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曲攥緊了拳頭,使勁閉上了眼睛,而後把赫連的身體收了起來。
她還是不停的在念叨着四個字:“這是假的。”
“這是假的。”
這些個都是假的。
她明白,現在赫連很安全,過活的很好,這些都是過去了的事兒了。
她不敢多看赫連的身體,怕再多看會陷在裡頭出不來。
她一個慣常結幻的人,自然深知幻境的可怕。
這東西能顛倒黑白曲直,入幻入得深了,定會讓人懷疑現實。
她現在不過只是淺淺入幻,能看到一些景象而已,她腦子還是比較清醒的。
徵劍閣門前的事太能波動她的心,她怕看赫連看的久了,會入幻更深。
主要是他剛醒沒有多久,她卻經歷了千年孤獨。
比起赫連睡着,他醒了對於無曲來說其實更加不真實些。
她怕看的久了,會忘記赫連已經醒來這件事。
無曲試着把赤蓮之火放出來,發現上面纏着雷霆。
按照一千年前真實的事發展來說,雷火沒有將徵劍閣門前鋪滿的時候,她的雷和火還沒有融合。
現在徵劍閣門口沒有雷火,她自己卻有,起碼大體可以證明她是本尊。
記得那會兒在錦城的時候,有些幻境裡連她自己都是幻化出來的人,麻煩的很。
當然,幻境裡是她本尊,該麻煩也還是麻煩。
無曲平靜了一下心情,緩緩睜開了眼睛。
場景還是原來的場景,只是不見了被骨化後的赫連。
她擦乾了淚痕,環視一週。
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她最想見,也最不想見的人。
晏修。
當她的目光落在這個人身上時,便再挪不開。
她想見這個人很久了。她發自內心的想把他千刀萬剮,也發自內心的想用她能想到的所有讓他痛苦的事來折磨他。
然後讓他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永不入輪迴。
姬無曲的目光鎖在他身上,看着他落到地上,站在她身前。
晏修皺了皺眉,道:“姬凝,我……”
話還沒說完,無曲已經挑開了一抹笑意,帶着萬千雷火攻了過去。
不知爲何,晏修竟然也不躲避,只睜着一雙眸子看着她。
直到雷火烙在他身上。
他連哼一聲也沒有,只是皺了皺眉頭,看着雷火燒灼着他的身體。
晏修看了看燒灼在他身上的火光,問道:“你就這麼恨我麼。”
無曲挑着的嘴角緩緩放下去,並沒有收雷火。
她只看着晏修的腿被燒得血肉模糊直至消失。而後道:“恨麼。”
“我至今不知恨爲何物,也不知自己有或沒有。只是晏修,我不想跟你牽上絲毫情緒。”
無曲在見到晏修的那一刻崩了理智,時間長了,便也緩過來了些。
她知道,眼前這個只是幻境,即便殺了燒了,晏修本尊依舊還在逍遙着。
她也知道,她跟這個“晏修”無論說什麼,也都是白費口舌,真正的晏修聽不到。
即便如此,她還是說了,也還是殺了。
在無曲眼裡他們已然勢不兩立,如果這是晏修本尊,可能無曲一句話也不想同他說。
她只想殺了這個人,能殺幾回殺幾回。
本尊也好,幻境也罷,就算是晏修的一道影子,她也想抹殺。
她先是因爲赫連的死亡重生大喜大悲,一千年內又忙到透,所以她也不知,原來她想殺晏修想到了這種地步。
晏修笑了笑,道:“這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無曲沒有搭話,只是靜靜地看着火焰把晏修整個人燒灼乾淨。
因爲是幻境,所以沒有氣味,也沒有煙熏火燎。晏修一直忍着不吭聲,也就更沒有什麼噪音。
說起來他這趟死的挺唯美,姬無曲看了不解氣。
等晏修這個人徹底消失了,無曲眼前的場景又變了變。
她現在還沒找到破幻的方法,不過她有個直覺,其實她還沒有從這個幻境中走出去。
方纔在沙地裡,阿沙走了之後,她明顯感覺到幻變了,隨着場景一起變的。
這次晏修死了,周圍的景物也隨着變了,可無曲卻覺得,幻還是原來的幻。
這是一種對於幻的嗅覺。
現下,周圍的場景變成了一片林子,也讓無曲十分眼熟。
這是她丹田損毀的地方,贈經教
北林。
這地方一直是她的一塊傷地。上次在錦城幻境中,她也來了這裡。
不成想一千年過去了,現在她又到了這兒。
場景變換,人卻沒變。
這次出現的依舊是晏修。
比起徵劍閣門口的那個,在北林的晏修明顯還要稚嫩一些。
無曲此刻正坐在那塊大石頭上。
正是晏修打完她一掌之後,要揚長離去的時候。
無曲很快就適應了這個場景變化,也很快反應了過來。
她微微勾了勾脣角又放了下去,一抹笑意也隨之綻開又消失。
隨後,她擡手,又是一道雷火飛出,把轉身欲走的晏修生生綁住,拽了回來。
她不知道這時候的晏修有多少骨氣,反正她是懶得聽他慘叫,就先把他的舌頭燒了個通透。
再之後,便又是一個和剛纔同樣的過程。
燒人。
等人死了之後,這幻境又第三次轉了場景。
這次說不上是轉場景,這回她連動也沒動,依舊是坐在這塊大石上。
不過年頭兒要更早些。
是她和晏修初遇之時。
她那會兒差點被老虎追着吃了,還是晏修出現,救了她一命。
他們也是在那會兒結的緣,在那會兒有的羈絆。
不過幻境這裡應該是晏修把她救下了之後的事。他正拿着一塊帕子幫她擦拭臉上的泥土血污。
無曲不由笑了。
她卻沒想過會出現這樣一個幻境。
她以爲,這個情景已經在她腦海中消失,被她遺忘。
沒成想她倒記得清楚。
無所謂了,無論什麼時候,晏修都是晏修,該殺還是要殺的。
她剛要動手,冷不防一個稚嫩的聲音傳過來,道:“姐姐,姐姐,你別殺他。”
“這幻境讓姐姐看到的你恨的人,所以你見到這個人一定會想殺他的。”
“可是你一直殺他,就出不了幻了。”
這個聲音剛剛聽過不久,無曲還記得,是阿沙。
她倒是沒仔細想阿沙怎麼又折了回來,她只先見了那句“所恨之人”。
沒成想,她終歸是恨了晏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