工頭不願接的小工程:如有的單位砌個廁所、挖個下水道,壘個圍牆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