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哥,幫忙按住大哥一下,我要取彈頭了。”
當李陸飛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阮大壯的眼神沒來由的一亮。
聶玉坤一動不動,只是把身體的重心又往前移了一下,雖然還保持着蹲坐的姿勢,可整個人已經如同蓄滿了力的弓一般,隨時準備射出致命的一箭。
小藍畢竟是在“江湖”上打滾多年的老油條了,不會這麼輕易就上鉤。依舊坐在沙發上,舉着槍,遙遙指着衆人:“我哥動都不能動,按什麼按,好好做你的手術,別耍花樣,我都看着呢……”
“藍大哥的皮肉本就給子彈打爛了,又已經腫脹發炎,切開也不會有太大的痛苦。可是彈頭卡在骨頭裡,要是用鑷子夾的話,肯定疼的要死要活。咱們用的又不是正規的麻藥,我怕萬一把他疼醒的話,稍一動彈就會出大麻煩……”
子彈的傷害絕非只是一個小小的彈孔那麼簡單,只要彈頭進入皮肉,就會翻滾,造成“空腔”傷害。尤其是在過去一段時間以後,肯定會腫脹發炎甚至會化膿,所以皮肉的敏感度會大大降低。但是骨頭和皮肉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在骨頭中取出彈頭的痛苦要大好幾倍。
萬一大藍真的疼醒過來,稍一動彈……那可是手術刀啊,天下最鋒銳的道具,隨便切錯一點都有可能鬧出人命來。
小藍終究是老江湖了,舉着槍過來看了看,發現大哥的皮肉確實被切開,而且已經部分剝離,露出白慘慘的骨頭碴子和擊打進骨骼已經變形的彈頭。
他也知道手術到了關鍵的時候,卻沒有傻乎乎的上前幫忙,而是用手槍朝着苗苗比劃了一下:“你,按住我大哥……”
一看到黑洞洞的槍口,苗苗就魂飛魄散,機械的放下手術刀,按住大藍的肩膀……
李陸飛的本意是誘使小藍放下手中槍,結果……目的沒有達到,反而讓苗苗把手裡的武器放下了!可是在小藍的監視之下,也不好做過多的暗示,只是不動聲色的把“有點礙事”的那把手術刀往苗苗手邊推了推……
手術刀已經舉起,卻沒有象剛纔那樣乾淨利落的落下,而是就那麼舉着,停留了大概有一秒鐘的時間……
輪椅上的阮大壯一直都在等這個暗號,發出一聲震天價的怒吼,抄起身旁的水杯就砸了過去:“王八蛋……”
變故陡生,小藍的反映遠比想象中快的多,只轉過半個身子,槍口已經指向阮大壯。
阮大壯身在輪椅,連動一下都很困難,根本就沒有閃躲的餘地。其實,阮大壯就沒有想過要閃避,他只希望能吸引到小藍的注意力,哪怕是拼着自己挨一槍,也要給李陸飛他們創造出手的機會。
早已經蓄勢待發的聶玉坤閃電一般躥起,以從未有過的敏捷斜喇喇的衝了出來,和阮大壯一樣喊出讓人耳鼓發麻的尖叫……
既然被警匪稱爲“悍匪”,並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心狠手辣,如果只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亡命之徒,早被警匪擊斃無數次了。可上一次和衆多警察交手的結果,卻是用大藍的傷換了好幾條警察的命,可見其
絕非只是知道殺戮的莽夫。
盛名之下,果然無虛。
就在聶玉坤暴起發難的瞬間,小藍就已經判斷出了主要的敵人來自哪個方向。
阮大壯又是大吼大叫有是砸東西,根本就是在虛張聲勢,因爲他連動都動不了,不可能產生任何實質的威脅。
陣子的威脅來自這個突然挑起的女人。
不要說被她抱住,哪怕僅僅是隻是糾纏一兩秒鐘,也足夠身後的李陸飛和苗苗扭轉乾坤了。
因爲李陸飛也不是手無寸鐵,他手裡捏着鋒銳無匹的手術刀呢!一瞬間,就把手槍指向了聶玉坤,這是最正確的選擇,想也不想,沒有哪怕一丁點的猶豫,直接就扣動了扳機……
與此同時,背後的李陸飛猛然轉身,已經捏出汗的手術刀直接揮出。
按照李陸飛原本的預想,苗苗隨便製造點什麼事故,吸引小藍的注意,然後突然出手。以手術刀的鋒銳程度,就算不能切斷這個悍匪的手臂,也能讓他的手徹底廢掉,再也不能用槍。
沒有了槍的悍匪,絕對不是李陸飛的對手,輕而易舉就可以將之拿下。
奈何苗苗的配合出了問題,反而是身後的阮大壯主動吸引悍匪的火力,充當了一次MT的角色。
身子甚至沒有來得及完全轉過來,就已經看到小藍把槍口指向了聶玉坤。
這個時候,想要在背後傷害小藍的手臂無疑等於是讓聶玉坤送死,所以李陸飛連想都沒有想,直接就把手術刀戳向小藍的後頸。
狠命一刺,鋒銳的刀刃順着頸椎就捅了進去。
幾乎在同一時刻,槍聲響起。
在封閉的房間之內,槍聲顯得如此震耳欲聾,甚至讓李陸飛的聽覺暫時出現了問題。只看到聶玉坤的腦袋血光猛然一迸……
完了!聶玉坤已經完了!最終還是命喪悍匪之手。
暴怒的李陸飛已經失去了理智,拔出戳在小藍脖子裡的手術刀,瘋狂連刺。
接連捅了四下,小藍的上半身一歪,活似被海浪衝刷的沙雕一般,轟然倒地!
李陸飛吶喊着,尖叫着,撲向聶玉坤。
聶玉坤頭上的鮮血正奔流而下,浸染了半邊面孔,雙目緊閉再也不動彈了。
面對悍匪的槍口之時,是聶玉坤挺身而出,爲李陸飛爭取到了出手的機會。阮大壯沒有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
原本想“獻身”的阮大壯,呆呆的看着聶玉坤,心中五位雜陳,竟然呆了。
一直以來,聶玉坤都是阮家天字一號的死對頭,可在最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的竟然是她,救了大家是竟然她。
“玉坤姐……”淒厲的哭喊當中,李陸飛抱着聶玉坤的屍體放聲痛哭。
就在此時,懷裡的聶玉坤忽然睜開眼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好似還沒有緩過神兒來的樣子,怔怔的問李陸飛:“我還沒有死?我到底死了沒有?”
聶玉坤竟然沒有死?李陸飛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眼裡帶着淚水笑的極是歡暢。
鮮血已經把她的頭髮打溼成一縷一縷的,緊緊貼在額前。仔細一看,她並沒有傷到腦袋,而是傷了頭皮。
子彈貼着頭皮掠過,從鬢角之後開始穿過耳上位置,“豁”開一條几寸長的傷口,鮮血正奔流而下……
雖是打在腦袋上,卻不是什麼致命的傷害,只能算是皮外傷,最多縫幾針也就是了……這麼大的傷口,縫幾針估計不夠,最少也得十幾針。
真刀真槍的生死相博,在電光火石間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到底是鬼門關前走了幾個來回,在生死邊緣經歷了幾次考驗,也只有當事人心中有數,其中的感慨不足爲外人道。
一切都結束之後,已經被嚇傻的苗苗終於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大哭。
在所有的影視作品當中,幹掉了壞蛋之後,主角就應該帶着美女瀟灑的轉身而去。但這是活生生的現實,不是電影,李陸飛根本就瀟灑不起來。
呆呆的看着已經撲到在地的小藍,李陸飛急忙躥了過去,一把按住他頸後的傷口,準備現場急救。
小藍的頸椎被李陸飛捅了好幾刀,這麼要命的部位被狠狠捅進了刀子,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只有神仙才能救活死人,醫生是萬萬辦不到的。
殷紅的鮮血在地面上流淌,沾染在李陸飛身上,濃重的血腥味道散佈開來。
李陸飛腦海中一片空白,無意識的喃喃唸叨着:“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我真的殺人了……”
殺人的念頭讓李陸飛的腦袋嗡嗡響個不停,目光呆滯的看着衆人,只看見程佩佩正在出神的望着自己,而聶玉坤和阮大壯則在激動的叫喊着什麼;苗苗還在大哭,阮媽媽則緊緊抱着她的女兒,似在低語安慰……
聶玉坤從小藍身上摸出一部手機,撥出一個號碼:“我在##街###樓###房間,我的朋友殺人了,應該是正當防衛。我要你們做好準備……不,不是輕判,是無罪辯護,我不怕花錢。記住,是無罪辯護,不惜一切代價……你們快來……”
給自己的律師和法律顧問聯繫過之後,故意拖延了幾分鐘,才撥出110的號碼,很是輕柔的把手機遞到李陸飛手中:“我已經幫你報警了,投案自首吧。”
李陸飛是醫生不是殺手,雖然經常見血,可那是救人,至於殺人,這是平生第一次。
只要是正常人,無論何等的膽量何等的魄力,殺人之後誰也做不到鎮定從容談笑風生。李陸飛的慌亂和進退失據也在情理之中,過了這麼一會之後,才漸漸的鎮定下來。
接過聶玉坤遞過來的手機,等到110報警臺的電腦提示音過後,那邊接警的女聲說道:“您好,江城110……”
“我殺人了,我要自首。”
電話裡女警的聲音頓時就不那麼輕柔了:“你在什麼地方,報告你的具體地址……”
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和苗苗的地址之後,只短短几分鐘的時間,呼嘯的警笛由遠而近,透過窗戶朝外看了看,外邊警燈閃爍警笛長鳴,片刻之間,門外就響起紛亂的腳步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