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桃拎着兩個袋子,走到蘇宅門口,剛想要按下門鈴,就看見蘇家僱傭的園丁在那邊施肥整理泥土,旁若無人地在交談着。
“哎,你說說,小少爺怎麼會這樣叛逆呢。”
“對啊,好端端的學都非不去上了,在家裡,養少爺呢。”
“養少爺倒是好了!你不知道老爺現在有多麼發愁,愁的頭髮都白了,就是因爲他酗酒啊。”
“要說蘇家,家大業大的,就是……哎,他對二小姐的死打擊太大了啊。”
“也不能怪老爺太太吧,二小姐的死,如果不瞞着大小姐和小少爺,這個年能過得了麼?”
“也不想想,這種事兒,怎麼可能瞞得住呢,大小姐還好,過了年就出國去倫敦上學了……”
蘇桃聽了一會兒,只覺得心裡酸澀的很。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事情,竟然能這樣影響到蘇南珂。
她側了側身,低頭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才走過去,按響了蘇宅門口的門鈴。
裡面的兩個傭人轉頭看了眼,“有人來了,快去開門。”
其中一個傭人手裡端着一個花盆,裡面是剛剛翻動的春泥,就過來開門,剛走過來,看見外面的那人影,手中的花盆一下就摔在地上。
“二……二小姐。”
蘇桃笑了一聲:“王阿姨,開門吧。”
另外一個保姆傭人一聽,也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一雙眼睛睜大好像是銅鈴一樣,“你……”
她急匆匆的跑進了別墅之中,“太太,老爺!二小姐回來了!”
蘇海東近些天被兒子煩心的很,公司也沒有去,就在家裡開導兒子,卻並沒有想到,兒子對她更加排斥。
蘇夫人也是愁白了頭。
她在書房裡和蘇海東商量着,“要不然,就去找個像桃桃的人,然後說這就是你姐姐,沒有死。”
“你覺得他是傻子麼?”
蘇海東略顯煩躁,點燃了一支菸。
蘇夫人臉上的神色也顯得很不好看,長吁短嘆,“那總不能一天到晚我們看着他呀。”
“不看着又能怎麼樣?”蘇海東將菸蒂上堆積的菸灰彈在菸灰缸裡,才說,“不看着,難道等着讓他去當一個酒鬼麼?”
現在家裡的酒櫃都給鎖了,蘇海東嚴令禁止任何傭人給蘇南珂開門去拿酒,就連零用錢都給停了。
只是蘇南珂都已經上大學了,又怎麼能沒有自己賺錢的收入了,停了家裡的錢,他手裡還有自己的錢。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傭人的一聲叫喊。
蘇海東當即就將菸蒂給扔了,“大呼小叫的,都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蘇夫人站起身來。“我出去看看。”
樓下,王阿姨顯得很是激動,“太太……小姐回來了!”
蘇夫人皺了皺眉,“沐煙?”
這上個月才飛回美國去上學,怎麼就短暫的時間就回來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不,不是,”王嬸也是跑的氣喘吁吁,氣兒都喘不勻了,“是二小姐!二小姐蘇桃,已經死了的那個蘇桃!”
蘇夫人完全僵住了,書房裡的蘇海東一下就衝了出來,“什麼?”
其實,也不用王嬸解釋了。
此時,從門口,邁着緩緩的步子走進來的女人,踩着高跟鞋,一身得體的衣飾,“爸、媽,我回來了。”
………………
三分鐘後,傭人端上來一杯熱茶。
蘇夫人急忙就將熱茶遞到了蘇桃的手中。“手怎麼這麼冷,快點暖暖。”
蘇桃眼眶有些溼熱,“謝謝媽。”
蘇夫人搖了搖頭,“都叫了媽,還說什麼謝……回來了就好。”
她特別避開了死這樣的字眼。
用了回來這兩個字。
蘇桃吸了吸鼻子,看向坐在另外一張單人沙發上的父親,“爸……”
蘇海東一向都是不苟言笑的神情,小時候也是寵蘇桃,才能讓她由着自己的小性子,嫁給了沈鉑辰。
就在蘇桃的死訊傳來的這樣幾個月裡,蘇海東常常都是夜不能寐。
他一直都在回想着,當時對女兒言辭厲色,那些讓她滾出去,再也不會認這個女兒的畫面,清晰如昨。
女兒死在生日那天。
即便是生日,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曾去找過她。
蘇海東看着女兒的面容和身形,真的是瘦了,瘦的讓人感覺到心疼,臉上……那一道傷疤,一看就是用刀子刻意劃的,顏色很深,就那樣橫亙在側臉上。
這四個月裡,沒有人知道自己的女兒究竟是經歷過什麼。
但是,蘇海東可以想象得到,絕對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蘇夫人看丈夫也不知道是想要說什麼,便主動伸過手來,起身,將蘇桃拉在了自己這邊,“我上去告訴南珂這個好消息,你們父女兩人先自己說話。”
蘇夫人上了樓,蘇海東才緩緩地開了口:“沒事就行,沒事就行。”
蘇桃聽見父親沙啞的嗓音,還有他比起四個月前更加蒼老的面容,一下眼睛就溼潤了,“爸。”
蘇海東拍着女兒的肩膀,“別哭,好好地,回來了,我們之前的事情就都不提了,今後好好過。”
蘇海東吩咐了王嬸,今晚多做幾個菜。
就在這時。從樓梯上響起飛快的腳步聲,聲音特別響。
蘇桃抹了一下眼淚擡起頭來,一眼就看見了因爲匆忙,而差點就從樓梯上滾下來的蘇南珂。
“南珂你慢點!”
身後,蘇夫人也是心驚膽戰的。
剛纔,話都還沒說完,兒子就一下從牀上竄了起來,飛快的跑了出來。
“姐!”
蘇南珂一下衝了過來,一下就將蘇桃抱了個滿懷。
“姐!你沒事!”
蘇南珂看着蘇桃,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三遍!
蘇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來,“嗯,我沒事,我還活着。”
蘇南珂的目光,在看到蘇桃臉上的傷疤的時候,一下就頓住了。
“姐,你的臉……”
蘇南珂到底還是沒有蘇夫人和蘇海東想得遠。
他們都絕口不提蘇桃這四個月發生的事情,生怕女兒一旦是回憶了起來,那樣,噩夢就永遠都會無休無止的做下去。
可是蘇南珂不這樣想,他握緊了蘇桃的手。“姐,到底是誰?是誰在你臉上劃了一道,是誰害你摔進江裡!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
蘇桃還沒有說話,蘇夫人就尖叫了一聲。
“蘇南珂,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蘇南珂在蘇夫人心裡,一直都是很乖的存在,從小學到現在,可是現在因爲蘇桃的死,卻開始酗酒抽菸,這也就罷了,現在竟然能把殺人這種話放在嘴邊!
蘇南珂一雙眼睛好似明鏡一樣,暗淡之中,一下就綻出了光彩。
他完全沒有在意母親的話,只是抓着蘇桃的手腕,“姐,你告訴我。”
“沒有,南珂,”蘇桃在蘇南珂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你別想這麼多,姐姐既然已經回來了,那麼也就是意味着沒事了,我現在好的很,那些不高興的人,不高興的事,就都讓她過去,好麼?”
蘇夫人急忙也附和着:“對啊,咱們不提以前那些傷心事。”
蘇南珂猶豫了一下,才說:“姐,以後我保護你。”
這樣,纔算是將這件事情給暫時性的掀過去了。
蘇桃和蘇南珂也是許久都沒有見面,在蘇夫人提到蘇南珂酗酒抽菸的時候,蘇南珂一下就急了,“媽,你不是剛纔還說,以後不提以前的事情麼?你怎麼現在還提!”
蘇夫人臉色訕了訕。
“再說,我就喝了一點。”
蘇南珂揉着鼻子,餘光已經看了一眼蘇桃,似乎是想要看看蘇桃的表情。
其實,不用蘇夫人說,蘇桃也聞到了。
就在蘇南珂剛纔跑來擁抱她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來自於蘇南珂身上的濃烈的酒味和煙味。
並不是淡淡的,而是很濃烈的,可以聞的出來,絕不是喝了一點。
以前蘇南珂不僅僅是不抽菸,酒也是很少喝的。
就這樣,氣氛算是略微冷了下來。
蘇夫人看着蘇桃,不免的皺起了眉。
等到吃了飯之後,蘇南珂拉着蘇桃到樓上去,樓下的餐廳裡,就只留下了蘇海東和蘇夫人。
蘇夫人臉上帶着不滿,“桃桃怎麼能那樣,南珂酗酒抽菸,還不是因爲她,她怎麼能在聽到南珂這樣做,一句話都不勸呢。”
蘇海東說:“就算是說了,南珂的性子,能聽麼?”
“說不說,和聽不聽,完全不一樣的好麼,”蘇夫人有點生氣的說,“我對她,和對沐煙,向來都是一模一樣的,而現在,她一句話都不說。”
蘇海東怎麼能聽不出來蘇夫人口中的怨氣。
“我知道你對桃子一直都是一視同仁的,她肯定會私下裡勸南珂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向着她!”
原本,今天蘇桃活着回來了,在蘇海東看來,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一直以來籠罩在心上的陰霾,已經消失不見了,聽了妻子的這些話,還是忍不住皺眉。
“那你還想怎麼樣?蘇桃也是剛剛回來,也受了苦,倒是你自己的兒子,自己管不了,責任推到蘇桃身上?”
蘇夫人臉色一僵,直接轉身,拎着裙襬就上了樓。
蘇海東疲憊的揉了揉眉心。
現在蘇桃回來了……那沈鉑辰,知道麼?
要知道,之前沈鉑辰一直都壓着蘇家,不讓去申請有關部門的死亡證明。但是現在看來,難道當初沈鉑辰就知道蘇桃並沒有死?
………………
蘇桃跟着蘇南珂上了樓,順手將在商場裡買的東西拿給蘇南珂。
“之前你一直說喜歡這款籃球鞋。”
蘇南珂一下瞪大了眼睛,他是很喜歡,因爲作爲一個理工男,唯一的哀嚎也就是私下裡玩籃球打羽毛球了。
他的運動細胞也還沒有退化,之前就跟蘇桃提起過,想要買籃球鞋。
“姐,花了你不少錢吧?”
蘇桃纔剛剛回來,身上肯定沒有多少錢。
蘇桃也不打算告訴蘇南珂這錢都是她在燕舞臺賺的,只說:“都是你鉑辰哥給我花的。”
蘇南珂一聽,眼睛就亮了亮。
“我就知道!”蘇南珂說,“姐,你不知道,前段時間,媽媽都差點想要去找公安局開死亡證明了,都是鉑辰哥給攔了下來。”
蘇桃也是第一次聽見說起這事兒,心裡一時間五味陳雜。
距離自己的死亡,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月了,聲不見人死不見屍,這種生活。自己的父母都已經確認自己必死無疑了,他……又在堅持着什麼呢?
蘇南珂還在興致勃勃的說着,在他的心裡,沈鉑辰就是神一般的所在。
蘇桃嘆了一聲,這纔將話題轉移到蘇南珂酗酒抽菸上面。
剛纔在樓下,蘇桃是顧忌着蘇南珂在父母面前的自尊。
男孩子在這個年齡,對於父母的嘮叨都是比較厭倦的。
她怕當着父母的面勸蘇南珂,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
蘇南珂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我知道了姐,我之前鬧脾氣了,因爲爸媽都瞞着我,不告訴我,今年年都過了,都沒有告訴我,我現在想起來,你那個時候不知道是在哪裡過着苦日子,我卻在過年的時候,張燈結綵,吃吃喝喝,我都想要抽我自己一個大嘴巴!”
蘇桃低頭苦澀的笑了一下,站起身來,走到窗口。
原來……
自己的“死”,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吧。
就連自己的家人,都可以照樣張燈結綵鞭炮齊鳴,她還可以奢求什麼呢。
蘇南珂只顧着自己說了,這才注意到蘇桃的不對勁,急忙就捂住了嘴,“姐,我不是故意說的,其實爸媽對你的事情還是很傷心的,之前我從學校回來,就看見媽媽在默默地流眼淚,看見我了才急忙擦去眼淚了。”
蘇桃笑了一下,“都是我的家人,我沒有那麼小家子氣的。”
她轉過頭來,在燈光下,蘇南珂就再度看見了蘇桃臉上的傷疤。
一直到蘇桃離開,蘇南珂眼神之中的恨還都沒有消散。
姐姐不告訴他,他就自己去找!
蘇南珂翻出來,翻了一下四個月前的新聞。
蘇南珂是理科生,在四個月前,剛好是跟着導師去外地做項目,一直到臨近過年纔回來,所以就一直沒有關注過新聞,一直到現在,他纔看見了。
這個害了姐姐的人,名叫呂泰!
………………
蘇夫人說身體不太舒服,沒有出來送蘇桃,倒是蘇海東送蘇桃出來。
蘇桃說:“媽媽怎麼會身體不舒服的?”
“別管她,都是想得多,”蘇海東語重心長的說,“女兒啊,其實,現在我想了想,之前執意不讓你嫁給沈鉑辰,都是我對……之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的一種執念,但是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如果他對你好,那你們就過吧。”
蘇桃眼眶有些溼潤。
父親退讓了。
她想起來還是去年的這個時候,她大步從蘇宅裡走出來,臉上帶着視死如歸的表情,下定決心,一定不要再回來了!
一向都很是強勢的父親,退讓了。
“女兒,沈鉑辰……”蘇海東拍着蘇桃的肩膀,“並不是說不好,他也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只是後來……都已經過去了,以後,在他那裡受了委屈,你就回來,爸爸一定不會讓你受了委屈的。”
蘇海東想要讓家裡的司機送蘇桃的,蘇桃說不用,“現在天還早,我想要路上走走,等到前面打車也方便。”
蘇桃是想要自己走的原因,其實是想要打車回東露園的。
卻不曾想到,在出了蘇宅,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就頓下了腳步。
沈鉑辰的車竟然還停在原地!
還是下午送她過來的位置!
蘇桃眨了眨眼睛,走過來,從車玻璃看進去。什麼都看不見,她試着拉了一下車門,一下就拉開了。
前面的駕駛位沒人,沈鉑辰在後車座趴着。
“沈鉑辰!”
蘇桃開了車內燈,纔看清楚沈鉑辰是彎腰伏在後車座的,右手按着自己的胃,眉心緊緊地擰着。
“沈鉑辰,你怎麼了?”
蘇桃急切的去推沈鉑辰,沈鉑辰勉強睜開了眼睛。
她忽然想到,沈鉑辰……是有胃病的。
就在這時,在一邊的沈鉑辰的,忽然就響了起來。
上面顯示的姓名是洛景。
蘇桃急忙就接通了電話。
“總裁,我買了一些吃的,您也吃點,蘇小姐肯定是在蘇宅裡吃過飯了的。”
蘇桃沉沉的呼吸了一下,“是我。”
電話另外一邊,蘇桃有點驚愕,“蘇小姐?”
“嗯,他沒吃晚飯麼?”
“沒有,一直說等你一起吃。”
洛景斟酌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
“蘇小姐,其實,總裁雖然說了不讓我說,我還是……今天中午在中餐廳的面……是總裁親手做的。”
蘇桃掛斷了電話,一時間有點發愣。
是他……親手做的?
怪不得,他在上菜之前,出去了一趟。
蘇桃看了一眼車窗內,抿了抿脣瓣。
走到前面的駕駛位上,開車,路過藥店,買了一般沈鉑辰吃的胃藥,然後又經過超市,買了一些蔬菜和肉,纔開車回東臨別墅。
蘇桃將沈鉑辰給扶出來,他可真的是很重,基本上都將身上的力氣傾倒在自己的身上了。
東臨別墅裡關着燈,一片漆黑。
蘇桃叫了一聲:“張嫂!”
沒人答應。
只聽沈鉑辰的聲音響起,帶着沙啞的質感,“張嫂今天有事,請了一天假。”
蘇桃聽着沈鉑辰虛弱帶着沙啞的聲音,一時間內心被揪了一下。
她將沈鉑辰扶到沙發上,去給沈鉑辰倒水。喂他吃了藥。
轉身,在腳邊依偎着的一隻白貓一下就竄了過來,在她的腳踝處蹭了蹭。
毛團兒在蘇桃在醫院的辦公室裡睡着的時候,就被送回來了。
蘇桃蹲下來,將毛團兒抱起來放在沈鉑辰的肚子上,“你就這樣兒別動,給他暖暖胃。”
她去廚房裡找出來一條圍裙來繫上,超市裡買來的袋子打開,裡面的新鮮蔬菜和肉類都拿了出來。
現在沈鉑辰有胃病,吃麪或者喝粥養胃。
蘇桃便熬了小米粥,將已經洗乾淨的菜和肉放在案板上,開始切。
客廳內,躺在沙發上的沈鉑辰睜開眼睛,和肚子上趴着的貓咪大眼瞪小眼。
剛纔吃了胃藥,已經好了一些了。
沈鉑辰聽見從廚房裡傳來的聲音,直接將肚子上的貓咪給推開,向廚房走去。
那個繫着圍裙的女人,正站在料理臺前面,熟練度翻動鍋鏟炒菜。
原來的蘇桃,生在蘇家,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過了四個多月,竟然會炒菜了。
這如果放在以前,沈鉑辰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二十分鐘後,蘇桃將一個芹菜肉丁,還有一個香菇菜心端上了桌,還有一碗很濃稠的小米粥,“沈鉑辰,過來吃飯啦!”
看起來賣相還是不錯的。
蘇桃對上沈鉑辰疑惑的目光,便主動解釋:“我跟柳媽學的。”
沈鉑辰坐下來,“能吃麼?”
蘇桃:“……”
她皺起眉,直接就想要將桌上的碗筷給拿走,沈鉑辰按着胃哼了一聲。
“你胃還疼麼?”蘇桃一下緊張了,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你快喝點熱粥。”
沈鉑辰擡頭看了她一眼。
蘇桃眨了眨眼睛,臉蛋有點紅,“我……你如果不想喝,你也可以倒掉。”以報今天中午,她吐掉他親手做的面之仇。
沈鉑辰失笑的搖了搖頭,坐了下來,開始吃東西。
蘇桃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沈鉑辰吃東西的動作很慢,卻很好看,儘管因爲胃痛而臉色蒼白。也是病態美男子!
蘇桃撐着下巴,忽然聽到自己的鈴聲,便竄起來去接電話。
打過來電話的是陸吾。
蘇桃這纔想起來,白天的時候,給陸吾發微信,說晚上回去的。
她走到陽臺上去接電話。
只不過,電話裡傳來的卻並非是陸吾的聲音,而是莫莉的。
“你哥哥在等你,我明天早上有早課,要先走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今晚有點事情,應該不回去了。”
蘇桃說這句話說的有點心虛,放任腰上還有傷的陸吾一個人在家,她其實心裡也不放心。
就別說現在沈鉑辰還不知道陸吾的存在,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讓她去陪陸吾的。
莫莉啊了一聲,“你不回來啊?那你哥怎麼辦,他的腰傷好像是更加嚴重了,今天去洗手間都要我扶着他去的。”
這事兒莫莉也覺得挺奇怪的,上午的時候,陸吾還能自己走,雖然腰上有傷,但是外人仔細看才能看出來。
下午就忽然惡化了。
“那你自己和你哥說吧。”
莫莉直接就將遞給陸吾。
“哥,我今晚有點事情,我明天去看你好麼?”
陸吾那邊一時間沒有聲響,過了片刻,才說:“嗯,好。”
“我明天給你帶好吃的東西。”
蘇桃掛斷電話,轉身就看見依在陽臺門上的沈鉑辰,嚇得手中的差點就摔在了地上。
她眨了兩下眼睛。
不知道剛纔她的電話,沈鉑辰聽去多少。
“穿上衣服,跟我出去。”
沈鉑辰沒有再說一句話,直接轉身就向外面走,蘇桃急忙跟上去,“你要出去麼?”
沈鉑辰頓下腳步來,看着蘇桃,“不是我,是我們。”
“你胃不疼了麼?在家休息吧。”
蘇桃不死心的想要讓沈鉑辰留下,沈鉑辰直接就將喋喋不休的蘇桃給抱在了身前,手臂繞過她的腰身,去解她後面的圍裙帶,順手丟到了一邊。
“喂!”
蘇桃被沈鉑辰抱着坐在了玄關穿鞋的軟塌上,蹲下來給蘇桃穿鞋子。
脫掉了她腳上的拖鞋。大掌握住蘇桃的小腳丫。
以前就沒有注意到,蘇桃的腳真的很小,甚至比他的手掌就大一點點。
握着她的腳踝放進一雙平底皮靴之中,拉過她的手起身,“走吧。”
………………
車子在平滑的公路上行駛着。
一直來到……夜色。
蘇桃看見外面的牌子,忽然就有點明白了,沈鉑辰現在是來這裡幹什麼的。
沈鉑辰拉着蘇桃走進夜色,徑直走到燕舞臺。
戚落落沒有想到沈鉑辰會現在拉着蘇桃過來,鄭峰來通報的時候,楞了一下,將後臺安排的工作都交給了鄭峰,自己起身到去迎接沈鉑辰。
畢竟,前兩天沈鉑辰在燕舞臺這裡,也的的確確是鬧出了不笑的動靜來。
“沈少。”
戚落落笑着迎過來,“米蘇。”
沈鉑辰根本就面無表情,蘇桃朝着戚落落笑了笑。
戚落落給蘇桃的印象不錯,最起碼在來到燕舞臺這邊討生活的這段時間裡,戚落落是很照顧她的。
且不說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照顧她,總之,受人恩惠了。
沈鉑辰掃了一眼這後臺的舞女,“面具和蛇的事情。找到人了麼?”
戚落落笑了。
她就知道,沈鉑辰一定會來這邊問起這件事情來。
她點了點頭,“沈少,您今天就看好吧,已經放好了魚線,就等着魚自己游過來了。”
………………
戚落落既然是在燕舞臺這邊十年多了,也是有手腕和算計的。
監控錄像,確實是不能跟確認什麼,在蘇桃出來更衣室之後的那幾個小時裡,進去更衣室換衣服的舞女,有好幾個,其中也包括郭曉敏指認的慕佳慧。
這樣一來,就是心理戰了。
戚落落當天晚上,就跟香香聊了聊,說是要繼續培養力捧她,香香一聽,喜不自禁。
郭曉敏在知道戚落落找過香香之後,自己就慌了手腳。
香香從臺上下來,一杯酒突破了她的最好成績,喜不自禁的表情,看起來就是很喜悅的。
誰知道,郭曉敏就趁着這個時候化妝間裡沒有人,擡手就給了郭曉敏一個巴掌。
“我們不是說好了這件事情誰都不說麼?你爲什麼要告訴戚落落!”
香香被這一巴掌給打蒙了,“我沒有!”
郭曉敏當然不相信,“你沒說?你沒說爲什麼今天給你最好的場次,卻不安排我出場,就讓我在這裡白白的等這麼一個晚上!”
“不光是你,”香香捂着被郭曉敏打的發紅的臉,“今天好多人不也沒有上麼?進來來的舞女多,場次安排的又少,輪空不是正常的麼?”
“那爲什麼要安排你上臺?”
香香無語的說:“這是戚姐的安排,我怎麼知道,再說了,安排我怎麼了,難道就只能你上臺,不能我上臺麼?”
“如果不是你給了戚落落什麼有用的情報,她都已經將近一個月都沒有用過你了,爲爲什麼現在又用你了!”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要不是你出了那麼惡毒的主意,把米蘇給弄走了,還順便抹黑了一下慕佳慧,怎麼都輪不到我,不是麼?”
香香的話說的很挑釁。郭曉敏氣急了,擡手就去抓香香的頭髮,“我就知道,你這人就是沒安什麼好心!一張臉長得就是告密的模樣,我是怎麼想到和你一起合作的!”
香香剛纔被扇耳光,現在又被同一個人撕扯着自己的頭髮,是個人根本就是受不了的,她狠狠地反擊,一把就將顧曉敏給推到了。
後面有一排衣服,一下就被撞翻了,哐噹一聲。
外面有人經過,鄭峰帶着人一下衝了進來,將這打架的兩人給硬是拉開了。
戚落落現在利用的,正是他們彼此之間的……嫉妒心。
當在監控器後面,蘇桃看着這樣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禁啞然嘆氣。
如果是原來的她,見到這種事情,也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爲什麼會有人因爲這點東西去爭吵呢。
因爲她不知愁滋味,不缺錢,不缺愛。
但是。經過這一次浩劫,她才知道,手裡沒有錢是什麼滋味,住着拿着一天只用一百塊錢的旅館大牀房是什麼感覺,那種吃不到東西餓肚子是什麼感覺。
戚落落轉過身來對沈鉑辰說:“沈少,魚上鉤了。”
她並非是只針對香香和郭曉敏了,只是將舞女之中,兩兩,或者是三三之間的小團體,都是採用這種方式的。
如果是彼此之間有一點矛盾火星,就會因爲她的這一舉動,徹底點燃,成爲導火索。
就比如說郭曉敏和香香。
但是,其實戚落落的這種行動,說到底,也是鋌而走險,如果郭曉敏和想象沒有選擇在後臺吵起來,而是到了燕舞臺甚至夜色之外,她就無法抓到把柄了。
戚落落問沈鉑辰:“沈少,您打算怎麼處理他們兩個?”
沈鉑辰嗤聲,“這是你手下的人。問我做什麼?”
………………
蘇南珂今天又出去了。
雖然是答應了蘇桃,只是……
他今天心情不好。
他在心底告誡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出來喝酒,他打電話叫了哥們路遠。
路遠開車過來的,一進門就看見了蘇南珂,“你不是在朋友圈發了狀態,說要戒酒了麼?”
接到蘇南珂的電話,他還覺得挺詫異的。
蘇南珂說:“今天最後一次。。”
路遠直接就叫了一瓶威士忌,“那行,我可監督你了啊。”
路遠和蘇南珂是發小,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他自然也是知道,因爲蘇南珂姐姐的事情,才讓蘇南珂最近這樣難受。
酒吧包廂。
葉清清被薛紫嫣硬是拉着出去,到舞池裡去跳舞。
“這邊纔有感覺,你在包廂裡面,就咱們幾個,哪有這熱鬧啊。”
葉清清原本就挺不屑的。
要不是同學聚會來到這種名不見經傳的酒吧,她根本就不可能來到這種地方,要去也是去夜色那種會員制的高檔區。
薛紫嫣拉着葉清清走到酒吧大廳,就已經進了舞池了去扭了。
夜精靈。其實算是很火的酒吧了。
薛紫嫣這種也算是豪門的千金,也是經常來玩兒的,偏偏葉清清就是看不上。
薛紫嫣嘴裡沒說,其實心裡都已經吐槽了一百遍了。
明明不就是葉家的二小姐,還是個私生女,非要端着自己的架子,好像是真正的名門千金一樣。
葉清清心裡有事兒,便去洗手間裡點了一支菸抽。
她抽菸是在進監獄之後學會的,只是出來之後,並沒有在沈鉑辰面前抽過。
今天去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看了,在外面地市是有兩個警察,葉清清心裡想,如果單純她恐怕是進不去的,就只能假扮成醫生護士,或者,就是將那兩個警察調虎離山,再進去將呂泰的氧氣罩給拿掉。
只是,要好好地想一想辦法。
靠着走廊抽菸,葉清清拿出來,又翻出通訊錄的l,撥了電話過去。
誰知道,電話卻沒有接聽,直接給掛斷了。
葉清清深深的皺眉。
她不死心,拿出剛準備再度撥通電話的時候,前面經過一個少年,她手中動作一頓,擡頭看過去,眯了眯眼睛。
這個少年……蘇南珂啊。
蘇桃唯一的弟弟。
葉清清臉上浮現了一抹詭異的笑,將隨手丟在口袋裡,走了過去。
蘇南珂上了一趟廁所,洗了手,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來一支菸來咬在脣中。
正在往自己的口袋裡摸打火機,可是摸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找到,不禁就有點煩躁了,他剛擡起手來,想要將脣邊的菸蒂給拿出來丟掉,就已經有一雙手湊了過來。
“要點菸麼?”
蘇南珂皺着眉擡頭,看見女人手裡護着的打火機。
葉清清將打火機湊過來,向蘇南珂湊過來,蘇南珂本能的向後側了一下身,“我不習慣讓別人給我點菸。”
葉清清笑了一聲,“其實我也不習慣。”
她擡手就將打火機拋給了蘇南珂,蘇南珂點了煙道了一聲謝謝。
葉清清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就這麼靠在後面的牆上,一邊吐着菸圈,一邊端詳着蘇南珂,“你看起來並不是屬於這裡的,乖乖少年。”
蘇南珂皺起了眉。
他最厭惡的就是別人用乖這個詞來形容他。
在最該叛逆的初中高中,她都剋制着自己沒有突破那一層叛逆的外層,一直到現在。
他皺了皺眉,擡步就想要向外走。
畢竟,這種主動來搭訕的女人,他沒什麼好感。
剛剛擡步,身後的葉清清說:“我認識你姐姐蘇桃。”
蘇南珂的腳步,一下頓住了。
葉清清說:“我是你姐姐的大學同學,說到底……哎,四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情……還是紅顏薄命啊。”
“不是紅顏薄命,我姐姐沒……”
蘇南珂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
幸而想起來姐姐說的,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任何人,要不然的話,讓一個完全不知底細的陌生人知道了。
葉清清並沒有理會蘇南珂說了一半的話,她當然知道蘇南珂說的是什麼,沒有死麼?沈鉑辰都已經知道了,要不是她太相信呂泰,相信這一次天衣無縫的謀殺計劃,怎麼會對蘇桃的迴歸毫無察覺! Wшw▪тTk án▪C〇
葉清清低着頭,依舊是沉浸在自己的緬懷之中。
“真可惜的,你姐姐走的冤枉啊。”
蘇南珂皺着眉看着葉清清,“怎麼冤枉?”
“當初綁架你姐姐的罪犯,非但是沒有判處死刑,竟然還因爲在監獄裡鬥毆,被人捅了一刀,”葉清清說,“還給送到醫院裡急救,給搶救過來了。”
葉清清餘光看了蘇南珂的表情,嘆息一聲,接着說,“你說說,這種殺人綁架犯,竟然還送到醫院裡去搶救什麼?死了就死了,死了也沒人心疼,你說是不是?”
蘇南珂的瞳孔變得通紅。
他想起來夜晚看到姐姐蘇桃臉上的那一道駭人的傷疤,看到姐姐瘦的模樣,雖然姐姐從來沒有說起過這幾個月來所受的苦痛,但是他能想象得到!
甚至,蘇南珂今晚查詢有關於呂泰的消息的時候,看到那人的照片,就覺得咬牙切齒的恨。
“哎,我雖然和蘇桃並不是交情很深,但是好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不見了,”葉清清掃了一眼蘇南珂的神色,“我聽說,當時綁匪,就那個爲首的呂泰,毆打強-暴,還劃花了你姐姐的臉,這還不夠,在你姐姐的身上綁了石頭丟進江裡,那時候,可是冬天啊,江水都快結冰了!”
蘇南珂的手緊緊地握了起來,手背上青筋直跳,聲音都是壓抑的恨。
之前只是他自己憑空臆想,卻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血淋淋!
“那……那個呂泰,人救活了?”
“當然了,救活了,”葉清清撐着腮幫,“就是在……在第一人民醫院,聽說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呢,不過我看吶,肯定是死不了咯。”
蘇南珂抽了一支菸,出去了。
他找到路遠,說:“我有點事情,先走了。”
路遠急忙跳下了椅子,“那我跟你一起!”
本來就是怕蘇南珂出什麼事情了,要不然他纔不會半夜來這裡喝酒。
上了車,路遠問:“這麼晚了,你不回家,要去哪兒?”
“去醫院,”蘇南珂說,“市第一人民醫院。”
葉清清看着蘇南珂離開,冷笑了一聲,說不定,這次呂泰的事情,根本就不用她動手,蘇南珂這種還沒有經事兒的大男生,實在是太好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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