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每逢佳節倍思親,當一羣軍人共同歡度節日的時候,軍嫂們卻要獨自一人,在牀頭的孤盞下,遙思着遠方的那個他。
當臺上的四名軍嫂鞠躬行禮,向在座的所有軍人表達敬意,感謝人民子弟兵肩負保家衛國重任時,臺下的軍人們自發整齊站起,不知誰喊了一聲“嫂子,向您敬禮!”臺下整齊歸一高喝道“向軍嫂敬禮!”
他們敬的是軍人的承諾!感謝家裡的那個她,用着羸弱的身體,挑起整個家庭的重擔,敬她們用着堅強的意志,守護着軍人的精神家園。
夏天昂揚着頭,單薄的小身板,挺直的脊樑,鬆開了緊攥着的拳頭。
翻雪山、走平原,扛着白麪四處採訪的身影,換來了這一張張珍貴的影像,她爲自己那個忙碌的背影點贊。
多辛苦都值得不是嗎?軍嫂和軍人家屬不該被遺忘,她們才應該是從軍生涯裡那一抹濃重的色彩。
而葉伯煊在這個節目結束後,再無心觀看其他節目。他始終注視着站在臺下拍着照片的夏天。
他見過她訓練、見過她受傷、瞭解她沒心沒肺,見識過她撒嬌耍無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俏麗的小丫頭,猶如初生的太陽般,開始散發出堅毅的光……
葉伯煊的眼神裡,有凝重、有無言的訴說,更是有百般柔情縈繞心頭。
李和興坐在臺下,不停偷偷觀察着第一排幾位領導的臉色。
演出全部結束,一縱列接着一縱列的士兵們往外走時,夏天和裴兵正在交流着哪些素材可寫,囑咐裴兵這個單身漢。要負責把嫂子們都送上火車。
李和興走到了夏天的身邊,用着夏天從未見過的嚴厲聲音命令道:
“跟我去趟辦公室。”
夏天狀態是坦蕩蕩的,而裴兵則是滿臉關心地看着夏天。
夏天尾隨着出會場的人羣,目不斜視地排隊走路,軍帽遮掩着半張小臉。
葉伯煊隔着幾米遠,想要飛個眼暗示夏天他的存在,夏天壓根就沒給他那個機會。
夏天喊完報告。聽到允許讓進的聲音。剛推開李和興的辦公室門,就迎來了劈頭蓋臉的質問,範葭也滿臉嚴肅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夏天。
“夏天!誰給你的權力讓你胡亂添加內容!”
夏天表情未變。語氣波瀾不驚地回答:“您說讓我全權負責。”
李和興一手掐着腰,站在辦公桌後,一手用着食指指點着夏天:
“我讓你隨意添加了嗎?我只是讓你負責正面宣傳我們對於軍嫂這一部分的照顧!軍民連心,我們並沒有忘記她們的付出!
你整的投影儀上的那些照片又是什麼?展示生活困苦的那一面是想要說明什麼!誰讓你多此一舉的?”
夏天早在拍攝時就想到了這一點。
夏天這個人。對於一切她關心的人和事,只要全情投入。就會做到百分之百的細緻。
拍攝地點是在狹窄的房間,表現的是軍嫂們的生活困境,她想到了會有反對的聲音,甚至會把她推倒風口浪尖上。
可她依然不後悔這麼做。歸根結底。她想做出的節目不是一場“秀”,而是能讓領導們真正的意識到,還有一批人。一批曾經默默爲部隊付出的人,她們需要得到生活保障。
烈屬們不僅要有榮譽。她們的生活現狀,同樣需要得到重視。
她想,曾經的她,真的不會犯傻得多此一舉,她想,她變得越來越純粹了,並且照目前情況來看,她會堅定不移地繼續純粹下去。
這不是傻!不僅僅是純粹!她是一名記者,這是她在用記者的身份,替那一部分人發出聲音,因爲她們真的需要有一個媒介來替她們呼籲。
夏天利用這次機會,打着擦邊球,一面正面報道軍嫂們的無悔,一面側面展現了軍嫂們的艱難生活。
她知道她找不到任何藉口給自己闡述理由,只能任由李和興大發脾氣,畢竟她做出的節目超出了預設範圍。
“你無故添加內容,不上報給我和範主任,思想出現嚴重的問題!你這是無組織無紀律!你這次的表現,我很失望。”
當一名領導對你直言他很失望,那代表着什麼?
夏天始終低頭挨訓,聽到失望這個詞彙時,臉色漲紅,再擡頭時表情果敢堅毅,這樣的表情,也是在向兩位主任強烈的表示,她不後悔:
“我是一名記者,我只是在採訪、報道、宣傳時,更貼近羣衆、貼近生活、貼近實際。
兩位主任,我並沒有認爲我此次的行爲失職。至於李主任說的情況,我更相信組織會通過節目進行更妥善的安排、討論、守望。
我忠實地報道事實,當好組織和領導們的耳目喉舌,透過報道呈現在他們的面前,使得領導們能夠及時地調整改善決策,纔是真的不愧自己身上的這身軍裝!”
“好!好!好!”李和興一連幾個好,可見他的憤怒。
揭開了領導們平時生活中沒注意到的事情,並且在該讓部隊齊心一致的時候,把這種場景展現在普通士兵面前。有心人會拿“失職”做文章。
李和興只要想到這複雜的一點,就滿腦門冒汗。
你夏天是記者,你可以寫報告上交,我准許了合格了,會給你遞交。可你現在的行爲跟上級不反應,站我面前沒交代,行啊!好!
李和興的辦公室門外,站着想要履行一下丈夫職責、接媳婦下班的葉團長葉伯煊。
以他的耳力,雖然沒有完全聽清,可大致內容還是瞭解了。
李和興氣憤之下,拿起桌面上的文件夾哐的一聲,就摔在了桌子上,以表示他的強烈不滿:
“檢查!給我寫檢查!一萬字的檢查,後天,不,明天就給我交上來!檢查不合格,我給你停職審查!”
門外佇立的葉伯煊一攥拳,李和興要敢因爲這事兒打夏天,他豁出去了也得揍丫到半身不遂、從此和牀爲伴的狀態。
還好夏天及時發聲。夏天立正站好敬禮:“是!保證完成任務!”利落轉身走了出去。罵吧,多罵幾次就麻木了。怕啥!我奶奶說的好,大米粥稀溜溜、鹹菜疙瘩哏丟丟。我夏天就當回那鹹菜疙瘩!
範葭始終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耳朵裡聽着雙方對話,心裡想的是自己熱血年齡的時候,也和夏天一般。從何時起,她的思維已經變成了迎合模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