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出現在兩人身前的卻是,一條並不寬闊的地下暗河,水流雖說不上湍急,但因地勢起伏,也是緩緩向着兩人右手方的方向流去。河流之中,零散放着幾塊碎石,蜿蜒向前方不遠處的洞口伸展而去。除此之外,並無什麼稀奇古怪之處,折丹正要開口相問,眼角一瞥,卻是目光定在了其中一塊碎石的旁邊。
那塊碎石旁邊的流水中,卻是漂浮着一件通身漆黑無比如墨的物事,那物事其長七尺有餘,其寬三寸,通體狀如長尺,並無絲毫棱角,惟末端嵌着一塊奇形怪狀的東西,遠遠望去,似是劍柄。這物事渾身上下並沒有散發出絲毫光芒,那通體漆黑如墨,似是融於了這黑暗之中,因此方纔折丹乍看之下,才絲毫沒有注意到。只是,那潺潺流水流轉到這物事身前,竟是繞着它通身形狀,環繞一圈流淌而去,竟是沒有將其淹沒其中。
折丹心中疑慮漸深,卻覺身邊一動,轉身去望時,卻見蕭原身形如鬼魅般,移到了那塊碎石之上,俯身取了那黑色物事,眨眼之間又回到了原地。折丹微微一愣,蕭原方纔竟是未用任何靈力,步伐移轉竟是如此迅捷,想來和方纔他身上所發生的變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蕭原此刻卻並不知折丹心中所想,只是他此刻體內究竟發生了怎般的變化,他卻是比任何人都清楚。雖是心中震撼愕然無比,但是這一路行來,他也早已深知,有些東西是逃避不了,便只能接受的。蕭原按下心中所思,目光緩緩向手中的物事望去。
這物什入手卻是極重,絲毫不像兩人方纔望到其漂浮在河流之上,所想象的重量極輕般。那狀如長尺的尺身之上,卻是散發出一股極爲寒冷的氣息,直透過蕭原皮膚,向蕭原體內靈海透去。那氣息雖是寒冷凝重,卻並不與蕭原體內靈力相沖,倒是他體內原本奔騰不息的靈力,一遇這寒冷氣息,竟是緩緩停滯了下來,似是蟄眠一般。
蕭原微微一愣,目光緩緩從那物什上端,移到下方。下方末端卻是一個類似劍柄的奇形怪狀的東西。那東西似是用青銅所制,除卻最末端握柄外,其上卻是纏纏繞繞,縱橫交纏地繪製出了一個橢圓狀的形狀的紋飾。
蕭原淡淡望去,只覺那青銅之上,竟是不同於那上端的長尺,散發着淡淡碧綠色光芒,沿着那橢圓狀的形狀緩緩流淌,竟是絲毫不見盡頭和停息的趨勢。蕭原心中一動,只覺那散發着碧綠色光芒的紋飾,直給人一種,“大道生無,生生不息”的感覺。他不自覺地伸出右手,輕輕握住了那握柄的位置,然後只見一片青綠色光芒,從那長尺狀的尺身上暴射而出,兩個古樸篆體,卻是緩緩從那原本漆黑如墨的尺身上顯現出來。那兩個字,古樸無鋒,卻自有一股渾厚沉重,蕭原淡淡望去,口中低聲念道,“墨眉”。
中土,通玄山。天下玄門修道者,只要是經常在人間行走,便不會不知道玄元門,不會不知道通玄山。但是即使玄元門中後輩弟子,也並不能數清這通玄山到底有多少山脈。除卻通玄山主峰和七大山脈之外,通玄山主峰以西三百里,卻也有一座也算得上巍峨的山脈,其上叢林密佈,鳥語花香,間有潺潺溪水貫於其中。此山喚做鵲首。
此刻的鵲首山卻是寂靜到詭異的一種氛圍。山頂之上的密佈叢林中,若是從相距十丈開外的地方望去,散發出滾滾黑氣,直把一方如洗藍天給包裹在了其中。只是,光從那片叢林方圓十丈的邊緣,散亂堆積的鳥獸的屍體來看,恐怕無人能入得了,那片密佈叢林的方圓十丈之內。
此刻,在這片密林之中,卻是悄無聲息地站着十數人。這十數人膚色,法器都不一,從周身所散發的靈力氣息來看,竟是包含了玄門正教,魔門邪教,妖族,鬼族等數個絕不可能,在其他任何一個地方能同時看到的宗派。
站在這十數人之前的卻是一白髮蒼蒼的老者,身披大紅描金袈裟,頸掛一串南海沉香珠,手中雖並無任何法器,但是白眉慈目間,卻是佛光暗隱,寶相莊嚴,赫然是那日禁地之中掠走清散子和蘇妲己的圓智。
中土,通玄山,鵲首山脈。
一襲大紅描金袈裟的圓智,雙目凝視着西方某處天空,獵獵狂風將他一襲袈裟吹動得上下起伏不定。氣氛卻是出奇地安靜,立在他身後的那十數人也都是閉目不語,只任一身靈力纏繞周身,都似是在默默等着什麼。
突然,一道幾不可聞的輕微聲響,從十丈開外的密林邊緣傳來。立在圓智身後的左側的一個高瘦中年男子,驀然睜開雙眼,身形不動,原本纏繞在他周身三尺內的靈力光芒,卻是猛然暴漲,直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而去。圓智長眉一展,緩緩轉回身來,若有所思地望了那高瘦漢子一眼,嘴脣翕動,卻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把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凝向那密林之外的方向。
“江湖盛傳無極派玄陽子,一身修爲驚鬼泣神,今日貧道有緣得見,果然造化通神。”那話音剛落,從那密林之中,卻是緩緩走出了一個身穿碧綠道袍,面色蒼老清癯的人。那人左側衣袖空空蕩蕩,右手手掌之中卻是凝聚了一個光芒四射的光球,一張枯瘦的臉上雖是皺紋密佈,卻是滿含笑意。那人目光緩緩從場中十數人的面目上流過,又接着笑道,“玄兄能將這陰陽兩儀之術練到如此隨心所欲境界,想來離大成境界已是不遠,這份修爲怕是我再苦修百年也不能望其項背。”
那被喚做玄陽子的高瘦漢子,似是也極爲受用那人所說的話,爽朗笑道,“清言真人又何必過謙,既是先生將大家聚集在一起,即使修爲稍有不足,照拂一下,不過舉手之勞。”言語之間,竟是隱隱有一股自大自傲的神態。清言淡淡一笑,又相繼和餘下衆人打過招呼,這才向圓智微微一躬,算是行禮。
圓智右手輕撫,止住清言俯下的身子,淡淡說道,“同是爲先生辦事,清微真人何必如此過謙。”
他口中雖如此說到,心下卻是涌起百般思緒。方纔一切,他都看在眼裡。玄陽子,自大魯莽匹夫自不必說。
只是這清言,分明右手單手凝聚的光球就將玄陽子凝聚的靈力,禁錮在光球當中,又緣何自毀衣衫,裝出一副狼狽之象。而且言辭之間,嬉笑晏晏,自貶身份的同時,竟是博得了這場中大多數人的好感。
這份修爲和城府,又豈是那玄陽子所能比的,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清言雙眸,直想透過雙眸,看穿眼前這人到底還隱藏着多少東西。
清言卻是緩緩站起身來,微微一笑,說道,“先生託我帶話給諸位,說今日之事已無可圖。且由得他們去鬧,諸位各自返回貴派,先生不日自有命令示下。”圓智微微一愣,原本平靜無瀾的臉龐上,閃過一絲訝異之色,但是卻轉瞬恢復如初,沉默不語。
那方纔一副自傲神態的玄陽子,聞聽清微如此說道,卻是面色大變,橫眉怒道,“就因你一句話,我們這數月來的準備就這樣打水漂了,既是先生的決定,那先生人此刻在哪,尊他一句先生,也不過看在家師的面子上。這數月來他不顯身不說,今日讓大家無功而返,竟也不出來給大家一個交代。”
他話語一頓,嚥了一口口水,猛然唾到地上,恨恨道,“我去他個鳥,今日若是不給我個交代,休想讓我這般回去。若是我們就這般回去,豈不是便宜了念靈門那羣無恥小人。”
玄陽子一口氣說到最後,已是一張清瘦的臉龐漲得紫紅,周身纏繞的靈力更是猛然暴漲起來,最外圍的靈力已延伸到其身軀七八寸外,而且最外一層的靈力熊熊燃燒起來,直把空氣灼燒得變形。
這一身修爲,放到玄門正教來說,怕是已破太清大成初期階段。圓智聞聽玄陽子言語,白眉一皺,顯是頗爲不滿,待要出言制止,卻見對面的清言輕蔑一笑,緩緩轉過了身去。
圓智心下一動,雙目緩緩凝視向清言的背影。
可是不待他眉目舒展,只聽到一聲慘叫在場中響起,圓智心下大震,擡眼去望時,卻見清言依舊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處,衣袖隨微風飄蕩,那瘦削的雙肩雖稍顯單薄但是卻沉重地如山嶽在日光下的影子,厚重堅實而且摸不透。
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是圓智卻清楚地看到了那玄陽子所步的周身靈力結成的結界之間,似是被扭曲變形了那麼一刻。
就在那一刻,清言以近乎詭異的身法,欺到玄陽子身前,純以手掌之力,一掌將玄陽子的臂膀給斬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