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親王將事情得來龍去脈簡單一說,高步青當即走上前去,爲杜若錦把脈。又拿來了先前假御醫給杜若錦開的方子,有些不知其意,奇道:“微臣兒媳雖然昏迷不醒,但是脈象平穩,不似有中毒的徵兆。這個方子雖然不對症,也是平和之良藥,看起來他並沒有存心加害微臣兒媳之心。”
錦親王心裡冷笑,嘆道,這可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高步青看錦親王神色不定,正色道:“王爺,如今微臣已經查明病情,希望王爺恩准微臣將兒媳帶回家慢慢調理身子。”
錦親王不緊不慢說道:“人你可以帶回去,你可以保證她平安無虞嗎?”
高步青大聲回道:“微臣用性命擔保,可以醫治好她。”
錦親王一怔,沒有料到高步青竟然回的這麼堅決,一時只見到想不出什麼推拒之詞來,張貴卻一針見血得說道:“你要王爺如何相信?你們高家做事表裡不一,派來的丫鬟也是居心叵測,試圖將她毒死……”
高步青驚道:“有這種事?那個大逆不道的丫鬟現在何處?”
張貴朝窗外指了指,高步青一看,竟是珠翠,心裡也明白了幾分,頓時不語。錦親王笑着說道:“聞御醫,本來這件事本王可以不追究,只是這個賤婢說是你的夫人指使的,你如何講?”
高步青慌忙回道:“不可能,微臣的拙荊雖然有時說話刻薄了些,可是心地還算好,不曾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這個丫鬟就交給微臣來處置,微臣一定不會輕饒了她。”
錦親王又說了幾句,無奈高步青異常固執,一定要將杜若錦帶回高家,錦親王沒有理由再留住她,只好讓人做了竹擔架,擡起杜若錦下山,又讓張貴沿途派人守護。
杜若錦始終未曾醒來,錦親王站在夕陽餘暉下,遠遠望着杜若錦在擔架的身影消失,還是有些悵然若失,說不出摸不着的感覺。
杜若錦回到高家,又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大夫人和大少奶奶柳氏一口咬定杜若錦和錦親王之間存有姦情,否則杜若錦當初怎麼會從錦親王府安然無恙得離開?否則錦親王爲什麼又會許諾給高家子嗣一份差事?
墨言堂內,高步青又重新爲杜若錦把脈,神色也稍嫌驚異。開了個方子,讓綠意去抓藥煎藥,獨自一個人又回了正廳。
大夫人看着高步青回來,向他抱怨:“老爺,我和靜容在妙真寺受了氣,都是那賤貨給害的,她竟然膽大包天,揹着墨言私自在外面勾引男人,這種事在高家決不容姑息,否則墨言還有什麼臉面出入錦州城?”
高步青拍案而起,喝道:“夠了,都是些無知婦人。她是個完璧身子,怎麼可能會跟錦親王有染?你們這樣敗壞她的清譽,王爺自然會惱怒不已,當日略施薄懲已是手下留情了。。”
大夫人和柳氏面面相覷,大夫人正要向高步青辯解什麼,就見高步青已經大步離去了。
柳氏冷笑,她仍舊不敢掉以輕心,珠翠那個丫頭辦事不力,不但不能把杜若錦毒死,還被人發現抓了起來,也幸虧她沒犯糊塗,咬出自己來,否則……
柳氏知道珠翠現在被綁在後院,高步青還沒有來得及審訊她,到時候珠翠敢不敢在大夫人面前指證她,柳氏沒有把握。但是她知道有一條路她能夠把握住,就是處死珠翠。
墨言堂內,綠意給杜若錦煎好了藥,一勺勺要給她喂下去,才發現杜若錦已經吃不下藥去了,綠意手足無措,不停唸叨着:“二少奶奶,你快醒醒吧……”
高紙渲推門進來,他輕鬆自若將綠意手裡的藥接過來,說道:“她這樣喝不進去也不是辦法,我給二嫂灌藥,你去拿條帕子來。”
綠意看有人願意幫忙,自然是千肯萬肯,高紙渲將杜若錦的身子扶起,極快地從她的腰眼處拔出一根銀針來。
綠意將帕子擋在杜若錦胸前,高紙渲捏着杜若錦的下巴,毫無憐惜得將藥汁灌進了杜若錦的口中,看得綠意直皺眉頭倒吸冷氣。
所幸,杜若錦將藥汁吞嚥了下去,高紙渲將她平放好身子,對綠意說道:“你去廚房,給二少奶奶端一碗清粥來,她一會醒了就要進些。”
綠意點點頭,飛快得奔出房門外走了,聽見杜若錦一會能夠醒來,她如何不高興?
高紙渲輕輕握住杜若錦的手,低聲念道:“委屈你了,紙渲只是想保護你,如果你受傷迅速恢復,幾日與王爺相處下來,只怕他更對你勢在必得。你能明白紙渲的苦心嗎?”
杜若錦手指輕輕顫動了幾下,高紙渲欣慰一笑,將她的手放在脣邊輕輕一吻,隨即放下起身了。
綠意端着清粥進來,見杜若錦似乎有些活動的跡象,驚叫起來:“醒了,醒了,二少奶奶醒了……”
高紙渲恢復了那副不羈的神氣,對綠意笑道:“醒來就好,她不醒過來,二哥的妾室再扶成了正室可怎麼辦?我頂頂看不慣那女子,驕橫無禮……”
綠意眼看着高紙渲走出了房門,過了小半個時辰,杜若錦才悠悠轉轉醒了過來,綠意高興得熱淚盈眶。
杜若錦仍舊面色如紙,昏睡了幾日,一時之間想不出自己怎麼在這裡?自己不是在妙真寺與大夫人進香嗎?遇見了錦親王后還好死不死遇上了刺客……
想起那刺客,杜若錦陡然心驚起來,因爲她似乎認得出這名刺客是誰。兩人閒閒淡淡說了幾句話,都是索然無興,暗自惆悵。
杜若錦突然有意無意問道:“二少爺有沒有來過?”
綠意說道:“二少爺自從二少奶奶您遇刺那天,就出了府,到今天也沒有回來。不過三少爺剛纔倒是來過,還給您餵了藥,看着您快要醒了才走的。”
杜若錦輕輕“哦”了一聲,綠意也分不清,這聲“哦”到底是迴應高墨言還是迴應高紙渲的嘆息。
不過,杜若錦醒來的消息在高府傳開了,大夫人和柳氏既有些不甘,又暗自鬆口氣,不甘心杜若錦就這樣醒過來,也對她醒來王爺不會怪罪高家鬆口氣。大夫人派張媽過來瞧瞧,也算是應個景,張媽陰陽怪氣得說了幾句話很快走了,她還忌憚杜若錦當日打她的場面。
杜若錦的傷口還沒有癒合,高步青又派人將一些上好良藥送過來,讓綠意給杜若錦敷上,仔細包紮好傷口。
或許是睡了幾日的緣故,到了夜間杜若錦也不犯困。
綠意怕杜若錦夜裡有事起身不方便,本來還想在房裡打個地鋪睡下。杜若錦好歹勸了綠意回房歇着,自己閒閒散散地躺在牀榻上,牀頭上微弱的燭光,並不適宜看書,所以杜若錦只看了幾頁,就將書扔在一旁了。
閉目小憩,還是睡意全無,猛然睜開眼睛,卻差點驚叫起來,燭光搖曳間凸現出一個挺拔的人影。
仿若那人見杜若錦醒來也是一驚,正要轉身離去,被杜若錦喝止:“你是誰?”
那人從燭影中走出來,杜若錦赫然發現,正是慶春樓上看到的身影,高美景私會的情人,楚惜刀。
杜若錦大驚失色,猛然往牀角退去,喝道:“你來這裡做什麼?你怎麼進來的?”
楚惜刀黯然說道:“我就是想來看看……”
“你是想來看看我死了沒有?那日在妙真寺,就是你行刺王爺,你怕我張揚出去,竟然飛刀殺我滅口。可惜了,我沒有死。如今你潛入高府,就是爲了取我的性命嗎?”
楚惜刀的臉上顯現出一絲無奈,愧疚說道:“不是你想得這樣,我那柄飛刀確實只是想殺錦親王,卻誤傷了你,我也很後悔,那日見錦親王抱着你離開,我並未下山,而是一直在妙真寺周邊打探你的消息,聽說你一直昏迷着,後來聽說你回了高府,所以纔想來看看你……”
楚惜刀有些挫敗得迴轉過身,說道:“錦親王不能不死,殺了錦親王,我才能……”
“才能什麼……”杜若錦有些好奇。
楚惜刀沒有答話,杜若錦不敢追問,在她看來,楚惜刀還是一個渾身散發危險氣息的人,她不能與他有太多瓜葛。
楚惜刀突然想起來什麼似地,說道:“那日,你負了傷,我在山下看到有人敲暈了去皇宮送信的小沙彌,裝扮成御醫上了山。那個人,那個人,你可能認識……”
正在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楚惜刀止住話,又衝着杜若錦低低說了一句:“抱歉。”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扔給了杜若錦,這才從後窗離去。
高墨言推門進來,倒把杜若錦嚇了一跳,他滿臉胡茬,看起來憔悴極了,走到牀榻下坐下,說道:“我聽說你醒了,過來看看。”
杜若錦小心得將包裹藏在身後,不鹹不淡得說道:“聽說我醒了,就過來看看,我沒醒的時候,你怎麼沒來看一眼呢?”
高墨言聽見杜若錦譏諷的話,沒有迴應,反而看着杜若錦低沉說道:“你清瘦了好多……”
高墨言說着話,用手去輕觸杜若錦的下巴,杜若錦一扭頭,發現高墨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久久才縮了回去。
“你還在怪我嗎?”
杜若錦冷冷看着他,默默無言,許久杜若錦想開口讓高墨言回去歇着,才發現高墨言倚在牀榻上沉沉睡了。看起來他是乏極了,卻眉頭微蹙,睡得並不安寧。
杜若錦那一霎那,沒有狠下心推醒他,將被子遮蓋在他的身上,自己牽了一個被角也和衣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