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點什麼,我出去給你買點。”沒有迴應,嚴諾回頭看了一眼艾青果。
他就那麼目光無神地看着畫板,看了好幾天了,他的韌帶被刀傷了,做外科醫生的姐姐說他很可能再也完不成一幅畫了。本以爲,他會和以前一樣,不順心的時候又鬧又跳神經病似的發一天瘋就好了,可得知結果的他,情緒平靜得可怕。他忽然想起有人說的一句話,真正的難過,會是沒有表情,沒有話語,默不作聲是最大的暗涌。
嚴諾怕他做傻事,一個月寸步不離。他也終於明白,夢想這個東西,想着特恢弘有氣勢,其實脆弱得跟層窗戶紙似的,說破就破,補也補不回來。
那天晚上,他鮮血淋漓地倒在門口,整個人迷迷糊糊地說什麼都不去醫院。只好給自己正值班的姐姐打了電話,看了傷勢姐姐來打帶罵地給他止血治療。艾青果整個人都處於昏迷狀態,懵懵瞪瞪地抓了嚴玉的胳膊花果花果的叫個不停,給他打了針麻醉才安靜過去。
人醒了,就成那樣了。學校也不去,手機也不開機。不用想,也都知道花果那邊已經急成什麼樣兒了。
“你給花果打個電話,要不她非得報警找你。還有,過來過來,我給你刮刮鬍子來。”嚴諾把他押到桌子前,刀和布,一切各就各位。
青果那樣惜淚如金的人,看着鏡子裡頹廢的人,看着看着,就咧着嘴哭了,哭得特難過。
——
“喂,喂?艾青果嗎?是你嗎,說話啊。”
“咳,是我。”
“你,你這個死小子,跑哪去了你,爲什麼不去學校,爲什麼不開機,又闖禍了是不是,我讓你安安穩穩的讀書,你就知道給我找事,說,你現在在哪呢?!”
“我在哪不用你管,給你打電話是以免你這個白癡去報警,好了,我掛了。”
“哎哎哎,青果,”花果的聲音忽然和緩下來。
“快說,我很忙。”
“你在哪呢到底,我想去看看你,”艾青果盯着窗外的天空,呆呆得不語。
“闖禍就闖禍了,方正我都習慣了,你告訴我我給你解決。”
“我不用你看,給我打五千塊錢就行了。掛了。”男孩把電話迅速切斷,想着對方拿着電話無可奈何的樣子,笑得悲涼。
艾青果,你又勝利了。
艾花果想跟他說,他出國讀書的錢她已經攢夠了,讓他儘快去***,還想說下雪了一定記得把衣服穿暖不要生病。
“花果,”她一時沒回過神來,目光呆呆地看着披霜戴雪進來的邊非。
“啊?”她張了張嘴,“你怎麼來了?”
“走啊,請你去吃好吃的啊。”
“可是,我還沒下班呢啊。”
“去吧去吧,也輪到我幫你一回了。”路小七幫她摘了圍裙拿了外套,催促着她出門。
“謝謝啊。”邊非特溫柔地向小七微笑致謝,後者則特沒出息地眼冒桃花。
——
“吃個烤肉有必要穿越小半個城市嗎,真是浪費油錢。”艾花果嘟囔着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邊非走在她一側,微護着走進中堂烤肉店。
別看招牌不大,店的規格倒是不差。清一色的紫木桌椅,器具高檔,連服務生都長得那麼順眼。
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看,喜歡吃什麼點什麼。”
花果奸詐地笑,接過菜單,毫不客氣。
邊非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痛快的表情,面帶微笑。
花果喝着果汁,目光流轉與他明眸剛好對視,燈光閃爍,曖昧叢生。
不管後來發生了什麼,艾花果無數次回憶起那時,她堅信邊非望着她的時候,就是在望着全世界。
一盤盤魷魚,蛤蜊和牛肉端上來,艾花果挽起了袖子,摩拳擦掌。
“我負責烤牛肉和魷魚,你負責烤蛤蜊。”花果明確地進行分工,把裝着蛤蜊的盤子推到對面。
“爲什麼是我烤蛤蜊?”邊非疑惑着看了看盤子。
“你沒看它們都是活的麼?殺生會減壽的啊,我還沒活夠呢。”
“艾花果!”男人被她的回答氣的鼻子冒煙,長胳膊一伸在她的腦袋上狠狠一記,她敖地叫了一聲,甩着頭。
結果當然是,男人低眉順眼地烤蛤蜊,後來還很大度地兼烤魷魚和牛肉,艾花果則大快朵頤。
那時候的時光真美好,艾花果覺得獨自匆匆走了這麼久,終於可以靠一靠歇一歇了,她能盡情地享受小女人的權利,他明媚的像太陽,日日照耀着她,照進她潮溼陰冷的世界,帶走不安。
一羣人吵鬧着涌入,幾個穿着制服的經理都從樓上下來列隊迎接。花果正把一片烤好的魷魚放進嘴裡,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她本能地擡頭望去,竟看到了狄剛,衣帶瀟灑地被人擁護着進來,嘴角掛着唯我獨尊的笑容。
忽熱想起,他吻過她。不知怎麼,他竟然望了過來,隔着人羣,目光深邃。
嘴裡的肉帶着滾滾的油花溫度還沒下去,就卡在那裡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更讓她難以消化的是,他竟然走了過來,她猛地吞下,上顎燙破了一層皮,粗糙地疼痛。
邊非不住地往她的盤子裡夾肉,她埋頭猛吃一邊祈禱着來者不要跟她說話不要跟她說話。
“嘿,花果。”
嘿你個大頭鬼啊嘿,她只有硬着頭皮擡頭,撞進狄剛漆黑的瞳孔裡,心下一涼。
“好巧。”她勉強地笑笑,下意識地看了看對面的人,邊非表情正常,熟練地翻着煎鍋上的烤肉。
“多吃,我兄弟的餐廳,最後給你打折。”
“謝謝啊,那邊有人叫你呢吧,拜拜啊。”她搖了搖手。
“拜,”
“換你烤了!”邊非把生肉盤子推過來,特別的,孩子氣。
呵呵,“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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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深究,她也就沒有解釋。
那時候的艾花果,也有着一顆言情女主的心,對自己看中的男人深信不疑,相信他對自己的非你不可。
狄剛坐在了和她對面的位置,她能確切地感受到他一直在看着她,那種她已經見識過的,吞噬入腹的眼神。
花果被盯極了,趁着邊非去洗手間的空當兒,擡起頭怒目圓睜加倍地瞪回去。
相持了十幾秒鐘,狄剛忽然笑了,無聲地做了個口型,“你贏了。”
她也撇着嘴笑了,自己這是在和他幹嘛呢,神經病似的。
不知什麼事,引得狄剛和另一個男的拼起了酒,他脫下了大衣,只穿着一件黑色低領的針織衫,不羈的氣場引來不知身份的旁人側目。
“吃飽了?”
“嗯。”
邊非起身細心地幫她穿好羽絨服,花果竟不自覺地往狄剛的方向望了望,他正甩着膀子喝得豪邁。
“我去下洗手間,等我下啊。”
“好,車裡等你。”
花果洗了手出來,忽然腰間一緊被帶進了一間包房,前後動作太快,她還來不及呼救。
黑暗中,一個強壯的胸膛夾雜着濃厚的酒氣壓迫着她的每一寸呼吸,她咳嗽着掙扎,“救命啊救命。”
“笨蛋!”
她忽然間就不動了,這聲音,這聲音……
還來不及下面的思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吻,落下。
不,明明只有一次,明明還不到熟悉。
怎麼辦,艾花果,我根本沒辦法遵守和你之前的約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