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得太快了也不好？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時候做的太出色了，會引起同事的嫉恨。可穆飛星不一樣，他自己一個人負責維護數據庫，只能出錯，不會立功。數據庫維護得再好，上頭也覺得是應該的，一旦出了問題，上頭就要追究牧飛星的責任。至於這一次的任務是搬資料，搬得再好又會有誰不滿？
“劉經理我不懂。”牧飛星說。
“情況變化了。”劉經理揭曉謎底，“把這些資料再搬回去。”
“搬回去？”牧飛星問。
“對，全部搬回去。”劉經理說，“分門別類放好，檢查有沒有丟失，要是有的話寫報告，要是你沒報告，以後又發現資料丟失了，你要負責。”
牧飛星想罵人了，這堆資料平時放在倉庫裡，根本看都沒人看，誰知道丟了多少。現在要檢查，那就得把原始資料翻出來一一對照，起碼要做一整個星期。以後資料丟失，還要追究責任，這就擺明了是要找麻煩。倉庫人人都可以進去，誰知道會不會丟東西，都是些不值錢的資料，根本沒人在意。
“倉庫保管並不是我的責任。”牧飛星不喜歡和人爭執，尤其不喜歡和上司爭執，尤其更不喜歡個不喜歡的上司爭執，但這件事不說不行。
“可是你動了資料啊，要是丟了當然是你負責。”劉經理說。
“我不會承擔這個責任。”牧飛星冷着臉說。
“我說小牧，你這人怎麼一點都不會辦事？”劉經理說。
“會不會辦事都好，反正我不會承擔這個責任，我沒法子承擔！”牧飛星說，這可千萬不能因爲劉經理是頂頭上司就輕易屈服，一旦答應下來，那可就是後患無窮。
天地良心，劉經理還真沒想把牧飛星怎麼樣，只是想敲打敲打牧飛星，他可不會在乎牧飛星一點頭從此生死操於人手，只覺得牧飛星麻煩，當下就有些生氣，“難怪評估說你不適合關鍵崗位，真是一點用都沒有，腦子就不會轉彎嗎？”
“所以我纔會負責數據庫維護。”牧飛星絲毫不爲所動。
“好，我現在就檢查，要是倉庫這麼多資料，隨便少了任何一張，唯你是問！”劉經理生氣了。
“爲什麼現在少了一張也是我的責任？”牧飛星說。
“這些資料只有你動過，沒有其他人動過，不是你的責任是誰的責任？”劉經理說。
“你叫我搬資料，可沒有給我清單。”牧飛星說。
“我沒給你，你就不會要嗎？一點主動性都沒有。”劉經理說，“我這就去檢查！只要少了一張紙，你就死定了！”
說着劉經理走到那一大堆資料跟前，翻了翻，他完全不記得裡面應該有什麼。不過沒關係，領導嘛，什麼都不懂也沒事，立即叫了桂城福過來，問他：“這裡面都應該有什麼？”
“這是什麼？”桂城福糊里糊塗的問。
“去年的培訓資料！”劉經理說。
桂城福上去翻了翻，這才醒悟過來，“是入職培訓的資料和考試成績啊。”這種玩意就是個廢紙，有什麼好看的呢？
“看看裡面少了什麼。”劉經理吩咐。
“少了什麼？”桂城福翻了一下，“好像都在啊。”
“你給我仔細看！培訓資料可是重要的檔案資料，要是丟了可是嚴重的事故！”劉經理說，“我聽說企業內盜現在很嚴重，我們公司肯定也有，你給我仔細檢查，少一張白紙都要報告。”
“是。”桂城福立即明白了，這是要找茬。
牧飛星就在旁邊，不問可知要找誰的茬。他調出清單來看了看，和資料進行對比，好像沒少什麼。要是一個個檢查，那工程可就大了，去年入職少說也有好幾百人。
桂城福當然不想浪費時間，靈機一動，已經想到了藉口，“報告劉經理，草稿紙沒了。”
“草稿紙？”劉經理問。
“考試的時候會發一張草稿紙，考完了收上去。這也是試卷的一部分，應該和試卷放在一起，現在草稿紙全沒了。”桂城福說。
“草稿紙全沒了！”劉經理對牧飛星說。
“草稿紙？”牧飛星撇撇嘴。
桂城福當仁不讓給領導出頭，對牧飛星說：“怎麼？草稿紙是很重要的，能從上面看到考生的心路歷程和驗算過程，從中可以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是考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對啊，草稿紙哪裡去了！”劉經理說。
“已經處理了。”牧飛星對此十分清楚。
“誰說要處理的？沒有我的批准，誰敢處理培訓資料？”劉經理一拍桌子，“培訓資料是公司的重要檔案，關係到整個集團公司的人事管理，必須慎之又慎……”
“上個月王總說倉庫沒地方了，挑了一部分沒用的資料拿去賣廢紙，草稿紙那時候被賣掉了。”牧飛星說。
“不過就是草稿紙嘛，其實根本沒用。”劉經理立即轉了口風。
“對啊，就是廢紙。”桂城福說。
“你快找找，看看還少了什麼。”劉經理說。
“馬上，肯定少了東西。”桂城福在資料裡面亂翻，忽然眼睛一亮，已經發現了目標，“經理你看，這裡少了二十份資料。前面的編號是1023，後面一份就是1043了，中間二十份沒有了。”
“是什麼資料？”劉經理問。
“是心理評估。”桂城福說。
“我說小牧啊，這裡怎麼少了二十份資料啊。”劉經理問。
“我怎麼知道。”牧飛星說，公司的心理評估也是開玩笑，外聘的心理專家，隨便問幾句話，寫上一些凌摸兩可的話，然後就結束了，一早上可以評估上百人，心理評估哪裡有這麼容易的。
“這些資料只有你動過，只能追究你的責任。”劉經理說，“你馬上寫一個報告，把事情說清楚。”
“我會照實寫。”牧飛星說。
“你要是肯承擔責任，處理會輕一點。要是你不肯承擔責任，就是毫無悔改之意，必須嚴懲不貸！”劉經理說。
“我會照實寫，不會有任何誇張，也不會有任何縮小。”牧飛星說。
牧飛星硬了起來，劉經理反而想退縮。王總的意思是敲打敲打牧飛星，可不是說非把牧飛星開除了不可。祝婉婉剛剛纔見過牧飛星，要是馬上把牧飛星開除了，祝婉婉覺得這是要打她的臉怎麼辦。
“我說小牧，你這人不要這麼死板。”劉經理說。
其他事情可以靈活變通，這個真不行。不承認頂多辭職，承認了就是工作失誤導致公司嚴重損失，隨時會被開除，而且以後都找不到工作。反正在這幹活也沒什麼好的，辭職就辭職。只是他沒什麼存款，又要帶着唐楚雲，這一段時間比較難熬。希望她抽獎抽中，賣掉那個七十寸的電視應該有幾千塊錢吧。
“我做人一向老老實實。”牧飛星說。
“冥頑不靈！爛泥扶不上牆！你給我等着！”劉經理一發狠，把牧飛星開除了又怎麼樣，祝婉婉怎麼會留心這種小人物，頂多劉經理把自己家人帶來，老婆孩子父母兄弟一鍋端，再不行連情婦都帶過來。
說完劉經理轉身走了，桂城福一臉好心湊了過來，對牧飛星說：“小牧你怎麼當面頂撞劉經理呢。不是我說，你真是太年輕了，剛從學校出來，不懂人情世故。出來幹活，最重要的就是不要頂撞上司，上司就算叫你跳河，你也先跳下去。”
“跳河沒關係，承擔不是我的責任絕對不行。”牧飛星說。
“所以說你這人不懂人情世故，劉經理怎麼會故意害你。”桂城福說。
“這是原則問題。”牧飛星說。
“還原則問題……太死腦筋了。這下你看看，本來入職還不滿兩年，炒魷魚都不用賠你多少錢，劉經理說一句話就讓你離職了。”桂城福說，“被開除的話，下家都不好找。別人一聽你是被永隆振業開除的，怎麼還會要你？你還剛剛找了女朋友。”
“永隆振業只是一家公司而已。”牧飛星說。
“你去收拾好東西，準備開除吧。”桂城福沒看到牧飛星痛哭流涕，很是失望，搖頭走了，年輕人還不知道後悔呢。
牧飛星迴到自己座位上，倒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他上班時間不久，沒有什麼東西，茶杯，一個黑貓小擺件，幾根筆，一本筆記本，兩個充電器，計算器，梳子和毛巾就不用帶回去了，直接扔掉。還有墨鏡和墨鏡盒，雖然不怎麼戴，好歹也花了一百多塊錢。半盒感冒藥，眼藥水，皮炎平，幾個u盤，其他沒什麼了，可以全部塞到包裡去。
“牧飛星！”劉經理和王總走了過來。
“劉經理，王總。”牧飛星說。
“你的報告寫好了嗎？”劉經理陰沉着臉問。
“還沒寫。”牧飛星說。
“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劉經理說。
“小牧啊。”王總說，“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有一點我一定要批評你。不論劉經理對你說什麼，都是愛護你栽培你，你怎麼能不識好人心呢。好好把報告寫了，我們研究一下，也不是不可挽回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