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在很遙遠的時候,就流傳着這樣一個悲壯的傳說:有一個女孩,她的心上人, 瓢流到了海外,她每天站在海邊的岩石頂上,等待心上人的歸來,就這樣, 她癡癡地等待和守望。苦等了千千年,守望了萬萬載。風雨中, 她化爲了岩石,永遠地屹立在大海邊。它告訴人們,山可移, 此崖永不移,海可枯, 此情永不改。

(1)

一列列車正在飛疾的行駛中。

臥鋪車廂裡的田欣雨在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中醒來,倒也不是因爲列車的顛簸使她不能入睡,主要還是她心底的那些往事讓她不眠。

天已矇矇亮了,乾脆起來,乘大家還在睡,先去搞一下個人衛生,以免等會兒和大家搶水龍頭,爭廁所。

她望着鏡子中的自己,還好,雖然一夜沒睡,臉色還行,眼袋也不顯黑,她用手指壓壓了自己的臉頰,皮膚也鬆軟。呆會到站下車,她的四年大學的老同學林志偉會來接她,她不想讓自己一路旅途的疲勞掛在臉上,讓自己在好同學面前難堪。她從塑料潔具袋中拿出梳子,隨意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長髮。她爲自己有這麼一副飄逸的秀髮感到驕傲和自足。“你的頭髮很黑很亮,很漂亮,長大以後也不要剪了。”這是孩童時代的小夥伴對她說的,也許就是爲了這個,她對自己的頭髮做了精心的護理,總想在見到這位小夥伴時,不讓他失望。梳洗完之後,她習慣的動作就是用雙手抄到後脖子,撩起長髮一甩頭,秀髮很聽話地全部到了後背,露出她一張年輕活潑的笑臉。

天亮了,廣播裡傳來:“各位旅客,本次列車的前方車站是終點站海濱車站,到達海濱站的時間是7點56分,列車運營時間約1小時37分鐘。”

車廂裡開始出現一些騷動,走廊上走動人也開始多了起來,洗漱間排起了長隊,因爲車廂水龍頭的出水量很小。由於是終點站,列車員的換票也提前,大概是爲了列車進站縮短清理的時間吧。

田欣雨坐在鋪位上,望着窗外,這幾年,鐵路幾次提速之後,列車的速度明顯提高,窗外的景色真可謂是瞬息萬變,她微閉雙目,放任思緒的奔馳。

兩年前,她畢業於華大的商務管理專業,是系裡數一數二的高材生,大家都認爲她是個讀書的好料子,老師和同學們都勸她繼續攻讀,拿更高的學歷,可是,她不但放棄繼續讀書的念頭,就連自己的專業也放棄了,成了一名網絡小說作家。畢業時,也不顧父母的勸說,獨自一人去闖世界,以體驗生活,尋找素材的理由解釋自己的行爲。

當下的田欣雨,由於幾本小說的暢銷,成了名人,她高興,她興奮,但誰也不知,就在她的興奮,高興的後面,總有一段情感在牽絆着她,使她揮之不去,忘之不了。

她看看手錶,列車到站還有段時間,於是,她打開筆記本,開始了新作的寫作。

想寫這篇小說的靈感,還就在昨天一夜的顛簸中突然產生的。

“《守望者》 第一章

再過一個小時,我將到達海濱。海濱是我的故鄉,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記錄着我從孩童起的成長曆程。在海濱,我有兩個家,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但我對這兩個家都沒有那種留戀和依賴的感情.大學畢業,獨自一人去闖了天下。雖然說,自己孑身在外的生活很辛苦,但也很自在;很高興,但也有惆悵。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欣雨,我回來了。’其實,我知道,自己雖然有點不情願地回來,但這裡畢竟是自己最想回來的地方,因爲這裡有我的童年,還有我和小胖墩的回憶。所以,與其說是接受了老同學的規勸,還不如說,是因爲那段縈繞在心中15年的牽掛。15年前,和我相處八年的一位小夥伴,因爲搬家,我們分手了。分手時,他對我說:會來看我,會來找我,我們還拉了勾蓋了章。15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過得好不好,是不是還像以前一樣,健健康康胖乎乎的。

我會順着自己心底的足跡,去尋找當年的小胖墩,順着心底的回憶和以後發生的,一點一點地寫出來,那是我的故事,還有我和小胖墩的故事。”

“小姐,請你換票。”

思路被列車員打斷了,她乾脆合上了筆記本。

在她對面的是位三十左右的女士,挺精神的,身上的着裝讓人感到有種折服的非凡氣質,骨子裡透出一種優雅,臉上幾乎沒有一點皺紋,看的出保養得很好,額頭光潔,鼻樑挺挺的,的確有點洋氣,紅脣微啓時,露出珍珠般的潔白整齊的牙齒,給人一種感染力。田欣雨看到,在她鋪位後板上靠着一個畫夾,心裡猜想,也許是個繪畫藝術家,起碼也是一個熱衷於繪畫的人,但是憑她一個作家敏銳的目光和快捷的思維判斷,她從這位女士不經間流出的眼神中看到一種無奈,寂寞和憂鬱。

奔騰了一夜的思緒,依然沒有停歇的趨勢,她想踢開這些思緒,但思緒就像寵物一樣,緊緊地咬住她,死皮賴臉地纏着她。車廂裡的任何人,任何動靜似乎都沒有影響到她沉沉的回憶。

十年來,除了自己身上那個“大姨媽”來的日子外,好象很少有放空的。她對馬鳴的愛是有過之而不及,她清楚地記得,兩天前的最後一次,馬鳴用熾熱緊緊裹着她的身軀,很小心地把她從衣服中一層層剝脫出來,她被放在牀上,他細膩而溫熱的手指,使她渾身癢癢的,她擡着頭,看着他,覺得那熟悉的氣息在慢慢向她靠近,她主動地把自己的身體貼在了他身上。他讓她轉過身,從背後摟着她,吻着她的脊背。然後,從後面進入她的身體。他的動作逐漸由輕轉重,由緩轉快,一次次地深入,都是溫柔而有力。這種姿勢,對於她來說,不如最原始、最傳統的做法來得更刺激,那樣可以讓她在感受他的撞擊時,能夠最大限度地和他的身體粘合,讓他皮膚的溫度傳遍自己感官的每一寸細微之處。

“這位大姐,你是個畫家?”

對面小姐的問話,打斷了她意淫的回憶。

“談不上什麼畫家,只是喜歡而已。小姐,旅途還不忘工作啊。”女士指指桌上的電腦說。

“也是出於喜歡,隨便寫點東西,哦,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田欣雨。”

“我叫溫淑娟。”

“淑娟姐,到海濱是出差,還是專程寫生啊,海濱的城市很漂亮,不僅有古老的西歐建築,還有大海美麗的自然風光,是一個集人文地理爲一體的古城,很適合寫生的。”

“看來這位小姐對海濱很熟悉啊,是本地人吧。我啊,既不是出差,也不是專程寫生,我是想來海濱闖一闖,看看有沒有屬於自己的一方土地。”她笑着說。

“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那你在海濱有親朋好友嗎?”

“沒有,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一切都將從零開始吧!”語氣中明顯摻雜着某種複雜的情感。

“這樣啊,淑娟姐,你初來咋到,人生地不熟,遇到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你可以打這個電話,我是你來海濱遇到的第一個相識的人。”田欣雨把電話寫在一張紙上遞給溫淑娟說:“這是我大學同學的電話,在海濱他的能耐很強的,因爲到了海濱,我的手機會換卡號的,找到他就能找到我了。”

“是男同學嗎?”

田欣雨點點頭。

“謝謝你,我們會相見的。”

兩個人偶爾的相遇,聊了會兒,竟然發現彼此都頗爲順眼,友誼萌生抽芽了。

列車準點到達海濱,列車還沒有停靠站臺,田欣雨的目光就搜索到了站在月臺上的林志偉,她向他搖動手臂,大概林志偉也看到了她,向她擺手,望着他追隨列車小跑的身影,兩年來,還是這樣,沒有變化。

“這就是你的那位同學,很陽光的一個男孩子。”

田欣雨點點頭:“他叫林志偉,雖然我們在一個城市長大,卻是在大學認識的,我們同窗4年,時隔2年沒見過他了。”

車門打開,林志偉從田欣雨手中接過行李拉着她的手跨上月臺。

“林志偉,兩年不見,還是這麼春光啊。”

“你好像也沒有變化,一個人去外面遊離漂所,倒覺得你更成熟精練了。”林志偉上下打量了田欣雨一翻說。

田欣雨把站在一旁的溫淑娟給林志偉做了介紹說:“淑娟姐是我在途中結識的新朋友。她在海濱無親無故,你要多擔當些。”

林志偉和溫淑娟大大方方的握手相識。“是欣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淑娟姐,只要在海濱,你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儘管找我,沒有辦不到的事。”

三個人出了車站。“淑娟姐,要不,你和我們一起走吧。”

“不用了,我先自己看看,有困難再找你們。”

望着田欣雨一頭鑽進林志偉的小車,小車開動了,離開了她的視線。她挪了挪背上的畫夾,仰頭望了望這座陌生的城市,無精打采地看着車站外的旅客,一個個被親朋好友接走,卻沒有人注意到她,孤獨的她,感到一陣心酸,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來到這個極其陌生的地方,這裡的一切,跟自己有什麼相關和瓜葛。

兩個女人在列車上相識,在站臺外分手,一個是來這裡尋找孩童的“他”,一個卻是爲了忘記心中的“他”,動機都是很女人的。她突然想起,有人跟她說過:車站,碼頭,機場,是一個可以丟棄痛苦記憶的地方,把過去一切不快樂,不高興,痛苦的記憶打成一個包,悄悄放在這裡,因爲這裡每個人都是匆匆而過,沒有人會注意到你的神情儀態,當你悄悄離去的時候,你已經和過去的痛苦做了告別,等待你的,將是新的開始,新的人生。

她環顧四周,真的沒有她認識的人,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原來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中,她不敢沉思,不敢放縱自己的思維,因爲怕有人聽到,有人察覺,留下可怕的笑柄,當然,她最想放下的這個包,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