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軍營裡面再度熱鬧了起來,是有士兵在吆喝着開飯了,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慕青懶得動,也不想動,便索性繼續站着。
再過了會兒,察覺到身邊氣流微動,慕青這才微微側身,往身後瞥了一眼。身子微微的僵硬一下,便恢復了自然,快得連身邊人都察覺不到異樣。
“今日送了好些新鮮的菜來,我叫伙房給你做了個湯,你該好好補補。”
“補什麼?”
慕青輕笑,再無後話。
阮凡面色一僵,她知曉她是在賭氣,心裡也很不是滋味:“這些日子戰局已然得到了控制,等再太平些,我便安排人送你回去。你離宮太久,若是皇上發現了,只怕你要受累了。”
“是以今日叫我補補,是讓我吃好了回去好能扛得住懲罰嗎?”
她字字帶刺,一點也留情面。
阮凡是不善言語的,從小與她一起便是被懟的那一個,完了不管是因着她的身份還是心理的愛護,總不會反口。
這會兒自然也是一樣,只默默的受了,上前將人拖了回去:“是你不聽話的跑了出來,回去受到責罰是定然的。若是在邊境便將身子弄垮了,回去扛不住可如何得了。你若回去,便去找一找七王爺,他是最疼愛你的,定然能護着你幾分。”
“七哥最是疼愛我,那是我七哥,你呢?你又是爲何?”慕青此時果真是犯了倔強了,不問個清楚誓不罷休,“當日你執意娶了棠清又是爲何?阮凡,你我從小一處長大,你的性子我自是瞭解幾分,你並非是那般眼瞎的人,不會連是真是假都分不清。”
棠清那般的人破綻百出,不說她皇帝哥哥那般精明的,又怎會容忍一個奸細長期的待在自己的心腹大將身邊?是以這些事情皇帝哥哥定然是跟阮凡說過的,可見阮凡本來就知曉,卻還是一意孤行。
聽聞這般話,阮凡抿了抿脣,便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一時間只覺得心裡有些鈍鈍的痛。不知是在憐惜棠清被人這般排擠,還是因着別的。
見他不說話,慕青心中的火氣梗甚,將筷子一丟便掀開簾子出去了:“我吃好了,你且隨意。”
她自然知曉阮凡的性子,認定了的事情便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如今她巴巴的跟着趕到邊境來,便是在京城提心吊膽的,總擔憂着他的安危。
特別是前些日子,邊境戰敗的消息頻繁傳來,竟是還聽到了阮凡受傷的消息。慕青哪裡還能鎮定得了,迅速的去馬廄選了馬,快馬加鞭的趕到邊境。正巧遇見大梁軍隊正和魯瑪人打上,便誤打誤撞的充當了個軍師的角色,用了幾個小計策反敗爲勝了。
她這軍師的位置,便就這般一直坐了下來。
事後當她見到阮凡,得知阮凡毫髮無損,心裡便知曉先前的消息是有人故意爲之了。饒是這樣,慕青也從來沒有半分抱怨,反而是安心了不少。
可一想到在京城等着阮凡回去的棠清,慕青心裡還是一陣一陣的發賭。
她便是這樣……竟然還抵不過一個敵國的奸細。
曾幾何時,她竟是變得這般的悲涼了……
營帳裡面一派清冷,阮凡看了下桌上並未動的飯菜,抿了抿脣放下手中的碗筷,將菜和對面的碗筷都收拾起來,用托盤端了出來。
旁邊的營帳內也是安靜至極,阮凡在外邊等了一會兒,便掀開簾子進去了。
牀上小小的隆起一團,被子上面蓋了白日裡慕青披的毛皮披風,將裡面的人捂得嚴嚴實實的。
阮凡不由一陣好笑,她從小就怕冷,到這邊境嚴寒之地,又如何能過得舒適?再過些日子怕是都要凍出毛病來了。
堅毅的臉上扯出一點點笑意來,阮凡上前將被子揭開了一個角,使得冷空氣很快就灌了進來,惹得裡面的人一陣不爽:“你來做什麼?別打擾我睡覺!”
“要喝口酒嗎?”
阮凡看了看一旁的食物,卻是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慕青一愣,隨即等他一眼,也不想搭話,依舊將自己用被子裹嚴實了,一寸肌膚都不要暴露在空氣中來。
“喝一些,若不然我叫廚房燒個火盆子來。”
軍營裡面沒有地龍,這邊境的氣溫又要比京城更寒冷許多。白日裡還有些陽光,身上裹得厚厚的,整日裡跟着那些士兵們操練,倒也不感覺到怎麼冷了。
但到了晚上,這被窩裡一陣冰涼,營帳中更是散發着冷氣,慕青在被窩裡手冷腳冷的,怎麼也窩不暖和,這些日子都未曾睡過一個好覺。
若是……但凡他對自己有一點點心思,她便能窩在他懷裡了吧?
此時慕青只露出一雙眼睛,卻竟然有了這般的心思,不由低頭一陣苦笑。
或許她從一開始就是在奢望了,只是他並不說破,卻用了這樣殘忍而極端的方式,讓她自己知難而退。
“你且放心,再過兩日,下一場突圍若是勝利了,我便自行回去。”慕青的聲音緩緩傳來,如同這冬日裡的寒風,“皇兄早已爲我安排了親事,是個不錯的男人,我回去之後便要籌備着出價了。你這一仗也要快些打,別到時候都趕不上我出嫁日子,我們好歹相識一場,別叫我生氣纔好。”
末了慕青又兀自有些悲涼的想,他都不愛,她生不生氣他又哪裡會在乎呢?大抵也只是會覺着她這個公主又任性了吧?
阮凡的表情微微一僵,心裡也不知怎麼,竟是很不愉快得很。
慕青要出嫁自是好事,且這既然是皇上安排的,那定然也不會差了去。他既然有了棠清,此間又何必有這般的異樣呢?
半晌之後,阮凡才開口:“我會安排人送你回去,你這一路來也不知遇到了多少危險,回去卻要更小心些了。”
“嗯……”
被子裡面傳來悶悶的一聲,似乎是真睡着了。
阮凡無奈,只能輕嘆一口氣,轉身走了。
只是誰也不會想到,最終送慕青回去的,還是阮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