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任靜仍微笑着說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訴擎好嗎?我希望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以爲,我還幸福地活着,活得很好。”她開心地笑着,堅強得心痛。
蘇雲心一個人在原位坐了很久很久,然後抓起包衝了出去。一路跑到東方擎的公寓,用力敲門,用力大喊。“東方擎、東方擎……”
可是迴應她的,是一片死寂。
她顫抖着打開門,一切如常,卻因爲少人氣,變得空蕩蕩的。他走了,空氣中的屬於他的氣息正慢慢淡去。
他的襯衫還一件件整齊地掛在衣櫃裡,孤零零的。
她記得他很喜歡收收藏襯衫,很簡單的條紋,穿在他身上卻顯得特別高貴,他是世界上穿襯衣最好看的人。
去上班前,他總喜歡讓她幫他挑選領帶。她總喜歡捉弄他,特意買一些花哨的領帶,可他甘之如飴,一個勁說好看。
無論多滑稽,只要她選的,他都會得意地戴着,並向其他人炫耀這是他老婆選的。
他用的,是“老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確定要和她在一起,一輩子。
蘇雲心緩緩跪了下來,哭得像個迷途的孩子。
經理辦公室。
遲言希第無數次撥打那個電話,但得到的迴應依舊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他煩躁地掛斷,心中更恐懼了。
剛開始,她只是不接他的電話,現在卻直接關機。她厭煩他了,故意躲着他嗎?
他很想去找她,可是……他不敢,他害怕逼得太緊,只會讓他更抗拒他。遲言希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秘書敲門走了進來。“經理,蘇小姐找您。”
“雲心?”看到秘書身後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遲言希激動地迎上去,扶住她的肩膀緊張地打量她。“你沒事吧?爲什麼關機,我還以爲你出什麼意外了。”
“我很好!”她微笑。
“你先下去。”揮退了秘書,遲言希忙拉着蘇雲心在沙發上坐下,自己蹲在她身旁,深深凝視着她。彷彿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似的。
“爲什麼不接我電話?爲什麼關機?你就快嚇死我了,我以爲你再也不會理我了。”
“對不起,我只是很混亂。現在,我想清楚了。”
遲言希瞳孔抽緊,顯現出一絲恐懼。“你的決定是……”
蘇雲心緩緩從包裡拿出戒指,放到桌上。“抱歉,我不能和你結婚。”她的語氣很堅定。
遲言希僵住,全身如同被冷凍了一般。他僵硬地轉頭望了眼戒指,等望向她,眼眶已經溼紅了,喉嚨間擠出沙啞的聲音。“爲什麼?你不愛我了嗎?”
“是!”她知道這樣說很殘忍,可是她更不想欺騙他。她嘆了口氣,“這些天我想得很清楚了,其實我對你的感情已經慢慢淡去了,不再是愛情。”
“爲什麼?”遲言希痛苦地嘶吼,“我們在一起幾年,怎麼能說沒有就沒有了?你忘了
我們曾經多麼幸福嗎?”
“可是我們在一起時,東方擎就已經在我們之間了。我是爲了報恩才和他發生那種關係,但……他總是像魔鬼一樣殘忍的掠奪傷害我,所以我很恨他。”
“我以爲只要我心裡愛着你,等他放了我之後,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但原來不是的,人的身心是不能分離的。”
“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我以後也忘不了,他的記憶會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總有一天會爆發出來。”
“你原以爲你背叛我,我很傷心,那段日子,是他一直陪着我。他爲我付出了很多,改變了很多,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會慢慢忘記對他的仇恨,甚至漸漸……愛上他。”
“知道照片是他傳出去的,我之所以那麼難過,是因爲我在乎他,我無法接受自己在乎的人那麼殘忍地對我,即使是曾經的事。”
“可是傷害他之後,我的心更痛了。這些天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不停責問自己,當初爲什麼要那麼殘忍地傷害他。如果不是那樣,我們是否有可能重新開始。”
“所以你決定和他在一起了?”遲言希忍着劇痛問,扶在沙發上的手,就快支撐不住身體的力量。
“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去找他。但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向你坦白,我不想再拖着你,那樣對你也不公平!”
“真的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嗎?你已經不愛我了嗎?”他的神情脆弱如琉璃,彷彿一點打擊就會摧毀他的整個世界。
“是!”蘇雲心嘆息着捧起他的臉,“我這麼做,也是爲你好。我不值得你愛,你應該找一個完完全全屬於你的女人。沒有我,你不會那麼痛苦。”
一片寂靜。遲言希低着頭,掩去了眼底的情緒。許久,他才擡頭,臉色如紙般蒼白,眼眶卻紅得嚇人。他努力放鬆,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了最後的勇氣又問了一次。“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蘇雲心不忍心看到他這樣的眼神,但還是點了點頭。“對不起!”
遲言希的勇氣和所有力量在那一刻抽空了,他頹然坐在地上,如同一個破碎的玩偶。“好……我放你自由。”
蘇雲心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對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心變了,就真的變了。我不怪你,只是恨自己爲什麼沒有保護好你。過去三年,我本該有很多機會可以幫你的,但我卻放走了。也許,這就是命吧,我們註定有緣無分。愛過,卻最終不能永遠在一起。”
“雖然我們不能走到最後,但我還是希望你幸福。答應我,好嗎?”
“嗯!謝謝你。”
“你……能最後讓我抱一下嗎?”遲言希緩站了起來,得到她的允許,最後一次將自己深愛的女人抱入懷中。他知道今天過後,她就不再屬於他了,他必須放手。
蘇雲心也回抱住他,鼻子酸酸澀澀的,有種想哭的衝動。她曾無數次在這個懷抱裡撒嬌,汲取溫暖。
她曾經以爲他是她最後的依靠,他們會幸福地走到最後。誰知命運弄人,他們還是無法在一起,要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這個愛她如命,寵她上天的男人,她終究還是辜負了。
過了很久很久,遲言希才鬆開她,努力擠出一抹燦然的笑容。“好了!去尋找你的幸福吧!我會一直在這裡祝福你。”
“謝謝!答應我,你也要幸福。”
“我會的。”遲言希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但這是他最後一次爲她流淚了,他會像她說的,放了她,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
……
轉眼,蘇雲心已經回到英國一個月,她繼續在孔子學院任教,像從前那般生活,沒有去找東方擎。
家裡,每個地方都殘留着他的氣息。即使他已經不在了,屬於他的東西還陪着她,就像他在她身邊一樣。
浴室,有他的剃鬚泡沫,和她一模一樣的杯子牙刷。
廚房,有他特地買來的碗,他說世界上只有兩個,代表他獨一無二的愛。
茶几下面有他的財經報紙,他不看電視,只讀報紙。他看報紙的時候,她就在一旁偷偷打量他。那專注的神態讓她想起一句話,認真的男人最帥氣。
收拾房間時,她看到他的書桌上也有一本《卡薩布蘭卡》。翻到那一頁,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城市,城市中有那麼多的酒館,而她卻偏偏走進了我的。
原來,他也喜歡這句話。
或許某個時刻,他們隔着一堵牆,卻爲同樣的一句話感動。
她越來越頻繁地夢到他,也常常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想起他。
上課的時候,總會有女學生問他爲什麼沒來,他們回國是不是結婚了。她沒有回答,心裡很酸很痛。她還記得那次課,他的突然到來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當問及他喜歡的女生時,他毫不猶豫的說,是她。
當時她只顧着生氣,以爲他是故意惡作劇。但仔細想來,才發現他的眼神很認真,彷彿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望着最後一排空蕩蕩的位子,她總是回憶起他張狂不羈的樣子,更加思念。
到超市買東西,經過衛生棉區時,她又會想起他帶着邪惡的笑容對他說,他喜歡“迅爽”。她莞爾,這個男人總是言語大膽露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毫不顧忌她會不會臉紅。可這樣的他,是最真實的。
走到肉食區,她會想起兩人在一起時的情景。她站在原地,彷彿能看到他們嬉笑的場景,耳旁一遍遍迴響着他的話。
我接你下班,再一起買菜,做飯,這種應該是你說的小夫妻的生活。很簡單,卻很溫馨。
他潔白的襯衫,推着推車,很有居家男人、好好丈夫的感覺。她就像個守財妻一樣,在他耳旁嘮叨不要浪費,兩個肉菜就可以。
他們每天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知不覺,她已經習慣了那樣的柔情,那樣的生活方式。誰說他們不像夫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