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小太監走過去，上官靈悅目不斜視，宮裡上下都已經在爲年宴做準備了，紅綢子系在廊柱上，大紅燈籠描龍畫鳳的招搖在檐下，大理石臺階上的人走來走去，就是沒人注意跪在皇帝寢宮外面的婦女。
她忽然感覺有些淒涼，爲葉柔曼，爲葉丞相。
她走近的時候，葉丞相年邁的身軀並未發現迥異，只有跪在後面的葉柔曼微微擡起頭，看着她，她雙目通紅，面上一片堅定之色，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氣勢，她一眼就能看得出。
“葉小姐。”她微微頷首。
葉柔曼扭過頭去，“你是太子找來的說客？大可不必這麼麻煩，我爹跪在這裡，我就沒有勸他後退一步的道理，葉家的人，只會同甘苦共進退，我爹辭官還鄉，只是想討要最後一個道理而已。”
“葉小姐誤會了，衆人雖知你我交情甚篤，但你我知悉彼此的性情，我知道葉小姐定然不會後退這一步，我也不是來勸說葉小姐放棄的啊！！……”
葉柔曼的神情緩了緩，“那你來做什麼？皇后讓我們進宮，皇上卻不肯見我們，他難道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難道我爹幾十年爲朝廷爲皇上忠心耿耿，就換來這樣的下場？”
上官靈悅頓了頓，看着葉丞相應當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她伸手一指，到了僻靜的地方，“能否借一步說話？”
葉柔曼思慮再三，還是點了點頭，站起來，對前面的葉丞相說道，“爹，女兒一會兒再回來陪你啊！！……”
葉丞相點頭，葉柔曼跟着上官靈悅到了廊下，臉上淡淡的毫無神情，“我把你當做朋友，你說你不會勸我我才答應你來這裡，事先聲明，要是要爲那些人說話，那就不必這麼麻煩了，我絕對不會答應，殺人償命，那是天理公道。”
“這是自然，此前不見葉小姐，我也有些掛念，如今聽說葉小姐的事情，心裡面甚是惋惜，殺人償命不假，你可知，爲何皇上沒有見你們？”
“爲何？”
“皇上重病，不省人事，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發
生了什麼，朝中皇后和太子把持朝政，所以你和葉丞相在這裡跪上半個月，皇上也許都不會知道。”
葉柔曼面色一變，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原來……原來是這樣，還有天理嗎？皇上幾天沒有上朝，原說是身體抱恙，可是竟然都這麼嚴重了，那我和我爹，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那倒未必，如果皇上能夠清醒過來，興趣還有一線生機，我聽皇后的意思，如果你們執意要跟她作對，那麼將來也許會招來禍事也說不定。”
葉柔曼目光誠摯的拉着上官靈悅的手，“今日多虧了你告訴我這些，也不枉我把你當成知己，可是皇上昏迷已久，怎麼會突然醒過來，既然如此，我與我爹就算是跪死在這裡，還能爲朝中掀起一陣波瀾，比出了宮被偷偷暗殺了好啊！！……”
“可是你們跪下去並沒有什麼用。”
“有，我葉家的人一直保持中立，在朝中大多聚集了忠義的臣子相交來往，若是我與我爹死在這裡，忠臣必然心寒，到時候太子想解決這個麻煩恐怕就不容易了啊！！……”
葉柔曼眼裡閃過一絲冷笑和決然，“他們不把人命當人命，我們爲什麼要客氣？”
“葉小姐，我聽說，那個人是你父親的得意門生，是嗎？”上官靈悅微微蹙眉，能讓葉柔曼下了這麼大的決心，恐怕不僅僅如此。
“對，他本來就是個孤兒，被我爹爹收養，我們從小是一起長大的，我看不上那些紈絝子弟，皇親國戚，可是郎智的性情稟賦溫潤有禮，遠在他們之上，就這麼被他們殺了，我如何能甘心？”她咬牙，目光憤憤地說道。
上官靈悅確定了葉柔曼也那個死者的關係，心裡更加篤定這件事情不會善罷甘休，可是她爲什麼要幫皇后呢？
她可不是那麼好算計的人，用得着的時候召之即來，用不着的時候揮之即去。
她閃了閃眸子，上去拉着她的手，安慰道：“葉小姐先彆着急，一會兒宮宴開始了，皇上還在昏迷，定然不會清醒，那個時候皇后和太子在前面主持宮宴，
不會注意到這裡，我們偷偷溜進去，說不定還能見到皇上。”
葉柔曼擡頭，閃過一抹亮光，激動地點頭，“好，多謝你啊！！……”
“客氣什麼，那些權貴的利益與我無關，我沒必要爲他們鞠躬盡瘁。”
葉柔曼眼裡閃着淚光，“其實我早就想到皇后和太子會讓你來，當初你差點成爲太子妃，關係必定非比尋常，更何況中書令與你還有些關係，我差點就誤會你了啊！！……”
上官靈悅淡淡的一笑，“你這麼想是應當的啊！！……”
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夜色將晚，前面的聲音越來越大，燈籠都點起來了，葉丞相孤傲的背影還跪在那裡，上官靈悅把葉柔曼送過去，說，“如果我見到了皇上，就用蠟燭在門口搖一搖，到時候你就進來，如果沒有，那麼就說明我沒有見到皇上，或者，皇上並沒有清醒。”
葉柔曼點了點頭，上官靈悅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大家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這裡，聽着前面敲鑼打鼓，身爲九五之尊的皇帝卻壓根連寢宮都沒出去，多可憐啊。
看時辰，蕭天穹應該也去了，她心裡閃過一絲異樣。
她剛剛踏進去，裡面的小太監在罵罵咧咧的打着瞌睡喝着酒，她順着暗處彎着腰跑進去，快要到內室的時候，卻忽然看着一個陰影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人坐在輪椅上，清冷的面容不帶着任何的顏色。
上官靈悅一愣，“蕭天穹，你怎麼在這裡……”她一直注意着這裡的動向，並沒有看見有人進過皇帝的寢宮，除非他一早就來了這裡等着。
蕭天穹推着輪椅向後退了幾步，“有密道可以進來，我早就知道你回來，就在這裡等着你啊！！……”
原來他早就料到了她回來，是擔心她被人抓到嗎？上官靈悅的心裡一軟，跟上去，裡面已經沒有了服侍的人，在昏黃的燭光下，偌大的龍牀，明黃色的帷幔輕輕搖晃，影影綽綽的可以看到裡面的一個人影。
“你早就知道葉柔曼他們爲何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