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闆又是一愣，這次，我清楚的從他眼睛裡看到了驚訝。
我不以爲意的笑笑。
來這裡之前，我也以爲自己幹不了這事，可轉念一想，現在的世道，別人辛辛苦苦在廠子裡幹一個月，也就拿不到五十塊錢，我一個月能拿一百，爲啥？
不就因爲這活髒，還是伺候人的？
說白了，想要掙錢，就要付出。
看拖把髒了，我走到外面把拖把洗了，又進來仔仔細細把地上拖了一遍，水泥澆的地面一下就乾淨了。
而此時，楊老闆已經在外面客廳坐着，看到我出來，他指指桌上的錢，“這裡是兩百，一百是給你的工錢，另外一半是生活費，你用完了再向我拿。”
我拿起錢，“這一百我就收下了，至於另外的生活費，我每用一筆都會記賬，你隨時可以看。”
楊老闆擺擺手，“我信你。”
雖然他這麼說，不用我還是會記賬的，我不想因爲錢和楊老闆鬧的不愉快。
楊老闆又交代了幾句，揹着手走了。
我也終於靜下心來打量身處的這間房子，大約有七十多坪米，左右兩個房間，後面還有個廚房，中間是客廳，上廁所需要到外面的公廁，房子其實還挺新，只不過之前的人沒好好整理，因此看上去比較舊。
東西堆的也很亂。
想到現在差不多到飯點了，我先去了廚房，碗櫃裡沒什麼菜，我索性熬了點粥，看到有雞蛋，又蒸了一碗蛋羹，等東西做好，我先盛了一碗給楊阿婆，她不能自己吃飯，需要人喂，喂一勺她能吃進去一半，另外一半就漏出來了，我又找了毛巾給她擦。
用了半個鐘頭，楊阿婆吃下一碗粥和半碗蛋羹。
扶她躺下，我自己也匆匆吃了點東西，把碗洗了，我就開始打掃屋子，被子拿到外面曬，桌子凳子通通擦一遍，掃地，拖地，忙的出了一身的汗。
可看着乾淨起來的屋子，心情也好了起來。
下午我去了附近的市場買了菜，一把芹菜，另外買了一條魚，還割了點肉，每一筆開銷我都記下來了。
晚上做了魚湯，芹菜炒肉片，蒸了米飯。
楊阿婆吃了小半碗飯，又喝了一碗魚湯，我收拾碗的時候，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
我也沒明白，就問，“你是沒吃飽嗎？”
楊阿婆點點頭。
我又去盛了小半碗飯，就着芹菜和魚湯，楊阿婆竟然也都吃完了，我問她還要不要的時候，她搖搖頭。
我笑笑，這楊阿婆胃口倒是還不錯。
這時候我哪會知道其實不是楊阿婆胃口好，而是之前照顧她的人壓根就不給她吃多少東西，楊阿婆是餓的。
晚上，在扶楊阿婆用完夜壺之後，我也躺在牀上休息了。
在城裡的第一個晚上我沒睡着，想着亂七八糟的心事，有對中考成績的擔心，也有對未來的迷茫，最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天還是這樣，我給楊阿婆把牀上的褥子被子都換了，棉花胎拿到太陽裡曬，被罩和牀單用水泡着，這些東西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一股難聞的味道，泡出來的水都黑了。
我整整忙活了一天。
到第三天的時候，我看着乾乾淨淨的屋子，突然發現自己沒事做了，想想後面還有這麼長的時間，我一時還挺無聊。
“唉，你是這家新來的保姆？”我坐在門口曬太陽，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這人我打過幾次照面，好像是隔壁人家的，具體我也不清楚。
“你坐。”我搬了把椅子出來。
女人也不跟我客氣，一屁股就坐下了，頭朝屋裡望，“屋子收拾的挺乾淨呀。”
我笑笑，“反正閒着也閒着，弄乾淨點看着也舒服。”
我還撿了個汽水瓶，打算去路邊採點野花放在瓶裡養着，屋裡養了花，應該更好看，雖說屋裡躺着一個病人，可我不想讓人覺得家裡陰沉沉的。
“看你年紀這麼輕，怎麼會出來幹這個，一般年紀輕的人都不願意幹這伺候人的活，髒！”
“習慣了沒啥。”對於家裡的事，我不願意多說。
女人看我嘴緊，也不說了，又和我扯了些有的沒的，就回家了，還讓我去她家玩，我一時也沒好意思，誰知道第二天在菜市場的時候又遇到了她，她買了條魚，結果沒帶錢，我就借了她一塊錢。
後來回家之後她把錢送過來，還非塞給我兩個橘子。
有天我包了餛飩，韭菜肉餡的，晚上她的孩子回來，看見我在吃餛飩，嚷嚷着也想吃，我就給他們家送了一小碗，這麼一來二去的，我和他們家倒也熟悉起來了。
女人姓汪，她丈夫也是這廠子的工人，夫妻兩有一個兒子，小名豆豆，今年才六歲，很調皮的一個小孩，她在家裡帶小孩，順便做點零工。
不過我沒問她做的是啥零工。
眨眼我在城裡生活了五天，除了最初的不適應，現在慢慢也習慣過來，盡心盡力的照顧着楊阿婆，空下來的時間就在城裡到處轉，日子過的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天，我又去市場買菜的時候，聽人說中考成績出來了，我哪裡還坐得住，回家燒好了飯，鎖了門就朝楊老闆家跑，向他請一天假回學校。
楊老闆聽說我參加了中考，倒是很支持，讓我放心回去，楊阿婆那邊他會去照顧。
我趕時間，搭了小巴車回鎮上，一下車就開始往學校跑。
一顆心是砰砰的亂跳，尤其是走到校門口的時候，我感覺腿都軟了，用力攥了攥拳頭才鼓起勇氣踏進去，一鼓作氣跑到楊老師辦公室，我看着楊老師，上氣不接下氣的問，“楊老師，我聽說中考成績出來了，我考的怎麼樣？”
楊老師看我一眼，目光有點沉，我預感到什麼，一顆心直直往下墜，緊緊咬着脣，聲音也發抖了，“我是不是考的不好，沒關係，你直說吧，我能接受。”
楊老師嘆了口氣，“說實話，你能考出這個成績我和宋老師都挺意外的，比幾次模擬考都考的好，是全年級第十一名，可你也知道的，按照往年的慣例，一中的錄取名額就十個，所以……你也別太失望，你已經考的很好了，畢竟中間輟學了兩年，對你的影響還是不小的。”
其實楊老師後面說了什麼，我聽的都不太清楚。
失魂落魄的從辦公室出來，太陽明晃晃的，曬的我有點暈，我伸手在額頭擋了擋，然後就看到了陳校。
他站在臺階下，兩隻手插在口袋裡，皺眉看着我，目光沉沉的，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緒，不知道是失望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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