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9有時候我們也都曾幻想過成爲另一個人(2更1)
這是一種移情。
時年不由得想起當日行爲分析課時,湯燕卿引導她對馬克做的一個分析:馬克明明選擇與周光涵相鄰而坐,由此可以證明他們的私交不錯,可是馬克卻一個字都沒提起過周光涵。
時年記得自己當時的分析是兩個結論:或者是馬克還不能接受周光涵已經死了的事實;或者他是心虛。
而此時既然已經發生了“移情”,便證明馬克的情況更可能是前一種。
——他們私交太好,於是馬克無法接受周光涵突然死亡的事實,他開始以爲周光涵還沒死,甚至他將自己一點一點融入到周光涵的影子裡去蹂。
所以周光涵喜歡的女孩兒,他也要喜歡。
可是如果他的情形是屬於第一種的話,那麼他殺害周光涵的可能便就因之而降低該。
時年悄然盯着他開始泛起狂熱的眼睛,卻輕輕,輕輕地搖頭。
“對不起馬克,我不能接受你的表白。儘管你是這樣一個英俊又優秀的男生……”
她垂首,被風吹亂的髮尾又纏在了她的睫毛上。她悄然垂下淚來。
馬克果然一愣,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臂:“爲什麼不能接受?”
他想要“移情”,她卻偏要將他從周光涵的殼子裡剝離出去,逼他露出真心。他現下便已經有些情緒失控,她已經開始接近真相了。
時年便更悽楚地哭泣:“因爲……他剛剛死去,他還屍骨未寒。我來這裡是爲了他,他不在了,我至少應該爲他報仇!如果找不到殺害他的兇手,我就將永遠被困在噩夢裡,永遠也醒不來。”
時年擡眼望馬克:“馬克,如果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爲什麼在他遇險的時候沒有能夠保護他?還有,爲什麼他死了這麼久,你還沒有幫他找出兇手,沒有幫他報仇?”
“難道真的如警方和校方說的那樣,他只是死於過量濫用藥物嗎?哈,你和我都最懂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做事那麼謹慎,那麼冷靜,他即便用一些藥物,可是他哪裡是會濫用到讓自己送命的人呢?”
時年捉住馬克的手臂:“一定是他們有事情瞞着我們,對不對?周光涵一定不是死於濫用藥物,是有人害了他,你說是不是?”
馬克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眼中的光芒開始越來越盛。
他垂眸望向時年,忽地短促而堅定地點頭:“沒錯,是有人害了他!你別難過,我已經處死了兇手,我已經給他報了仇!”
時年心下便又是輕輕一跳,卻故意迷亂地追問:“什麼時候的事?兇手又是誰?你不是騙我的吧?”
馬克眼中光芒亮到燙人,他的呼吸卻漸漸平穩了下來,從容地望向時年,輕輕握住她的手。
“念,是肖恩啊。我已經殺了肖恩,替他報了仇了!”.
眼前彷彿飛過大羣的鳥兒,又急又密,嘩啦啦全都涌向她的視野來。時年甚至能聽見那些鳥翅劃過她額頭的聲音。
她悄然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
她將手包背到身後,悄然伸手去摸錄音筆。
已經越來越接近事實了,能這樣捉住馬克的心理弱點,引導他自行說出來的機會稍縱即逝,她不能錯失。
她便一愣:“你說什麼?是肖恩殺了他?可是爲什麼?”
馬克的眼睛緩緩變得清冷:“因爲周萍。周萍跟肖恩的關係,你難道還看不出來麼?肖恩想將周萍變成獨屬於他一個人的寵物,可是周萍卻利用一切機會接近周光涵。”
“她向他賣弄風.情,她想吸引他。周光涵對周萍當然沒任何興趣,可是好歹看在都是中國人的份兒上,不好太過冷酷,便也偶爾跟周萍說說笑笑,或者偶爾一起出去吃個飯。可是這落在肖恩的眼裡,自然便成了不能容忍。”
時年點頭,這樣說便通了。
尤其肖恩是一個有難言之隱的男人,在那方面的不行,反倒會叫他對性.夥伴的控制尤其嚴格。辣妹子與周光涵的親近,會讓他覺得是因爲辣妹子因爲他那方面的不行……這是最最打擊一個男人自尊心的。所以他會因爲怨恨而心生殺意。
“可是肖恩不是親自動手的是不是?他在藥裡動了手腳?”
馬克憤怒地點頭:“沒錯!你知道的,校園裡有些學生是作藥的生意的,而這些人想在宿舍樓裡做生意,就一定要買通校警。所以肖恩想要叫他們幫忙辦事,簡直易如反掌。”
時年輕輕閉了閉眼睛。
所以肖恩纔要在湯燕卿和賈天子勘查現場的時候,那麼積極地想要給警員展示周光涵交往過那麼多女孩兒的照片。他是想用這個來告訴警員們,周光涵是因私生活不檢點而死,他是想說周光涵咎由自取,死有應得。
每一個罪犯……潛意識裡也都想用一種委婉的方式向人解釋,他自己其實是無罪的。是那個受害人,自己活該。
“Ok,”時年深吸口氣,緩緩揚眸:“馬克你是說肖恩害死
了周光涵,而你殺死了肖恩,是吧?”
她的指尖已經抵在了錄音筆的“停止鍵”上。只待馬克最終明確承認之後,這份證據便已經拿到了手。
可是馬克卻忽地眯眼望向她背在身後的手:“念,你在向我隱藏什麼?”
從行爲分析上來說,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手,是下意識的【隱瞞】。
時年一怔,想抽回手來,卻已經晚了。馬克搶先一步,趁着身高臂長,便猛地從時年背後將手包拽了出來!
手包裡的東西嘩啦都掉在地上,馬克迅速掃過,伸手撿起了兩個物件兒。
手機。
錄音筆。
他捉着這兩樣物件兒,緩緩擡頭,竟然是溫柔含笑地向她望來:“這是什麼,嗯?念,你說啊。”.
情況急轉直下,時年緊張得無法呼吸。
手機是最後的安全倚仗,錄音筆裡則是最要緊的證據,可是此時卻都落在了馬克手中!
她迅速前後看了一眼,目力所及之下,並沒有行人和經過的汽車。
她下意識再看看自己自己腳上。已經提前做過防備了,於是她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穿高跟鞋,只是穿了平底豆豆鞋。可是即便如此,在這樣一條無遮無攔的公路上奔跑,她與長腿的馬克相比,也毫無勝算。
已經被逼到了絕路上。
她只有虛與委蛇。
時年便笑了一下,指他手裡那兩樣物件兒:“咳,那還能是什麼,錄音筆和手機啊。誰的包裡沒有手機呢,這有什麼奇怪的?”
馬克眯着眼劃開手機屏幕,卻見裡面沒有打出去的報警電.話,也沒有開錄音機,這才點了下頭。
卻又將錄音筆舉起來:“那這個呢?不是每個人的包裡,都放着一根錄音筆吧?”
時年緊張得深深吸氣:“呃,錄音筆啊,的確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只是我卻需要用啊。我剛來M國這麼短的時間,許多口語還聽不明白,老師的授課也記不下來,需要用錄音筆錄下來做參考。”
時年已經隨機應變到了極致,就連馬克也點了點頭。
可是他卻還是將錄音筆的回放鍵按下……
馬克的聲音迴響在錄音筆裡,他眯眼冷笑着盯住時年:“可是這個是什麼?你爲什麼錄下我的聲音?你是故意的,你是引導我自己說出殺了肖恩的事,對吧?”
四野空曠,空氣中迴盪着兩個馬克的聲音。錄音筆裡一線,錄音筆外一線。兩個完全相同的聲音,說着不同的話,彼此重疊卻又互相沖突。
詭異的情形。
“念,你是警察,臥底進學校來的,是不是?”
時年再不猶豫,轉身撒腿就跑,邊跑邊盡所能地大喊:“救命——”.
可是馬克如何能放時年跑了,一聲冷笑,擡步就追。
這條校園外的公路,他比時年更瞭解。他仗着身高腿長,沒跑幾步就一把狠狠拽住了時年的長髮!
頭皮上撕心裂肺的疼,時年不得不停下腳步來,轉身望過去,寒聲質問:“馬克,你想幹什麼?!”
馬克黑藍色的眼睛裡閃過詭異的光:“我幹什麼?念,不是我想殺了你,是你自己找死……”
他說着兩隻大手便伸了過來,狠狠掐住了時年的脖子。
呼吸驟然被抽離,時年無力抗拒。
她宛若又回到了周光涵的房間,彷彿又回到了傑克被擒的那個晚上。恍惚間她看見傑克冷笑着,抻開手中的血紅的髮帶,繫住了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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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