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訴苦(二)

永城那邊的戰鬥也已經結束了,從一月六日開始,到一月十日,解放軍用了四天的時間,最終將杜聿明集團殘存三十萬人盡數全殲,至此,規模龐大的徐蚌會戰結束了。

淮北戰事的結束,也基本上奠定了共產黨在長江以北的決勝基礎,而對於南京國民黨政府來說,徐蚌會戰的失敗,已然是一場災難,預示着國軍完敗,而此時的華北平津之間雖然還有晉綏軍與解放軍的戰鬥在不斷的進行之中,但是林彪率着東北野戰軍開進山海關,這場戰役無論從兵力還是從態勢上,國民黨方面已然處在了完全被動的下風,北平與天津的失守只不過是早晚的事。

在淮北的戰場之上,此時的國共兩軍已然呈現出一邊倒的局面,杜聿明集團的瓦解,令國軍不得不退避三舍,在蚌埠的李延年與劉汝明兵團不得不回撤江南,至此,國民黨方面已經失去了江淮之間緩衝之地。

淮北的硝煙終於散去,但是戰火已然註定還要繼續地蔓延下去。蔣總統在一九四九年一月一日的新年文告中,雖然表達了希望再也共產黨方面重開和談的意願,但是此時命運的天秤已經倒向了共產黨這一方面,對於唾手可得的勝利,任哪一個人都不可能就此輕易放棄,毛澤東也是一樣!在南京方面希望再開和談之際,共產黨方面卻提出了懲處戰爭罪犯的要求,把蔣介石赫然地列爲了戰犯中的頭一名,實際上是向南京方面釋放了一個信號,只要蔣介石還在,那麼這個和談根本無從談起。對於蔣總統來說,這其實就是要把戰爭進行到底!於是,國民黨內部的分裂再一次表面化了起來,以李宗仁、白崇禧等桂係爲主的代表的,掌有實權的人,以爲抓到了一個救命的稻草,面對中央軍被共軍的個個擊破,以爲桂系終於可以坐大了起來,於是逼宮也就在所難免地發生了,要求蔣總統下野的呼聲此起彼伏。剛剛當上總統不到一年的蔣中正,此時也已經處在了內外交困的境地之中,下野已然成了必然之須。

※※※

此時身處在淮北戰場的解放軍各部,卻是個個喜氣洋洋,雖然也負出了沉重的代價,但是這種代價與這場大會戰的結果來說,卻是意想不到的,這就是一次大豐收。先不說看不到的政治效果,便是隻說眼前的所得,無論是從物資的繳獲還是從人員的補充之上,各個部隊都在壯大着,真得應了那句自嘲的話:“蔣介石不僅是我們的運輸大隊長,還是我們的革命宣傳員,不僅爲我們送槍送炮,還爲我們送戰士,送人員!”

雖然犧牲了很多人,但是從國軍的俘虜中補充過來的,卻遠遠比犧牲品的人要多很多,只是面對着這些同祖同宗的國民黨俘虜兵,要想讓他們真正成爲一名解放軍戰士,卻還要做很多細緻而瑣碎的事,不只是從宣傳入手。這個時候的政工人員尤其忙碌起來,他們的一個重要任務就是要從思想上讓這些穿上解放軍軍裝的俘虜兵,真正地得到改造,成爲一個地地道道的解放軍戰士。

張賢來到了汽車連,才呆了一天,就已經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因爲這個時候,正是政工隊對這些解放戰士們重點攻關之際,而他也成了被重點關注的一個對象。

其實,這對於陳大興與熊三娃,早已經經歷過了,並不覺得怎麼樣。

汽車連有十五輛軍用卡車,這與張賢十一師所擁有的卡車數量相比少之又少,但是對於襄河縱隊來說,已經是一個不小的成就了。這十五輛軍用卡車,基本上都是繳獲得到的,也幾乎是清一色的美國道奇軍卡,只是其中的十輛爲十輪載重爲五噸的大道奇,另五輛爲只有六輪載重爲三點五噸的小道奇。大道奇爲美國造,而小道奇爲加拿大造,實際上都是屬於克萊斯勒公司旗下的產品,不過是兩個生產地而已。除了這十五輛道奇軍卡之外,汽車連還擁有兩輛軍用吉普車,一輛是威利軍用吉普,一輛是戴姆勒軍用吉普。這兩輛軍用吉普車當然也是繳獲的,本來劉興華準備給自己屬下的三個旅各配一輛,卻只繳獲了兩輛,於是乾脆把這兩輛吉普車又從下面的各旅裡收回來,放到了汽車連裡,說好了,等以後再有繳獲的時候,再給其下三個旅各配一輛,於是,這倒是便宜了夏陽的汽車連。

要開這十五輛軍卡和兩輛軍用吉普車,夏陽從俘虜兵裡挑出了三十位會開車的司機與機械師,人數還是顯得有些少了,幾乎是每輛車配上了兩個人。爲了便於管理,夏陽又向上面要求派過一些老戰士來,上面倒是答應會再給他十名老戰士過來,除了加強管理之外,同時也來學習駕駛。可是這個時候的老戰士也成了香餑餑,由於大量的俘虜兵需要轉化,襄河縱隊本來在人員配製上就有些不足,這個時候許多的連裡,排和班中的俘虜兵的比例比老戰士還要高,所以汽車連組建都半個多月了,除了這些俘虜兵之外,夏陽其實還只是一個光桿的連長。

於是,在汽車連裡,對俘虜兵的宣傳與轉化也成了政工隊的重中之重。王芹隊長親自帶着幾個政工人員來到汽車連,要與這些新加入的解放戰士們作好真正的思想解放。

張賢來到高莊的時候,正到了傍晚時分,汽車連的戰士們在村邊的戲臺下整齊地坐好,戲臺上已然搭好了架子,顯然是要開臺唱戲,邊上還圍坐着很多看熱鬧的高莊老百姓,他們搬着板凳、坐椅興致勃勃地聚在一起,三三兩兩說着閒話,只等着好戲開鑼。

夏陽坐在了隊伍的前排中間,他故意安排着張賢坐在自己的身邊,陳大興與熊三娃也坐在這一排,而張賢還認出坐在他另一邊的,正是在破磚窯裡見過的那個叫做王鵬的原國軍連長,想不到他也會成爲汽車連裡的一員。

天色暗了下來,戲臺上卻燈火通明,四角處點着火把,劈劈叭叭燒得亂響,這個本來有些寒冷的晚上,在這麼多人的哄託之下,倒也顯得熱鬧活氛。

這齣戲叫做《白毛女》,劇說是一部舞臺歌劇,在解放區裡很有名的,只是張賢卻從來沒有聽說過。

終於,開場鑼敲響了起來,序幕布緩緩地拉開,在一個豪宅門口,幾個農民被鞭笞走過,隨着胡琴的響起,他們一邊走一邊唱着:“看人間,往事幾千載,窮苦的人兒受剝削遭迫害。”……張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想來,這一定就是一部宣傳劇了,心下里已然在不知不覺中有了牴觸。

第一場終於拉開,在漫天大雪下的一間屋子裡,一個穿着紅衣,留着一條又粗又黑的長辮子的少女出現在戲臺中央,一邊唱着一邊做着動作:“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散,雪花那個飄飄,年來到……”一開場,這個叫喜兒的女主人公便唱出了時間與背景,是在除夕之夜,是爲了等待爹爹的回家。

可是,張賢的腦海裡卻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出現在十二兵團成立時的那出《夜奔》來,那齣戲說的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晚上。他不由得轉過頭去,卻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熊三娃與陳大興看得津津有味,聽得全神貫注。

終於楊白勞上場了,一上來便是幾句獨白:“漫天風雪一片白,躲債七天回家來,地主逼債似虎狼,滿腔仇恨我牢記在心頭。”可是,留在張賢耳邊的,卻還是雪夜裡林沖的那段摧人淚下的唱白:“欲送登高千里目,愁雲低鎖衡陽路。魚書不至雁無憑,幾番欲作悲秋賦。回首西山日又斜,天涯孤客真難度。丈夫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知道,這齣戲,已然無法打動自己了,只是從這個時候起,便已經對這個劇情失去了興趣,不用想都可以預料到這個故事的過程與結局。

戲臺上,演員們還是忘我的表演着,而戲臺下,無論是象熊三娃與陳大興這樣的解放戰士,還是邊上看熱鬧的村民百姓,都被戲中的情節與故事調動着情緒,爲了喜兒的悲而悲,爲了喜兒的樂而樂,當黃世仁、穆仁智這些壞傢伙出場的時候,更是有人高喊出“打死這個壞蛋!打死這個王八蛋!”的口號,作勢着就要衝上臺去,若不是事先王芹隊長有所安排,作了周到的佈置,可能當真得就出了人命。

隨着劇情的一步步深入,同時也隨着時間一滴滴地走過去,楊各莊終於迎來了八路軍解放的日子,然後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女聲合唱,男女齊唱,可是對於裡面的歌詞,當唱到“……心心向着共產黨,軍民團結一條心,打敗敵人保家鄉。革命意志堅如鋼,唉咳喲嗬永遠跟着共產黨。……鬧革命求解放,咱們要團結緊,咱們要團結緊哪,才能夠鬧翻身哪,咱們要團結緊哪,才能夠鬧翻身哪!……”的時候,張賢卻再也聽不下去了,站起了身來。

“於得水,你要做什麼?”夏陽不由得問道。

張賢看了他一眼,告訴他:“我要去解個手!”

“哦!”夏陽點着頭,同時叮囑着:“快去快回!”

“是!”張賢順從地答應着,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個戲場,從熊三娃的身邊走過的時候,分明看到熊三娃的臉上在這個時候,也洋溢着與戲臺上演員們一樣的激情。

張賢沒有再回戲臺之下,爲了不讓夏陽疑心,他蹲到了附近一間骯髒的茅房裡,雖然聞着這臭哄哄的味道,卻渾然不覺,耳聽着那邊的戲臺之上還在高唱着:“太陽出來了,太陽出來了,光芒萬丈。上下幾千年,受苦又受難,今天看見出了太陽,今天看見出了太陽。太陽就是毛澤東。太陽就是共產黨。”他忽然感到了一陣陣的寒意,忽然想到,打日本鬼子的時候,在世界上又有幾個人知道毛澤東呢?

“於得水,你在嗎?”果然,不出張賢的意料之外,夏陽找到了這裡來,這麼半天過去,他都沒有見到張賢回去,一定是起了疑心。

“我在這裡!”張賢連忙回答着,同時告訴他:“連長,我今天不知道吃了什麼,肚子一直很痛,正在拉稀!”

“哦!”夏陽連忙問道:“要緊嗎?我給你去問趙醫生要點藥!”趙醫生,是供給部的一個專門負責醫護工作的人員。

“不用了!不用了!”張賢連忙應着:“我再蹲一會兒就好了!”

“那也好!”夏陽點着頭,同時告訴他:“你快點喲,這齣戲很快就要完了,要不然,你看不到結尾了!”

“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就去!”張賢敷衍着。

“好,那我先走了!”夏陽答應着,迴轉戲臺之下。

張賢聽着他離去的腳步聲,這才從茅坑上站起身來,同時提起了自己的褲子,這才覺得自己的腿有些發軟發麻,他蹲得時間太長了。

他走出了這間茅廁,耳聽着戲臺那邊再一次傳來了男女聲的齊唱:“看東方,百萬工農齊奮起,風煙滾滾來。鬧革命,工農翻了身,推翻舊世界。永遠跟着毛主席,永遠跟着共產黨。永遠跟着共產黨,永遠跟着毛主席,革命到底!”看來那邊的好戲終於要落幕了,可是當他聽到隨着這歌聲的結束,已然有人在振臂高呼起來:“永遠跟着共產黨!永遠跟着毛主席!”這聲音很快就像是傳染一樣,響徹了天空,響徹了大地。他不由得渾身一顫,驀然覺得寒冷的夜風突至,不知不覺中,全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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