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沒睡, 又靈力攝入不足，一大早起來，蓮生精神萎靡。
貓兒擔驚受怕了一整夜, 更是雙眼無神, 哈欠連天。
蕭凜一哂：“你倆昨天晚上打架了？”
蓮生白了他一眼, 貓兒卻跳到二人中間, 指着蕭凜：“不得無禮！”
蕭凜卻點了點頭：“調/教得不錯。”之後, 任貓兒上竄下跳，都不再理會。
貓兒恨得牙癢癢，齜牙咧嘴要衝上去撓蕭凜, 蓮生見狀，一腳把它勾起來, 摟在懷裡, 它就耷拉着耳朵乖乖趴着了。
打量了會兒蕭凜, 蓮生揚眉：“你又進階了？”
蕭凜頷首：“還是術宗。”
蓮生真心地笑起來：“那敢情好！總算沒有白挨那些苦！”
蕭凜：“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要出去了。”
蓮生點頭：“東西都拿了。”
見她會錯了意，蕭凜不得不提醒她：“我們進來這麼久, 也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這處秘境按理說不是秘密，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很可能會有人在出口等我們。你做好準備了嗎？”
蓮生秒懂：“你是說，會有人設伏？”
蕭凜說：“對。”
蓮生瞬間苦了臉：“蕭凜，我昨晚沒睡好，吃的也不夠, 現在別說打架了, 逃跑都挺困難！”
蕭凜冷哼一聲：“你別拖我後腿就行！”
反正就算有人設伏, 也是衝着他來的。對於對付蓮生, 不過是順帶。
蓮生聞言, 喜上眉梢：“逃跑我還是很在行的！”
見她喜滋滋的樣子，半點沒有剛纔的擔憂, 蕭凜說不上是高興還是難過，總之不爽得很！他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帶頭走在前面。
蕭凜人高腿長，蓮生抱着貓小跑在他身後，問題一個接着一個：“這是要去哪兒？一會兒我要做些什麼呀？”
蕭凜剛開始還當耳旁風，最後實在受不了：“你就不能安靜會兒？”就連東璃都沒這麼煩的！
蓮生被他吼得脖子一縮：“那個……”
蕭凜揉揉眉心。
他昨晚一夜都在忙着吸收突然出現的靈海里的浩瀚靈力，雖說身體被淬鍊過，到底時日尚短，蕭凜的肉身還是和精神出現了短暫的脫節，現在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囂着要休息。
但時不我待，就算不管紫微學院的事，他還有大殷要治理。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
蕭凜微垂頭，叮囑道：“一會兒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懂了？”
蓮生嗯嗯應了，晶亮的雙眼裡滿是信任，讓蕭凜心軟了幾分。
“跟上！”
二人一貓走到大殿之外，殿門已經在剛纔被破開，小妖們正四散逃竄。
殿外的人以幾名男子一名女子爲首，撲了進來。
幾人都瘋狂的殺着目所能及的小妖，每殺一個，都從小妖的心臟處淘出一粒龍眼大小的晶亮石頭。
看着他們眼也不眨，甚至擦都沒擦一下就把那些東西放進嘴裡嚼吃，不挑食如蓮生也覺得隱隱反胃。
這哪兒還是人呢？分明是茹毛飲血未開化的獸啊！
他們穿的倒是人模狗樣，可就連食譜廣泛如蓮生，也沒有這麼個吃法和吃相。
她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貓。
那羣男女如入無人之境般捕殺小妖，壓根不看立在殿門口的蓮生和蕭凜。
而貓兒也彷彿無知無覺般，任由他們行此暴行。
蓮生震驚過後，就把頭低下，不去看眼前的慘狀。
這些小妖，恐怕也不無辜。
而這些被困於此地的人，也不算虐殺，都是儘量一擊斃命，以奪取妖核。
蓮生覺得過了並不是太久，這些人將前殿能看到的小妖都殺乾淨了。
有人往後殿搜了過去。
爲首的幾名男女互相對視一眼，派了那名女子出來說話。
她努力笑得親切，表情卻因脣邊的血污顯得格外猙獰：“小妹妹，你手裡的貓可不像表現這麼無害，你把它交給我，可好？”
她話是對蓮生說，眼睛卻控制不住地粘在蕭凜身上。
無它，實在是這個男人太出色了！
許是女子眼神太露骨，她身邊的男人不爽了。當下跳出來，刀尖對着蕭凜和蓮生指指點點：“跟他們廢什麼話？那隻貓不是說自己是神使嗎？向來拽得二五八萬，你幾時看到它跟人親近？這倆人一看就是跟貓妖一夥的！”
說完，還示威般摟了女子裸/露的肩頭一下。
蕭凜居高臨下，將下邊人的所有舉動都看得分明，聞言也不着惱，對蓮生說：“現在可以走了。”
啥？
蓮生有聽沒有懂。
懷中的貓兒卻一躍下了地，直立身子，以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說：“愚蠢的人類！”
蓮生：……總覺得自己也被罵進去了。
蕭凜卻彷彿很是贊同這句話。
“說得不錯。”
蓮生仍然一臉懵逼：你倆到底在聊啥？爲什麼我有聽沒有懂？
貓兒嘻嘻一笑，前爪中幻化出一支權杖樣的事物，蓮生垂頭一看：這不是大殿上的立柱嗎？
貓兒一個振臂，權杖頂端的半圓形物體忽然發出光芒，刺得蓮生閉了閉眼。
等她適應了之後，就發現眼前諸人一個個都掐着自己的脖子，表情十分痛苦。
方纔爲首的女子滿臉惡毒，嘶吼着你們好狠趁我們不注意下了毒云云。
蓮生很想翻白眼：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嗎！
她見蕭凜老神在在地負手立在一旁，終於忍不住問：“蕭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凜輕飄飄瞟她一眼：“他們剛纔不是殺了小妖，並且吃了他們的妖核嗎？現在正在化妖。等他們替代乾淨了，咱們就能離開了。”
蓮生哦了一聲，忽然毛骨悚然。
這麼說，這些殿內殿外的小妖，從前全是人？
蕭凜繼續說：“難怪連大巫都卜噬不出來。卻原來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墮魔，化妖，都是極其痛苦的過程，蓮生就算沒看過豬跑，也聽過豬的名兒，這下子再看眼前場景，只覺得寒氣直從腳心往上躥。
也不知是哪個缺了大德的，告訴這些人類，吃了妖核，能獲取更多靈力。
看他們的慘狀，恐怕不止今天這麼一通吃，往日也偷偷吃過不少。
蓮生有些後怕。
這幾日她爲了照顧蕭凜，一直在吃存糧，到了這兩天，確實不多了。貓兒靈力盡失，城外的防護陣她開不了，而城內的兇獸都是有人養着當儲備糧的，她不好奪人口中食，少不得在小妖身上動過心思。這些小妖雖然個頭不過兩尺來高，又生得細細瘦瘦，頭大如箕，且並不吐人言，但神態舉止，都和人類相差彷彿。
和人太像了，她實在下不去嘴。
蓮生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
她該慶幸自己難得的挑食，所以逃過一劫嗎？
貓兒權杖上的光越擴越大，亮度卻更加暗淡，到了最後，蓮生都不太確定光芒範圍是不是到了殿外。
化妖時間不長，但於殿前所有人而言，都是煎熬。
大概是資源真的佔得多，仍是那個女人最先化形成功，她剛張嘴要說話，卻只發出無意義的啊啊哦哦，她大駭，看着自己變得乾癟的手腳，驚懼又惶恐，還非常憤怒。
她左右看了看，周圍所有的同伴都變成，或者正在變成她這副鬼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這樣子！
她忽然害怕。
這個形象她見過的，見過無數次，就在剛纔，她才又殺了幾隻。這麼多人裡，就數她殺得最多，吃的妖核也……對了，妖核！
她跳到殿前臺階下，對着貓兒怒目而視，嘴裡發着無意義的音節，但貓兒當然能聽懂她在說什麼。
它狡黠一裂嘴，露出尖尖貓牙：“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我告訴過你們了，不要殘殺同類啊！”
誰特麼的知道那些無名的最低等級的小妖會是人類的同類啊！
女人的憤怒已經突破天際，然而因爲等級壓制，她對於貓兒連接近都不敢，只能在丹墀下又跳又叫。
貓兒很是滿意眼前的情景，反正此時它手上有倚仗，對方不敢拿它如何，再不濟，它身後可有……嘿嘿！
過了一會兒，貓兒手中的權杖似乎再也放不出光芒了，它神氣地隨便一丟，躥到蓮生懷裡趴好：“咱們走吧！”
蓮生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蕭凜從懷中掏出只荷包，將裡面米粒大小的石頭往空中一拋，砰地一聲，殿上的空中直接被砸開了個大口子，蕭凜一馬當先衝了進去，蓮生急忙跟上，身後剛化妖的人們滿面淚痕看着他們離開，叫着跳着，卻都沒辦法衝上來。
他們已經是妖了，受着各種法則限制，又被此間秘境束縛着，根本出不來。
在進入裂口的最後一瞬，蓮生回眸，見不夜外的護城大陣已經完全失效，滿城的人們幾乎化妖，餘下幾個真正純良從未戕害過同類的正茫然四顧，不知所措，而莽地的兇獸們如入無人之境，闖了進來。
人間煉獄。
蓮生別過眼，不忍再看。她心緒難平，貓兒與她貼得極近，自然感受到她的變化，卻也未說些什麼。
於妖族而言，弱肉強食本是常事。
蓮生既然是那樣的身份，遲早也是要明白的，眼下不過早讓她窺見一眼，如果這都受不了，等他日血脈完全覺醒之時，她又如何自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