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之間的恩恩怨怨，我一個毛孩子不清楚，可六百年前的事卻有所耳聞。”
“那次決戰，師叔跳空間裂縫的事，師侄更是多聽了幾遍。”
“那次，師叔好像就已經欠下我師父一條命了罷。”
聞言，時雪凝微愣，卻沒有言語。
姬無曲又繼續道：“師叔醒來之後是前陣子。”
“師侄一直有個疑惑想要請教師叔。”
時雪凝目光有些複雜，只是道：“嗯，你說。”
姬無曲眯了眯眼睛，笑了笑。
“旁人只道我師父不憐香惜玉，不念師門之情，是以爲我師父在決戰之時把你給殺了。”
“我想問，師叔你知道實情，又欠我師父一條性命，憑什麼就也以爲我師父欠你的？”
她這話說的不輕不重，看上去很平靜的樣子，也沒什麼力道，可實際說來也是着實扎心。
起碼說得時雪凝皺了皺眉頭。
而無曲的話卻還沒完。
“我師父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是不清楚，晏修的計謀說來高明實則也不如何。”
“若是這事發生在我鳳翊師叔身上，他至親受傷，又得到這樣一枚玉簡。就算一些跡象指向我師父，他老人家辨不辨得了真假算計先另說。”
“只說他就算也中了計，他老人家找到我師父的時候也一定不至於二話不說就出招傷人。”
“你覺得呢……雪凝師叔。”
時雪凝依舊是沉默。
這個沉默也在意料之中，姬無曲也沒打算人家真的對於這個話題給她個回答。
她只又道：“師叔你到我師父跟前，哪怕只問一句，你只需要問我師父一句人是不是他傷的，一切也就都不至於此。”
“是，否。”
時雪凝這次斂了眼眉，開了口，道：“是。”
“我錯至多，以死難裁。”
姬無曲笑出了聲，道：“您老人家知道便好。”
她笑容輕輕淺淺，卻明顯有些不像從前一般淡然。
季歡看她心緒又開始動盪不平，皺了皺眉。
他剛要起身，卻見無曲向
他這邊擺了擺手，笑了笑，道：“無妨。”
季歡依言也沒過去。
不過瞅着這個情景，他覺得，事不宜遲，今天晚上就應該把人帶走。
擱這拖着，着實不大行。
無曲又把目光轉到時雪凝身上，道：“我還沒說完。”
“師叔，其實……你是根本不敢問我師父吧，對麼。”
“我師父不會說謊。人是他傷的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怕你問過我師父後，得到的是否定答案，你就沒了打他一招的理由，是也不是？”
時雪凝驀然皺了眉，愣愣的盯着姬無曲，目光復雜。
還不待她開口，無曲又道：“你沒成想這一招會這麼嚴重。你只以爲這一招會給我師父個小傷，或者連小傷也不會留下……你只是想用這一招發泄情緒。”
“你覺得，只要這一招下去了，你同我師父恩義兩清，從此再無瓜葛，是也不是？”
時雪凝斂了眉眼，驀然一笑，道：“或許。”
姬無曲也笑了笑，淡然道：“或許我應該把您老人家的腦子剖開了觀察琢磨一下，看看裡面都長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你以爲尊者之位，是多了不得的一個高度麼。”
“人捧着，人畏着，人羨慕着，就把你捧上天了？”
“我的師叔，你的面子值多少錢？”
“你的愛慕又摻了多少水分，你自己還不清楚麼。”
姬無曲收了笑容，看了她半晌，才又道：“你對我師父的所謂愛慕，一開始可能就不多重罷。”
“你只是喜歡那個男人，你想同他在一起。不過沒成想，以你的美貌，修爲，以你所在的位置名聲，以你們二人的交情，竟然被師父給拒絕了。”
“詫異麼，詫異到現在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覺得，全大荒除了你之外，再沒有和師父登對的人了？”
“你被拒了，卻覺得這事既已挑開，你就撒不了手，只能把它繼續下去。你覺得反正已經挑開了，後頭師父和你在一起，一切也就圓滿些，你自己放手，那會很落面子，對麼。”
“主要
是你有自信，你覺得師父總有一天會牽上你的手，你們終會在一起的。”
“結果一直到六百年前，我師父也沒能對你產生男女之情，你的信心幾乎要被打破了。”
“你也累了，決定放手，可蔫了吧唧的放手你又不甘心，於是整了個決鬥出來。”
“你也沒成想人家真應了戰，還當真正兒八經的和你打一場。”
“你又覺得沒面子，不知道怎麼的，腦抽了選擇跳空間裂縫。”
說到這裡，姬無曲一挑眉，看着她道：“空間裂縫怎麼樣，舒坦麼……我的師叔。”
時雪凝像是沒聽到無曲前面的話，只回了最後一句。
“並不。那是我做過的事中最後悔的一件。”
自己沒死，還累連累冰城守她六百年。也傷了師兄師弟……很悔。
不管人家回沒回她前頭的話，她都知道人聽到了。
她也沒管時雪凝所謂悔與否的話，只又道：“你半昏半醒過了六百年，終究有了些感悟。終於知道什麼叫痛快放手，平淡放手。”
“……結果你發現師父喜歡上我了。”
“滑稽吧。”
“你一個這麼優秀的人沒能入的了師父的眼，我一個小丫頭就成，你憋屈吧。”
“結果您老人家剛下去的念頭，又伴着不甘冒頭兒了。”
“再後頭，在鏡林山，你又放手了。不過那次帶了些無奈心塞，所以你跑的遠遠的。”
“後頭晏修給了你個傷人的理由，你就迫不及待的來找我師父發泄情緒，沒管沒顧，什麼也不問……你說你是不是有毛病？”
時雪凝默了默，又道：“或許。”
“喜歡誰，卻沒得到同等的感情，願意放手就放手，願意繼續就繼續。這事很正常，就你自己覺得沒面子。”
“最能折騰的是，你自己不痛快，也不想讓別人痛快。”
“我的師叔……我師父從來不欠你的，相反你還欠我師父的，懂麼。”
“你既然覺得自己強大，以後就自己扛好了事兒。不要覺得全世界都應該遷就你，爲你着想……尤其是我師父那種有婦之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