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爲了找不到路而心煩意亂之時,不慎將那半截埋在土裡的瓷罐已經被我踢翻到,那妖豔而又粘稠的紅色正汩汩流出。在那血泊之中,什麼東西漸漸地凝聚起來,彷彿是一個心臟,我甚至看到了它輕微地跳動!
血?心臟!活的臟器!雖然身爲一個醫生,我看見過死亡後很久,泡在福爾馬林裡有些變形的屍體,也看過,碰到過那手術檯上,鮮活的器官。可是在這裡,這個神秘的林子中,這個普普通通的罐子裡掉落出來的,還在跳動的,活生生的器官展現在眼前,我還是感受到可怕和不可思議。
幸運的是,這件事情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它跳動不過2分鐘,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開,重歸於草地上的鮮豔的血,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這是什麼鬼東西!!!我感受到胃裡一陣一陣的抽搐,可我還是強行忍住,告訴自己,在這樣的一個奇怪的村子裡,什麼都是正常的。我應該要保持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精神努力地去探究這一切。我向前爬去,看到的卻只是一灘血跡,和一個破碎的罐子。那濃濃的血腥混合着一股詭異的香味,直衝到我的天頂蓋,我感受到我的腦子幾乎就要爆炸開來。
我痛苦地抱着我的頭,我感受到它從生理上和精神上都要崩潰的預兆。於是我就地滾落兩圈,遠離了那個詭異的罐子。我安慰自己,一定是被太陽曬暈了,纔會出現這樣的幻覺。我現在最該做的是回到那顆樹下,戴上那頂帽子,什麼都不去想,什麼也不去聽,閉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下,然後醒來,一切都將變得完美。
閉上眼睛,享受着大樹帶來的陰涼,我忘記了周邊的不愉快,只剩下,我可以感受到到的,屬於我的世界。太陽的暴曬,和一早上的驚嚇,給我的身體帶來了極度的勞累和恐慌,使我很快地忘記了我身處的危險和不安,在這個詭異的迷宮中,混合這血腥和一股奇異的香味,我竟然很快地陷入夢鄉。
很多時候,當我們遇到麻煩,我們總會安慰自己睡一覺就好了。彷彿睡覺可以解決所有的問題。而我就受到了睡眠女神的青睞,在一個甜美而又安逸的午睡之後一個意外向我走來。
“睡阿達,懶阿達,日上三竿不願醒,唯願夢中遇嬌娘。”熟悉而又滿是調侃的語調在耳邊響起,多少年了,在那個青蔥的年紀,我記得雪碧喜歡拿着狗尾巴草颳着我的鼻子,哼着小調將我吵醒。真的是好久沒有做這樣的夢裡。想着,想着,我感受到了我的鼻頭感一陣陣的癢。
“阿嚏!阿嚏!”幾個噴嚏將我從夢中噴醒。
“雪碧!”恍然夢中驚坐起,我幾乎以爲我還在夢中。我忍不住歡呼道:“你怎麼也在這裡?”
“你說說你在這裡做什麼好夢呢?夢到哪家姑娘啦!”一句話將我拉到初中時代,還是一樣的調侃和胡謅,只是眼前卻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假小子了。她今天竟然穿了裙子,不是那種休閒而又酷酷的牛仔裙,而是一件白紗裙。那細膩的白紗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那飄逸的長髮直直地傾瀉下來,在微風中輕輕地搖動。我突然有一種“與君相識20載,今日方知是女郎”的感慨。
“別胡說。”看着眼前紗裙飄飄的雪碧,有幾分不真實,有幾分侷促,我尷尬地向後挪了挪。
“你說吧!這個帽子是哪裡來的,上面還繡了你的名字。”她將我的帽子拿在手中把玩,帶着幾分不愉快地說道。
“我好像看到我的奶奶了,她送我的。”我一把搶過帽子,戴在頭上。變扭地岔開話題,“話說你怎麼在這裡?”
“你能在這裡,爲什麼我不能在這裡啊!”她站了起來,插着腰,一點也不淑女地給了我一隻手說,“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
“哦!好!”看着這違和的一幕,我竟然覺得意外的和諧。這纔是雪碧,我認識的她。我順從地將手交個了她。任由她牽着我向前走着。
她似乎並不怎麼開心,她默默地帶着我,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們什麼時候有過這樣安靜的時刻,往日的時光裡彷彿都是大家一起瘋一般地感慨逝去的青春,也瘋一般地生活,喝酒,旅行,打打鬧鬧,大吃一頓……彷彿這樣纔可以制止時光的逝去一般。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忍不住打斷了這份沉默,“雪碧?”
“嗯?”
“今天很特別?”
“嗯!不好看?”
“沒有沒有,只是感覺沒怎麼看到你穿裙子的樣子。”
“好看嗎?”
“嗯嗯!”
“我的心裡住了一個漢子,也住了一個公主!”她有些俏皮道。我突然發現,雖然雪碧和我們一起瘋瘋癲癲地鬧着,但是她其實,是一個女子。
“嗯。”我對於這樣一個明顯的認知,我卻到現在才認識到。
“我偶爾也想改變一下!”
“嗯嗯,你這樣挺好的。”
……
一下午的瑣碎的時光在她的陪伴中度過。在即將走出之時,我已然感覺到她心中的喜悅:“好了,出口就在這裡了?”
“你不跟我回去?”
“我還要研究一下這個陣法。”
“這裡不安全。”
“這只是對你們,而不是我。”
“我很好奇。也很擔心。”我伸出手,想要將她拉住。可她卻轉身跑遠。
“放心吧!這樣子挺好的。這裡不過是一個研究狂人的一個遊戲而已,她沒有傷害人的意思。”在那一邊的交叉路口,她轉身道。
“你?”我突然意識到,我有太多的問題沒有出口,而現在,再進入其中只會再度迷失。
“謝謝的關心,不要擔心我啦!阿達,我可是薛家第64代傳人,這個小小的陣法困着我,還是不要想了。”她如往常一般親暱地揮着手,“走啦!”
燦爛的夕陽灑在她的身上,彷彿爲她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我看到一個仙子鑽入那叢叢的林中,我彷彿聽到了我心跳停止了跳動。也許我和她之間,有些東西正在悄然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