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儀態優雅, 眼中卻閃爍着急切的光：“那是自然！”
蕭凜略略坐正身子：“若我所料不差，主人當在今日醒來，只消在您醒來的一瞬間, 擊殺西王母的愛寵, 便能脫困！”
殺貓？
蕭凜倒沒什麼心理負擔, 他漫應了聲, 又說：“那此間會如何？”
見太平眼露意外, 蕭凜哂笑道：“你該不是以爲我會體諒那些蠢貨吧？不過是想問問，這出去的時候有沒有危險，需要注意些什麼罷了。”
太平被這涼薄的挑脣一笑攝了心神, 忙半垂下眼皮：“這城牆是真的，人也是真的, 若是失了庇護, 至多是直面外間莽地的兇獸罷了, 主人只要殺了那隻貓，通道立顯。便是一時出不去, 也尚有整城的居民，和殿內的侍偶能抵擋一二。”
蕭凜斂了表情：“知道了。”就閉目不再理她。
太平行了禮退下去了。
直到走得很遠，她纔回過頭來，眼裡閃着複雜的光。
“蕭凜，假以時日, 我太平, 定要將你連皮帶骨, 通通吃下去！”
而被惡意籠罩的蕭凜, 仍然閉目養神, 彷彿對太平的險惡用心一無所知。
蓮生醒來時，手不自覺一握, 卻發現是空的。她忙睜開眼站起身，見榻上空了，即驚且喜，忙回身，就見雪虎已經被收起，而蕭凜坐在高凳上飲茶，那隻貓卻不見了蹤影。
蓮生揉了揉眼：“你把它……？”說着比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蕭凜眼皮也未擡，反問她：“你不問外間如何了，不問我如何了，倒先問它？”
蓮生立馬認慫：“那蕭凜，你怎麼樣了？”
蕭凜這才擡起眼皮，目光不喜不悲：“我這不是好端端地麼？說起來……”他將手中的小荷包掂了掂，“這裡面的東西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呸！這不是你讓我問你的麼？
蓮生暗翻了個白眼兒，將石頭的來歷告訴他，又問他貓去哪了。
蕭凜這才手掌一翻，將貓從御獸籠裡提出來。
“我看它還有幾分仙緣。我靈寵已有許多，不如你跟它籤個契，收作靈寵吧！”
蓮生懵了下，機械地接過來，和貓兒大眼瞪小眼了半晌，順手擼了幾把貓毛，袖在膝上。
“我們能出去了麼？”
蕭凜嗯了一聲：“但我們現在不出去。”
“啊？”
蕭凜起身，示意蓮生跟上。
二人一貓走到一處高臺上向下看。
蕭凜指點道：“你看。”
蓮生看了半天，不知所以，卻聽長生在識海中咦了一聲：“他們身上的靈氣好像不外逸了。這是什麼緣故？”
蕭凜解釋：“是。靈氣確實是不外逸了，但濁氣正在入侵，所以這些人仍然需要進食來補充靈力！”
蓮生摸不着頭腦：“那這和咱們離開有什麼關係？”
他們想要留在此地，就留在此地作死就好了。這麼些年不跑，沒理由是等着他們來救吧？
蕭凜眉頭緊鎖：“我們能看出來，也會有旁人看出來。眼下還好，許多人還不自知，看着吧，不出三天，不夜必亂！”
蕭凜剛從昏迷中醒來，自然需要調息一番。
當晚二人就分了房睡。
蓮生揣着貓睡到了隔壁，貓兒敞着四肢往牀上一躺，一臉視死如歸：“來吧！”
蓮生一臉黑線：這場景，活像惡霸強搶民女！
她一爪撓在貓肚子上：“起開！這是我的牀！”
這回懵逼的變成了貓，它一骨碌滾到榻邊：“你不是要結血契麼？”
蓮生一愣，這纔想起方纔蕭凜似乎是有提過一嘴，但……
她斜眼：“你這麼挫，又靈力盡失，拿來幹嘛？”
貓兒炸了毛：“喂！你不要看不起貓好嗎！想當年我可是西王母座下第一愛寵啊喵！”
蓮生挑眉：“哦，所以她沒帶你走？”
貓：……
蓮生揉了把貓頭：“好啦，你若是想離開這，我會帶着你的。”
貓冷哼一聲跳到繡墩上：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爲要拿我當貓質！
蓮生見它氣哼哼的樣子，反而有點好笑。她又揉了把貓頭，問它：“你老實告訴我，除了殺了你，還有什麼辦法離開這兒？”
貓兒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你說什麼？”
蓮生坐在牀沿，牀有些高，她雙腳沒有踩在下方的榻上，前後一晃一晃：“你聽清楚了。”
貓兒表情異常嚴肅：“你殺不了我的！”話音未落，它轉而躥向窗臺，被蓮生一臂攔下，它後肢在蓮生手臂上借力一蹬，身體如電射般衝向大門，尾巴卻被蓮生死死拽住。
貓兒用力一掙，只覺得脊椎寸寸劇痛，全身一軟，癱倒下來。
蓮生一隻手捏着它尾巴，另一隻手抓着它後頸的皮肉把貓兒提起來面向自己，笑得很是純良：“你就是這個秘境的樞紐。對不對？”
見貓兒倔強不語，蓮生換了個說法：“我們根本，就不在真正的神殞之地，這兒，只是神殞之地投射的一個秘境。你別否認了，我都知道了。”
貓兒沉默半晌，嗤笑一聲：“知道了又怎麼樣？你當這麼多年闖入秘境又猜到關鍵的人，只有你們兩個嗎？”它小胸脯一挺，“但你貓大爺我還活得好好兒的！”
“可他們都不是因爲打不過你。”蓮生笑吟吟地，“雙拳難敵四手，這麼多人，就算靈力獲取困難，也不至於打不過你一個吧？”
她繼續往下猜：“你……死不了吧？”
這麼多天以來，貓兒第一次打從心底裡發涼。
它雙目遊移：“咳。你說什麼呢？便連仙，都有消散的。就是神，也不敢說永生永世呢！”
蓮生眼也不眨：“你知道我說的不是你能永生不死。而是……你能死而復生！”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漫延開來。
貓兒還想抵賴：“但你沒有證據！”
蓮生一哂：“證據嘛……”她手背上忽然長出利爪，往貓肚子上劃去，“現在不就有了！”
夜間燈光昏暗，貓兒的眼瞳瞪得極大，它眼睜睜地看着蓮生的利爪刺入自己柔軟的肚皮，伴着銳痛，血珠滲出，不由求饒：“停手！我招！”
蓮生很快把爪子收了回來，手指輕輕一抹，將血珠沾到脣邊舔了舔。
貓兒四肢發軟：這位可是真敢吃它的主兒……
當下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交待了個乾淨。
末了討好地說：“女大王，你快收了小的唄~”
問到了答案，蓮生也不想爲難它，便點點頭，將手指用勁氣戳破，在貓兒額前點了個血印，剛要念結契的咒語，卻見貓兒忽然全身抖如篩糠，在榻上直接癱成一片，眼睛瞪如銅鈴大小，嘴裡直喘大氣。
蓮生一怔，忽然似想起了什麼，連忙給貓做了個心肺復甦，等它緩過勁來，蓮生面沉如水，卻不再以武力脅迫：“別怕。你乖乖的，我就不會吃你。”
貓兒點頭如搗蒜，卻是連句話都說不囫圇，努力了半天，從喉管裡擠出一聲細弱的“喵~”而後極其乖巧地蹲守在牀榻前，又懼又敬。
見它如此，蓮生不再碰它，只躺在牀上，卻是怎麼也睡不着。
相比蓮生的輾轉反側，蕭凜卻很快入了定。
識海中，蕭凜負手而立，太平立在他身後，彷彿隨侍的婢女一般。二人看着眼前的一片波瀾壯闊，久久不語。
蕭凜立了半晌纔開口：“我這幾日另有機緣，這些靈力暫時化不去，你且自取用便是。”
太平雙眼放光，臉露喜色：“主人心繫天下蒼生，待他日我重登仙界，定向老君稟報！”
蕭凜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與太平各尋了一塊地界，朝靈海伸出手，一時間，原本湯湯水面忽然波譎雲詭，平白無故捲起兩道如龍般水柱，沖天而立！
他二人各立一處，卻互有呼應，兩道水柱盤旋而上，與蕭凜、太平二人左右拉鋸數次後，才轟然擰成一股堅韌細線般的水柱，鑽入二人掌心。
靈力融入掌中，太平渾身一輕，她喜形於色，轉手就顯了一記神通。
看着手間玉蘭花栩栩如生，香氣馥郁，太平轉手將它插在發間，對水自照，笑容裡露出幾分真心。
她轉而對蕭凜盈盈下拜：“多謝主人！”
蕭凜嗯了一聲。
太平剛升起來的一點喜悅瞬間消散。
她不過給這人類幾分薄面，對方還當真拽起來了！
她雖說並非生靈，但師從老君，往日往來於天宮的仙子也都對她十分客氣，便是那天宮玉帝在她面前，也多是溫和言語，他蕭凜一介凡人，卻是憑什麼？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太平雖覺得蕭凜異常狂妄，卻只能選擇暫時忍氣吞聲。
誰讓她如今要依附蕭凜而生呢？
二人如此反覆幾次，這片靈海仍是一片煙波浩渺，絲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蕭凜知道過猶不及，便沒再繼續。
太平胃口本來就大，飢了這麼多年，自然想一口氣吃到飽，無奈她與蕭凜早有協議，只能望着一大片靈海流口水。
看着吃不着，沒什麼比這更心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