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酒配水餃，這大概是周錦宸吃過的最詭異最簡陋，卻也是最安靜甜蜜的年夜飯。水餃是兩個人都喜歡的三鮮餡兒，周錦宸擀的皮兒和的餡子，良宵負責包餡兒和下鍋。
今晚的月光不錯，飯後周錦宸端起碗筷進了廚房，良宵則去酒櫃裡挑了瓶香檳，又拿了玻璃杯。然後靠着沙發背坐到了客廳的落地窗戶前，仰頭對月，一小口一小口地舉杯淺啜着。
周錦宸洗了碗從廚房出來，尋摸了一圈兒在客廳裡沒看見人，以爲她回自己房間了。正準備去找她，卻轉眼瞥見沙發頭上露出的一截纖細的小腿。原來躲沙發後面去了，她倒是會找地方。輕笑着搖搖頭，擡腳走了過去。然後在經過門口時，竟鬼使神差地關掉了客廳裡的吊燈。
光線一下子暗下來，潔白的月光透過玻璃射入，正好罩住她纖細的身子，有種如夢如幻的感覺。周錦宸本來喝了不少，看着眼前的人只覺着醉意更濃，恍惚間心裡有一種近乎於疼痛的柔軟升起。
然而下一秒，當他看見良宵手裡的杯和瓶子時，頓時火氣上升，鐵青了一張臉。
她的胃剛剛動完手術才半年多點兒，應該嚴格忌口的。可今天到底是春節日，剛吃飯時就由着性子讓她喝掉了滿滿一高腳杯的紅酒，現在竟然還喝！
“夏良宵！”他三兩步繞道沙發後面，彎腰奪了她手裡的瓶子，劈頭蓋臉地朝她訓斥道：“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讓人省點兒心！胃不要了是不是！”
良宵被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到，一個得瑟差點兒把手上的酒杯扔出去。轉過頭拍着胸脯兒和他抱怨，“你吼那麼大聲最什麼？就不能紳士點兒！”
她面色微紅，眼中已經染上了朦朧的醉意，似嗔非嗔地斜看過來，那模樣叫他瞬間火氣消失，哪裡還捨得在和她生半點兒的氣。只好挨着她坐下來，無奈地輕嘆了一聲，“良宵，你怎麼總是這麼讓人放心不下！”
“勞您費心了哈！”良宵嗤笑一聲，把手伸到了他面前，“給我！”
“不給！”
一聲輕哼響起，又重複了一遍，“給我！”
“不給！”
“你……”她猛地回頭，微醺的面上帶了些孩子氣的任性和彆扭，惡狠狠瞪着他一字一頓，“我說給我！”
周錦宸“噗……”一聲笑了出來，衝着她挑了挑眉，“說不給，就不給！”
良宵蹙眉，緩緩眯起了眼，那樣子像是看見老鼠蓄勢待發的貓。就在她向前欺身伸手去搶瓶子的同時，周錦宸的上身也跟着往後一仰，快速地仰頭舉瓶，‘咕咚’幾聲把剩下的大半瓶香檳喝了個一乾二淨。
“沒了！”末了，他還把空瓶子在良宵眼前晃了晃，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欠扁到了極點。
良宵瞪着了他一小會，然後不屑地“切”了一聲，氣鼓鼓地轉頭看向窗外，“老男人，真小氣！”
“呵呵……妞兒，誰剛剛答應我就喝一杯的！”
“多喝那麼一點點有什麼關係！”
“你這叫一點點麼？”周錦宸用手指在瓶身上比了一個高度，伸到她眼前，
她心虛，手指在胸前打着圈圈，小聲兒咕噥，“也沒多少嘛，再說香檳又不是酒！”
周錦宸好笑地輕哼，“女酒鬼！”
“喝了兩瓶的人沒資格嘲笑我！”良宵扭頭吼回去，卻在同他視線相碰時驀地住聲兒。那雙漆黑晶亮的眸子裡似乎有簇火焰跳動着，對視間捲起深邃的漩渦，彷彿能將人吸引進去。
心跳在那刻有一瞬間的停滯，然後有細密的疼痛泛起，漸漸擴散開去。她慌亂地別開眼不敢再與他對視，輕聲說：“我去看會兒電視。”未等起身已經被他摁住肩膀……
“別走，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良宵動作一頓，隨即放鬆下來，就勢緩緩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雲南真的不去了？”
“以後在說吧！最近折騰的也夠累了，沒激情了。”
周錦宸抿脣默然，心中一陣難過……原以爲兩個人還能再多一點時間，想不到轉眼就是離別。他忽然衝動地想死死把抱進她懷裡，求她別走。可幾經掙扎後，還是緊握着拳頭隱忍了下來，仿若無事般道：“什麼時候走？我叫人幫你訂票。”
“初八初九吧，怎麼也得等春運之後的！我可怕被擠成肉餅兒！”從前在電視裡看見春運人流高峰都是一笑置之，直到前幾天來上海前親眼見到那恐怖的情景，才徹底明白‘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的真正含義。
“那要是不急，年後我們去周莊逛逛？”他忽然停頓下來，吸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裡已有幾分歉意的黯然，“剛結婚那時候就答應過陪你去的，結果……不如趁着現在，一起去逛逛。”
“不用了，我前年來上海出差的時候，已經自己去過了。”
周錦宸心裡一痛，只覺着有一團東西梗在胸口，堵得他難以呼吸。他想要說些什麼安慰她，可話到嘴邊，卻一句也出不了口。
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
過了一小會兒，良宵忽然輕輕問了一句“現在幾點了？”聲音有氣無力的，像是哼哼。
“11點吧。”周錦宸低頭，正好見她眯着眼睛打呵欠，“困了？去睡吧。”說着想要抱起她去臥室。可良宵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手勁兒很大，掐他生疼直皺眉。
“我不要睡覺，我要守歲！我還要在零點時候許願呢！錦宸你陪我一起，陪我一起好不好……”說完竟將頭拱進了他懷裡，像是貓咪一樣在胸前左右磨蹭着，‘咯咯’地傻笑。
周錦宸一愣，立刻明白過來這妞兒是酒勁兒上來，開始撒瘋兒了。
都說良宵酒量好，其實她喝不了多少的。就是扛得時間長，酒勁兒上來的慢。別人醉的時候，她還清醒着。等人家醉的不省人事，又差不多快醒了，她就開始撒酒瘋兒了。
“良宵，你喝多了！我們去睡覺好不好？”
“你才喝多了！”良宵用頭一下下撞他的胸口，身子也跟着不安分地扭來扭去，“我沒喝多，就是沒喝多！我要守歲！”
“好好好，你沒喝多，我喝多了！”周錦宸看着胸前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到底還是捨不得那份溫軟沒把人從自己懷裡拉出，只是在她單薄的脊背上輕拍了拍。
可這樣滿懷溫香軟玉，摩擦不斷，實在是件相當考驗人的事。86年的紅酒他喝了整整兩瓶，這會兒酒勁兒也有點兒上來了，更是有些把持不住。
“良宵，良宵，別鬧了。我陪你守歲，咱怪怪地好好坐這兒行不行？”他兩隻手抓住她胳膊，想要把人從懷裡拉出來。良宵卻死死掐住了他的衣襟，怎麼也不肯鬆手。他越是往外拽她，她就越是往他懷裡鑽。最後乾脆手腳並用，整個人像是八爪魚一樣纏在了他身上。
周錦宸耳邊心跳如鼓，渾身上下如被火燒，灼的他快要窒息。兩人肢體糾纏間，良宵無意中壓上了他正叫囂着的慾望根源。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強健有力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箍緊了她的腰，卻在下一秒，狠下心腸，咬着牙用將她從身上扒下來推到了一邊。可良宵這個時候已經醉的意識模糊，哪裡還能控制得住身體平衡。腳下一軟，尖叫着，倒了下去。
她身後就是玻璃窗，真要這麼倒下去，頭磕碎了玻璃可不是鬧着玩兒的。周錦宸大驚，想也沒想就傾身撲了過去，一手護住良宵的頭，一手攬住她的腰，抱着她往旁邊一歪改變了方向。
“噗通”一聲，兩人雙雙倒在厚實的地毯上。下落時周錦宸用自己做了墊背，可慣性使然相擁着翻轉了半圈兒，最後變成了他疊在了她上面。
身下的人星眸半眯媚眼如絲，墨黑的頭髮海妖一樣披散開，說不出的撩人風情。應該是被摔疼了，細眉輕蹙着微微呻吟，半張的小嘴兒微微嘟起，彷彿在邀請他採擷。
喉頭迅速滑動，他終於再也把持不住俯下身精準地含住了她的雙脣。就這樣，只是親親她就好。從今以後兩人便是天涯海角、各自相忘，最後一次，真的只是最後一次……於是吻得越發忘情，越發激烈，可與此同時心中的疼痛和渴望也越來越濃烈。他想要更多，想要更多來填滿內心那越來越大的空洞。
心隨意動，熾熱的大手遊移着，解開了她胸前的鈕釦。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徒然的清涼令她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最近的距離內，兩人四目相對。
周錦宸動作一頓，心中出現一陣惶恐。“對不起”他含着她的脣含糊的咕噥了一聲就要起身，可雙脣剛剛分離，她卻出人意料地忽然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主動送上了雙脣。
所有的血液都在那一刻沸騰成河奔涌而去。周錦宸只覺着“轟——”的一聲，有什腦海裡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他終於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以最溫柔的表情、最強悍的姿態，徹底將她佔有。
緊密結合的那一剎那，良宵因着疼痛而有片刻的清醒。而下一秒，她便在望見天邊的冷月時漸漸模糊了意識。
在徹底迷失之前，她清楚的聽見心底有一個聲音在重複着響起……“放縱吧、沉淪吧，最好就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