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欣雨站在陽臺的夜色中，涼爽的風從臉上拂過，給人一種醉醺醺的感覺，覺得心裡有一股暖暖的東西在流動，不知道是繽紛夜色的迷離，還是因爲下午和浩然的單獨見面的激勵。
夜風習習，吹得她那寬鬆的衫褲飄飄的，抖抖的，很有一種詩情畫意，月光毫不憐惜地灑在她的臉上。清秀純情的臉蛋，一雙大大的眼眸，鼻挺、脣紅，好一副美人圖。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緒，培養着情感，使自己進入《守望者》的角色。當她轉身回屋，打開電腦，鍵盤的敲擊聲在這個寧靜的夜晚是那麼的清脆，和着她的思緒飛揚起來。
“《守望者》第五章
我也許根本沒有想到過，今天有機會和他單獨相會。整整一個下午，我們談了很多，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我童年記憶的重現，每一個肢體言語，都是那麼的熟悉。當時的我，只感到自己心裡的血脈在膨脹，是的，埋藏在心底的那道感情閘門在15年後的今天被輕輕的開啓，釋放出我15年來壓抑在心頭的自我，我的身體內的某些東西在覺醒，在蠢蠢欲動，就像奧林匹克山上的主宰之神，只要手指輕輕一觸，便會引起人間的一場風暴，引發我心底 的一場風暴，它將徹底洗滌15年等待的苦悶和煎熬，它將蕩起心中的風帆，駛入彼此的心海。”
欣雨正在如泉噴涌，抒發着自己的情感，志偉來電話邀請她吃夜宵，當然遭到了拒絕。
門鈴響了，她打開門是志偉登門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寫作，夜宵也沒空吃，我只好親自送來上咯。”拎着夜宵的志偉不請自入，把宵夜往桌上一放，“快來啊，傻站着幹啥，一起吃。”
林志偉的突然電話、突然登門，打斷了她的思路，她心裡感到有點不快，這個林志偉做任何事，從來都是不顧及別人的想法，我行我素，她感到很無奈。坐下陪他吃，“這麼晚了，你不休息，還不讓人休息啊。”
“吃夜宵也是一種休息啊，盯着電腦屏，時間長了，對眼睛不好。對了，我給你帶來幾瓶氯黴素眼藥水，臨睡前點幾滴，眼睛不會幹澀。”說着他從口袋掏出眼藥水給她。
吃完夜宵，送走志偉，欣雨不禁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回到臥室。
“L是我大學的同學，也是好朋友，S跟L更是從小玩到大的哥們。今晚，L又給我送來了夜宵和眼藥水，可以這樣說，L對我的全部意義，我都明白，他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個誘惑，我無法使自己去討厭他的存在，也無法排斥他對我的感情付出，在外面生活的兩年裡，每逢春節，他都會給我寄來明信片，送上祝福，還會從電腦中製作精美的賀卡發來，隨後就是祝福的電話，他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聯絡，還好，這些聯繫就是一根神經線，拉一拉，就知道對方還好好地，以釋遠念。
但是，我似乎發現，回到海濱後，特別是在見到S之後，我的心，我的感情開始了移位偏向，從L到S，這並不是說我移情別戀。從一開始，我就沒有對L表示過暗示過什麼，只當做普通的最好的朋友而已。如果說，要我在L和S之間做出選擇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S，去好好地愛他的以後。或許就在我做出最後選擇的那一刻，又會傷害到另一個人，那就是L。他會難過，會傷痛，所以，現在L對我越好，我越擔心這一天的到來。有時候，我在想，人的大腦如果以十年或者更短一點時間，每五年更新一次，該是多麼美好的事啊。更新過的大腦，沒有過去的回憶和記憶，可以踏踏實實地面對現實，所有的感情都是新鮮的，也許就不會發生愛情的悲劇和慘劇了。也許我也不會爲S守望15年了，肯定沒有等待的孤獨寂寞和現在面臨選擇的痛苦了。”
欣雨現在感到煩心的就是，經過15年的等待和守望，不知道他有沒有去找過自己，心裡有沒有那句諾言的存在，自己愛上他了，卻不知道他愛不愛自己。浩然不肯承認自己就是童年的小胖墩，又跟李純珍在熱戀，她有一種無法和相愛的人走到一起的痛苦。想跟着一個人走，卻又怕傷害另一個人，也許愛情就是這樣，身處其中的時候，感到的多半是痛苦。15年來，那些在心裡回想過無數次的細節，今天反而覺得特別的遙遠，甚至還懷疑真的有發生過嗎？還是自己空想出來的？在她心裡也無數次地想象過重逢時的情景，也許會像山間小溪，綿綿情語，也許會幹柴烈火一樣燃盡彼此。
夜，不眠之夜，一個難以熬過的夜晚，欣雨一直在想，反反覆覆地在想，直到她想累了，想疲倦了，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起牀時，她覺得自己很慵懶，淑娟姐把海邊的照片給她說：“你們凡是兩個人的照片，我都給你們洗了兩張，全在這裡。”
欣雨翻看着照片，然後卻盯着自己給浩然擦汗的一張，和喂浩然吃鵝乾的一張說：“淑娟姐，你的攝影水平真不錯，你看這兩張照片搶的鏡頭真是時候，這張我幫浩然擦汗，紙巾剛好貼在他臉上，這張，鵝肝正好也伸進浩然張大的嘴裡。”
淑娟拉過欣雨坐下說：“欣雨，你是不是認爲跟浩然的照片好過跟志偉的照片？”
欣雨被她問的矇住了，不知道淑娟姐是什麼意思。
“欣雨，我想問的是你和浩然，志偉那個是真的，我怎麼看，你對浩然有一種很特別的感情，卻又覺得你是在跟志偉交朋友，志偉對你的好，我全看在眼裡，你心裡到底是誰，不能腳踩兩隻船，否則會傷害到另一個人的，大家都是好朋友。”
“淑娟姐，我不把你當外人，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和志偉的關係並不是旁人所猜想的那樣，旁人都看得出他對我好，包括這公寓都是他爲我租的，其實我們都沒有向他表白過任何意思，也許他有意，想對我表白，但我沒有，我只把他當做最要好的同學和朋友，我也向他暗示過，甚至直接明瞭地告訴過他，我心裡有一個人，我的心早在15年前就被他帶走了，現在這個人終於出現在了我面前，我苦苦15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
“誰啊，是浩然嗎？”
欣雨點點頭：“是他，可他好像有點不承認，不敢說出過去的事，爲這事，我昨晚苦惱了一夜。”欣雨把事情的經過說與淑娟姐聽後。“淑娟姐，你說我該怎麼辦，愛上的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不愛的人，又是窮追猛打，大有讓你招架不住的氣勢。”
聽了欣雨的心事，淑娟說：“會不會浩然對你存在什麼誤會，比方說，你跟志偉走的這麼近，他在主動退讓？”
“我不知道。”欣雨一臉的無可奈何的表情。
“明天，我準備回趟老家把一些存貨拿來，着手開畫廊的事。等我回來，找機會再細談。目前你首先要了解到浩然的心事，也要處理好志偉的關係。這樣，今天，我不會出去，幫你燒幾個小菜，你給浩然送去，多接觸一下，瞭解深點。”
“謝謝。”欣雨惆悵的臉色被淑娟打開了。
欣雨給浩然打了個電話，叫他在辦公室等，然後去幫淑娟姐打下手，燒飯炒菜對欣雨來說是很陌生的事。
她從小到大就沒進過廚房，在外面不是吃泡麪，就是路邊攤，以填飽肚子爲目的。
她看着淑娟姐嫺熟的動作，“淑娟姐，我什麼時候也跟你學做菜，以後結了婚，總不能天天這樣吃泡麪，下館子吧？”
“好啊，只要你想學，沒什麼學不會的。”
不一會兒，一個生炒肚片，一個牛肉絲炒辣椒就開始裝盆了。欣雨用微波爐盒子裝好飯菜，給浩然送去。
孫浩然所在的公司是家4S汽車公司。從高中畢業一直到現在，沒有換過工作的他，靠自己的實力和銷售業績，坐上了銷售部經理的位置。他心裡很清楚，這個位子也許就是他金字塔的塔頂了，因爲沒有學歷，沒有文憑，想再上一個層次，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他很滿足，很欣慰。他這種自知自明的嚴謹人生，使他沒有更多的奢望和企圖，踏踏實實在崗一天，謀一天職的爲人原則獲得底下員工的信賴和尊重。
欣雨進入展廳時，向前臺小姐打聽孫浩然的辦公室，前臺小姐告訴他，二樓樓梯右拐走到底。
“謝謝。”
望着欣雨走過去的背影，這位小姐自語道：“我們孫經理什麼時候交上了這位漂亮的小姐，那走路的姿勢和穿着，從頭到腳都透出一種令人折服的氣質，渾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種知性美。”
欣雨的對面走來兩位小姐，大概是業務員吧，處於禮貌，她主動和她們點頭打招呼，其中一位站在欣雨的面前，上下打量着她說：“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怎麼覺得很眼熟啊，你找誰？”
“我找你們孫經理。”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近年來火爆的網絡小說家筆墨寒是嗎？”
欣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粉絲，感到不好意思：“你怎麼認識我的？”
“真的是你嗎，筆墨寒老師，我沒認錯，我是剛來海濱的，在外地時，買過你的書，在你簽名售書現場見過你，還讓你簽過名的。”這位小姐越說越興奮，感到很榮幸。
“謝謝你的支持，原諒我，簽名售書現場人太多，沒能記住你，不好意思。”
“你當然不可能記住我，但我記住你了。老師，你寫的幾本書，我都買了，並收藏了，最近在網上，我看到你寫的《守望者》，什麼時候可以完稿出版啊？”
“這個還沒有頭緒，小說還只寫了個頭，等出版了，我一定叫孫經理轉送你一本，怎麼樣？”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老師，加油，多寫點。”
兩個人意外的交談引來了許多人，聽說是作家筆墨寒，她們都拿着本子過來，請她簽名留紀念。欣雨從來不會拒絕讀者的要求，她知道，得罪了讀者，就是自我毀滅，沒有讀者的作者，就是廢品，只有進大爐，回收做紙漿。所以她一一滿足了她們的要求，簽名留念，那位姑娘從她手中接過馬夾袋說：“來，我幫你拿着，你是我們孫經理的女朋友嘛？”
欣雨不知道怎麼回答，笑了笑以示回答，等簽完所有的名，她才拎着馬夾袋來到孫浩然辦公室。
“浩然——”
一見欣雨進門，孫浩然連忙起身接過她手上的馬夾袋說：“快坐，快坐。”
孫浩然上午接到欣雨要來公司的電話，也很興奮，但也有點意想不到，雖然，他不肯在欣雨面前說實話，說出埋在心底15年的心裡話，但是卻很想見到她，他在心裡想，如果她真和志偉好上，他也不會去責怪她，畢竟15年的變化太大了，只要能見到她，或在某個地方默默看着她，只要她開心幸福，自己也就無所求了。
“該吃午飯了。這是淑娟姐特意爲你做的。”
“替我謝謝她。”浩然在她旁邊坐下，打開飯盒，“啊，挺豐盛的。”
他夾了一塊肚片放進嘴裡：“很嫩，味道也不錯，我聽說，這個生炒肚片，沒有廚藝的人是炒不出來的，火候很重要的，一不留神，肚片就炒老了，咬都咬不動的。”
“就你會說，那什麼時候，你可以炒給我吃啊。”
浩然發現有幾個員工在門外張望，探頭探腦的，他讓她們進來，原來他們都是衝欣雨求籤名來的。欣雨站起來，替他們簽了名。
有人向孫浩然做鬼臉，意思是羨慕找了作家當女朋友，有人直接說：“孫經理，你可是一鳴驚人啊，一直不找女朋友，一找就找個大作家，真有你的。”
說得孫浩然和欣雨兩個人都不好意思起來，孫浩然把他們趕出了辦公室，回過身來，發現欣雨正盯着自己，他望着她，她看着他，相對無語，兩個人的心裡真的希望剛纔員工說的話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