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生的口水啊, 就這麼一直分泌着，分泌着……實在太多了，她不由吸溜了一下。
老喵立馬諂媚地轉過臉來：“是吧是吧！我說很有趣的吧！”
蓮生一臉黑線地乾咳了幾聲：“咳, 是很不一般。”
那男子倒也不在意他們的失禮, 輕撫了蛋殼幾下, 將不安地它安撫下來：“別怕。”
老喵早已閃着雙瞳, 躡手躡腳從旁邊繞了上去。
蓮生看見了, 無奈叫破：“老喵，回來！”
老喵不甘不願地蹭回來，眼睛睜得溜圓, 目光粘在蛋殼身上。
男子見狀也不以爲杵，竟向老喵微微一笑, 雙手往前送了送：“正好, 你幫我帶帶它。”
“我？”老喵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下意識地去看蓮生的反應。
蓮生雖然搞不清楚爲什麼萬木靈主要把那枚靈氣濃郁的蛋給老喵保管，但看他毫無惡意, 說話時臉上都帶着淡淡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也推着老喵去接。
“讓你接你就接着，這麼大個妖了還怕照顧個蛋？”
老喵將蛋抱在懷裡，起初還有些僵硬, 但很快動作就熟練了起來。它單手將蛋挎在臂彎裡, 另一隻手時不時輕撫蛋殼頂部, 蛋也很配合, 偶爾動一動, 一貓一蛋玩得不亦樂乎。
打發了一大一小兩個小朋友，男子神色嚴肅了起來：“饕餮, 你血脈稀薄，已無記憶，我卻是知道你。”
蓮生認真看着對方，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萬木靈主道：“我因種族原因，不方便跟神族中人離開，這萬餘年來一直守在此地，雖說因着那孩子的緣故，多在極北之地休眠，但也知道了不少東西。”
他眼帶憐憫：“饕餮，你本就是爲此時而生的，卻非爲我們而生。”
蓮生恍然：“我的出現，是魔界安排的？”她忽然一笑，“可我想，他們打錯了主意！”
萬木靈主一愕，隨即也笑了起來：“不錯！我對他們的計劃細節不甚瞭解，但也能推斷出來，原本你不應該這麼早覺醒的。”
饕餮覺醒時是個極其重要的時刻，如果此時周圍環境不安全，充滿了魔氣，非常容易被侵入，如果魔氣侵入成功，結局不言自喻。
見蓮生態度堅定，萬木靈主暗暗點頭：“我觀你行事，也是站在此界生靈這邊的，如此甚好！”
饕餮畢竟是兇名在外，誰也吃不准她的脾氣，就算她不站在魔界那邊，以饕餮高貴的龍子後代的身份，更有可能兩不相幫。
畢竟你魔界想要吃掉人間界，又關饕餮什麼事呢？
如今蓮生旗幟鮮明地站在人間界這邊，不論出於何意，萬木靈主都領她這份情。
“萬木靈主，你說你在此地盤桓萬餘年了，還有什麼事情是要與我們說的？”
萬木靈主與蓮生並肩往裡走，時不時用溫和的眼神看着老喵懷中的蛋，答道：“封印的事我已知曉——這東臨大陸雖大，卻到處都是我族中人，一有事情發生，我總是知道得比較快，況且我傳遞消息也很方便。”
他說着，隨手一召，卻是一隻九離貓從腿邊躥了出來，在他腿邊蹭了一下，又鑽到密林中去了。
蓮生一愕，隨即了悟，這九離貓和萬木靈主的草木體系間，怕是有什麼淵源或是協議，供他驅策，而萬木靈主接下來的話，也解釋了這個事。
“我忝爲萬木靈主，在神族全數撤離之後，便被推舉爲此間的妖王。非但草木妖仙是我座下子民，靈獸也認爲我主。便連爲數不多的妖獸……”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指了指已要抱着蛋到處飛奔的老喵，“除了他，因被王母點化與我輩份不相上下外，也認我爲主。”
“至此，我便是此間妖界之王。有些事，我還是能幫得上忙的。”
蓮生眨眨眼，問出她目前最關心的問題：“既然如此，爲什麼封印剛有鬆動之時，你不來相助，卻要因爲那隻妖獸蛋留在北地？不能把它帶過來嗎？”
萬木靈主臉有慚色：“說起來慚愧，當時我的靈力還不夠強盛，且剛得了妖王之位，各地不服我的大有人在。更何況，那孩子極其脆弱，確實是不能擅離北地。而等到我能走的時候，我的體形又生得過分龐大，輕易不好移動。”
萬木靈主聲音動聽，語調溫和，將一應事情娓娓道來，並不惹人生厭。
“我若將本體留在北地，只餘精魄怕是經不起同魔界的大戰。”他無奈地搖搖頭，“只能加緊時間煉化自身，這一拖再拖，就到了這個時候。”
萬木靈主是個謙虛和煦的人，越說越慚愧，到最後頭都低下去了。
蓮生卻不覺得有什麼。
神魔大戰，他們妖仙本就是夾在中間兩頭不討好的羣體。畢竟“妖魔鬼怪”在人類的眼裡就是一種東西。但其實他們是四種羣體。
但是妖魔鬼怪在先天有着相近的趨勢，都被正道神仙視爲異類。他們肆意捕殺他們，使用他們，把自己看成高於對方的生命主宰，將妖魔鬼怪們看作會走動會說話的道具，但其實他們也是有感情，有思想的。
蓮生原本是個人，現在嘛……她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覺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又想了想身上的饕餮血脈，覺得自己又妖不妖仙不仙。如此四六不着的，也不知道算是個啥玩意兒，就對萬木靈主產生了深深地同情。
畢竟屁股決定腦袋，以往自己尚算是個人，能置身事外，如今卻是沒法幹岸看戲了。
蓮生安慰他：“現在來，也不晚。遲到總比不到好。”
萬木靈主想了想，好過了些：“是啊，我常在想，若是真的來不及，即便是拼了我這條命，也要來助一助。”
蓮生忽然問他：“人類於你們而言，也不算是個好盟友，怎麼你態度如此堅決呢？”
魔界肯定收買過他。
萬木靈主卻道：“魔物貪婪殘忍，哪裡能信！”
蓮生不說話了，心裡有那麼點不舒服。
出身不是自己能定的，也許魔物裡也有善良的人呢？
畢竟天下就這麼個天下，沒有別的生靈只有魔物，他們也是難以爲繼的。
生態平衡總要保持的吧？
萬木靈主非常敏感，感覺到了蓮生的不快，暗忖這難道是觸動了她饕餮的記憶嗎？也不敢再往深裡說了。
旁人倒還罷了，萬木靈主是知道的，饕餮在天界因控制不住口腹之慾，着實犯了不少天條。到最後因爲束縛過嚴，又實在飢餓，也曾做出過將自己的身體都吞吃了，只餘獸頭的慘事來。
這麼個對自己殘忍，又自控力低下的人，即便曾是神獸，也是非正統的妖神，一個不好也許就換了念頭了，招惹不得。
萬木靈主不說話了，蓮生也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二人一時無言。
老喵從樹上掛下來，嚇了蓮生一跳：“蛋呢？”
老喵反手夠了夠，把蛋從背後摸出來：“這呢！放心，丟不了！”
蓮生暗鬆了口氣，轉而聊起這顆蛋的事來：“恕我眼拙，這是什麼的蛋？”
萬木靈主解釋道：“這是極地王者的後裔。”他眼中有着唏噓，“說來也是因着神魔之約的緣故，在此地神殞之後，餘下的神族紛紛撤離，極地王者代代衰落，到這孩子這代，竟是連孵化的條件都達不到，只能一隻待在殼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現世。”
蓮生大爲不解：“說起來，除了老喵，我還沒見到別的妖獸。難道也是因爲這個原因？”
萬木靈主點頭：“是。我有些法門，能夠聚集靈氣，只是杯水車薪，只能做到這個程度了。”
蓮生點點頭。
她大概知道像是山精樹靈等，吸收靈力的同時，也會釋放靈力。總歸是有出有進的，在世間循環反覆。
但是像東臨大陸這樣形勢嚴峻到天地靈力枯竭，出去得多，進來的少的，就會越來越少，最後至沒有。
不過蓮生沒一會兒又精神抖擻起來。
她們可是有着大計劃，要吃穿一條通道，到上界去的，這件事只要辦成，源源不絕的靈力還不是分分鐘手到擒來？
這萬木靈主即爲此界妖王，實力定然不俗，況且他壽元綿長，知道得多，若是得他相助，成功率會大大增大，特別是在他們的計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萬木靈主能幫他們解決後顧之憂。
只是看他的言行，對於魔界那是深惡痛絕，對於神族卻是十分嚮往。
他們的計劃聽上去那麼驚世駭俗，萬木靈主能同意麼？
蓮生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眼下情勢不明，還是等蕭凜過來了，與他商量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