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東西慢慢裹在血人身上，不知裹了多少層，也不知裹了多濃。
反正看起來就像是大風颳過那個血人周身又離開，唯把那些紅色的東西留在上面。
這個過程大約過了有一個時辰，等得那個無底洞平靜下來後，那個血人身上已經被那些紅色的東西所包裹，像是結了一層層厚厚的繭。
那些紅色的東西染在風裡十分淺淡，但裹上去之後便是紅得發紫甚至發黑的顏色。
隨後，季歡一擡手，那個無底洞已經消失不見。
他緩緩落地。站定之後面上已經沒了血色，連脣色也很蒼白，明顯耗費了不少精力。
驀然，他面色凝重，皺了眉。
還不待衆人反應，只見上面的繭先是裂開了一條縫，隨後伴着一聲巨響，上放懸着的繭，炸了……
這算是……失敗了？
姬無曲心頭一跳，但瞅着季歡只是面色蒼白了些，彷彿並沒有什麼重傷，便稍微安了安心。
比上次她救他時候的傷輕多了。看來用雲帆整出來一個血人後雖然同樣沒成功，卻也爲季歡省了不少力氣。
她還沒問一問情況，卻是雲羅衣先開了口。她等季歡落地之後便急匆匆地跑過去，問道：“季歡哥哥，怎麼樣？”
季歡轉過頭去注視着她，十分認真地問道：“可願幫忙？”
雲羅衣愣了愣。
季歡的眼神沒了先前的笑意，變得十分嚴肅，加上他沒了血色的臉龐，竟然看得雲羅衣心頭一跳。
不是對於意中人的害羞，她是害怕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季歡，他就像是一頭剛剛甦醒準備大開殺戒的兇獸。他看着她的眼神同以前大不一樣，像是在看一隻他準備撕咬殺死的獵物。
一股強大的威壓繞在她跟前，再加上這人的駭人眼神，她竟然被嚇得有些腿軟。
她怔愣了許久，最後是被周身的冰寒氣息凍出了一個寒顫後纔回過神來的。
她壓不下心底的恐懼，但卻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道：“嗯。”
答案是意料之中的。季歡笑了笑，並不突兀，卻也沒有把雲羅衣心底的恐懼緩和
下來。
他道：“會很痛苦。”
雲羅衣搖了搖頭，眼神很堅定。爲了讓自己顯得很正常，她還努力笑了笑，道：“我不怕。”
季歡又道：“可能會死。”
雲羅衣這次卻沒有很驚訝，她其實也隱隱有些明白季歡想要她做什麼了。
這四個字出現之後，她竟然出奇的平靜了下來，也十分出奇地不再恐懼。
她道：“嗯，沒關係。”
說完，還笑了笑，這個笑意不同於剛纔的僵硬，而是發自於內心。
季歡擡手，她的身子也緩緩升起，最後到了雲帆剛剛所在的那個位置。
隨着身子懸浮在空中，她心裡還是又萌生了一絲忐忑，畢竟剛纔雲帆的疼痛還歷歷在目。
她心裡隱隱知道一會要面臨什麼，便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安。
但她卻沒有後悔剛剛的決定，她從不覺得用生命去幫助心上人有什麼不妥。況且她曾經被季歡救過一條命，人家現在想要收回去，她沒有不同意的理由。
畢竟因爲季歡相救，她已經多活了這麼多年，她不貪心。
這只是她的觀念，或許傻，但她覺得理應如此。
只是在季歡出手前，她沒忍住問道：“季歡哥哥，這些天你對我的態度……是因爲這個麼。”
是因爲想讓她甘願送命赴死，纔對她沒有那麼疏遠了麼。
“嗯。”
這一個音節的發出在她意料之中，然而她還是心底苦澀了一下。
也無妨了。總歸，她這條命到最後還是值了些東西的。
默嘆一聲，雲羅衣也放下了這些那些的，直接開口問道：“季歡哥哥，我最後，可以抱一抱你麼。”
季歡閉了眼睛，盤了膝，道：“不可以。”
……
同先前一模一樣的過程又開始了。
雲羅衣也並沒有因爲季歡的拒絕而有什麼失望或不失望的神色，她只是睜着眼睛，看着一旁的季歡，很溫柔。
雲羅衣同剛纔的雲帆一樣，身上也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縫，開始緩緩滲出血來。
她那個溫柔的表情終歸沒有堅
持多久，便被痛苦扭曲所替代。
開始的時候她還能忍住不發出聲音，後來卻不由自主地開始哀鳴哭泣。
甚至她開始想，她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爲什麼要幫季歡做什麼痛苦的事。
喜歡又是什麼……
既然讓她死，就不能讓她痛快一些死麼？
她整個臉也開始緊緊地皺在一起。
滿身的疼痛既讓她神智模糊，又讓她保持清醒。
她又開始想，既然都是要死，那麼爲季歡而死便是於她而言最有價值的死法了。
她還有什麼可不滿意的。
能幫助她季歡哥哥，痛一點算什麼，她有什麼可怕的？
雲帆能熬到死，她也能！
腦子裡的想法駁雜纏繞，絞得她頭痛欲裂。
她用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一旁的季歡。
在死之前，她一定得多看這人幾眼，一定。
死了就見不着了。
她神智已經有些不清，但她能聽到迴盪在石室之中極高亢又極其難聽的哀嚎。
那麼刺耳聒噪……卻是屬於她的。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自己的舌頭扯了下來。
稍微滿意了些，她心中的煩悶也終於得到了些疏解。
她怎麼能在心上人面前發出這麼難聽的哀嚎呢？她怎麼能打擾她季歡哥哥做事呢？
這下好多了，好多了……哈哈哈哈哈……
沒了舌頭她不能發聲，只剩了些細微喑啞的含糊聲音……
姬無曲瞧見了整個過程，不由得蹙了蹙眉。
雲羅衣瘋了。
只是不知道是愛季歡愛瘋的，還是疼痛給疼瘋的。
也或者是她被疼瘋了之後還沒有忘記愛季歡。
左右現在這個人已經神智不清，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溫婉女人了，她瘋狂暴躁，卻還是在想着季歡。
疼痛能讓人瘋狂，愛亦然。
姬無曲心底有些澀。
她別過了眼不去看那些，也不再多想。
既然事已發生，她感嘆矯情也是有些無用，還不如想些實在得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