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錢龍舟高聲地喊着口令,五個占城士兵形態各異,有的立正了,有的稍息,有的向後轉,還有一個明明是立正,但是左右看了看,也學着旁邊的人一個向後轉。
錢龍舟被氣得快要七竅生煙了,前兩天城防大人自以爲聰明地衝進了公主府的花廳衝着這幫美國海商一通威脅,又是抽出刀劍又是言語羞辱,讓公主顏面掃地,直接把他轟了出去,徹底革職查辦,空出來的城防守之職就打算直接讓錢龍舟擔任。在這個兩眼一抹黑的情況下當個城防是絕對不可能的,且不說這空降而來的錢龍舟在這一羣占城港士兵中不服衆,就算是他們聽從自己的吩咐,對於這個城市有些什麼物資,哪裡是防禦重點也是絲毫不清楚的。最後在錢龍舟的建議下,公主任命副城守爲城守,錢龍舟只負責新兵的訓練。
從所有穿越書中看到的橋段,訓練土著新兵絕對是穿越而來的訓練者們可怕的噩夢,且不說立正稍息,這些沒有受過教育的土著士兵們根本就是左右不分。不過錢龍舟此時遇到的情況遠比那些穿越前輩遇到的更加惡劣。僅僅是一個立正,這五個被選出來公認最機靈最聰明的士兵已經練了一個上午了,“什麼是立正你們還沒有記住嗎?”他手裡提着一根鞭子,頗有威懾力地在這些土著士兵面前走了兩個來回,讓這些士兵們一個個緊張得要死,冷汗直流。但是錢龍舟絲毫沒打算用皮鞭抽他們,因爲此時的他根本就不懂得皮鞭該怎麼用,昨天試圖去練習練習揮鞭,結果險些被鞭尾打在自己臉上,這種需要長時間鍛鍊才能熟練運用的武器他此時根本就玩不轉。
他根據穿越小說中出現過的橋段做了一個訓練安排,本來打算用一天的時間來練熟立正稍息,結果沒想到這一天根本就搞不定,此時的這些士兵依舊懵懵懂懂地左搖右擺地搞不清自己要幹什麼。
“立正就是雙腿併攏!雙腳分開成60度,手貼着褲縫向下貼緊身體,同時挺胸擡頭。”他一邊大聲吼着一邊糾正最近的一個傢伙的動作。這五個士兵是有一定漢語能力的,事實上這個暴走中的教官說的每一個詞他們都能夠理解,但是湊成一句話就沒法懂了,此時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教官手裡的皮鞭,祈禱不要落在自己身上。
“立正!”錢龍舟自己高喊一聲,然後自己做了個相當標準的立正動作。“就是這個樣子,你們看清楚了嗎?”
五個士兵看完了他的動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同時搖了搖頭。這個搖頭動作讓他快要崩潰了,錢龍舟此時的心裡連掏出槍來崩掉這五個人的想法都有。
氣急敗壞的他衝着這五個士兵大聲吼道:“給我保持這個姿勢,不許吃午飯,下午如果立正稍息分不清,那麼就不許吃晚飯!反正什麼時候弄清楚了什麼時候吃飯!”
中午他特地自己下廚做了一桌飯菜然後端到了這五個保持軍姿站着的土著士兵面前開始吃飯。這招說起來有夠損的,若是平日那些豬食一般的飯菜,這五個士兵挺一挺也就過去了。但是此時錢龍舟有公主欽定的強大餐飲供應,而南洋原本又是香料產地,廚房裡的香料多得很,再加上他本身又是個頗能做幾樣拿手好菜的高級吃貨,所以當這桌菜被擺到五個士兵身邊的時候,那香氣直接就薰暈了一個,還有兩個腿一軟就趴在了一旁。
“站起來!都給我站好!”他一陣拳打腳踢把這幾個士兵又恢復到之前的軍姿狀態。“等下我一個一個檢查,做錯的給我排到後面,正確的才能吃飯!”
“你!第一個!過來!”那個士兵連忙跑過來。“立正!”
不知是不是食物的香味促進了他們大腦的發育,突然間這個士兵啪的一個立正,非常標準。
“稍息!”
這個士兵茫然地望着他,錢龍舟做了個稍息的動作,然後又喊了次口令,讓他奇怪的是在食物香味的輔助下,這五個士兵竟然在第一次檢查時就全都做對了。
“奇怪,”看着這五個士兵圍在桌前玩命地吃着自己剛剛做出來的飯菜,錢龍舟此時奇怪得不得了,這幫傢伙到底是真笨還是裝傻?他不由踮着腳左右觀望了一下,遠處自己在港口選的那塊地正在進行平整,一幫本地勞工揮舞着他們那些劣質工具在上面幹得熱火朝天。港口衛所裡幾個僱來的女人正在裡面把清涼油包在一個又一個的小油紙包裡面,清涼油那特別的味道此時已經瀰漫在這附近好幾條街了,許多的商人都圍在這衛所邊,試圖打聽這清涼油的來路和銷售方式。
他又一次回憶辜晴倩給出的銷售策略——敞開銷售,這不是開玩笑嗎?這種東西又便宜又有用,敞開銷售那些商人還不上去一把包圓瞭然後再囤積起來?就算是東方港一批又一批送過來,這還不是要被這種黑洞給吞噬乾淨啊?商人逐利這種事情他見多了,後世裡黑心棉地溝油之類沒人性的事情都有大把的商人去做,這屯點清涼油還真不算什麼。
不過他作爲本地的商務代表之一,也只能按照貿易部的指令去做,反正這東西原本就不甚值錢,這些藥材在東方港附近還真有不少,聽說孫文清還在他哥哥的農場裡搞了幾畝地專門種草藥。不過這三克清涼油賣一兩依然讓那些商人趨之若鶩,每天這裡都是定量銷售,每人限購十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本地商人的壟斷,但是黃牛果然是無處不在的。近兩天排隊的人明顯增多了,而且有人在裡面插隊,或者在遠處警告老百姓不要來購買,要不就是僱傭了一大羣家丁在這邊排隊,反而搞得老百姓怨聲載道。
“老爺!”錢龍舟身邊一個小孩一邊喊着一邊跑過來,“都打聽清楚了,現在在外面強買清涼油的商家就是諸城記的,掌櫃林震南就在一條街外的茶館裡坐着呢。”
“哦,”錢龍舟點了點頭,右手摸了摸下巴,“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那諸城記肯定不會安寧的。好了,這二十個銅子是賞給你的,你先去玩吧。”這個孩子是他在本地一個破產的商戶家遇到的,他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孩子伶俐的目光,知道這個孩子必定非常聰明,適合用來打探消息,就給了這個商戶家裡一筆錢,收了這個孩子當徒弟。因爲孩子身形小不容易引人注意,打聽消息什麼的倒是一把好手,而且出身商戶,家裡也教過算數和認字,也算小有知識,他決定要把這個孩子培養起來。
想到這裡的他不由得開心笑了起來,轉過頭走向餐桌準備吃點東西,當他走近時不由愣在當場,桌上且不說殘羹剩飯,竟然每一個碗裡都是空蕩蕩的,連湯都沒有剩下幾滴,也不知這些兵是怎麼吃得這麼幹淨的,“我勒個去!我還沒吃呢!”
此時一條街外的茶館裡,林震南正坐在桌前,一壺茶擺在桌上,他正在一邊小口飲着茶杯中的茶水,一邊得意地看着遠處被當成美國貨門店的衛所門口。門口擺着一張長桌,桌子後坐着幾個夥計,正在出售剛剛打包出來的清涼油。他原本爲了在碼頭上得罪了美國海商而懊惱不已,以爲美國海商會在其他的商家找代理去銷售可以作爲奢侈品的清涼油,誰知這幫美國人是不是腦子壞了,不僅不做壟斷,反而向所有人公開銷售,雖然限量供應,但是誰都可以去買,價格也只有一包一兩。這價格簡直太讓他不可思議了,他連忙把自己從得罪美國人深深的懊悔中解救了出來,讓自己所有的家丁小廝都揣着銀子去排隊。兩天下來雖然手頭弄來了不少貨,可是別的商家也用這樣的辦法悄悄囤貨,更不要說有那麼多老百姓也在排隊購買,每天稍微去晚一點甚至可能都買不到。於是在他的管家建議下,今天他手下的護院們也被派了出去在一條街外攔住這些去買清涼油的老百姓和其他商家,不准他們靠近,自己的家丁們在在衛所前排隊搶購清涼油。
此時的他現在心頭是爽得不得了,之前因爲得罪了美國海商的焦慮完全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前兩天自己的家丁排隊弄來的清涼油已經有不少了,如果像今天一樣壟斷地在美國人這裡進個兩天貨,就能備齊半船貨。到時候再向南下的商船上一裝,往克洛汗那幫有錢的土包子那裡一拋售,絕對是賺大錢的,想到這裡,他眼前已經有大把的銀錠在飛來飛去了。
可惜的是此時他還沒有驗證在自己眼前飛來飛去的銀錠成色,眼角餘光卻看到一個美國人走了過來。這些美國人穿着的都是些綠色的對襟小褂,腳上都穿着黑漆漆的靴子,頭髮都剃得極短,一個個看上去活似髡髮的頭陀一般,想要不認出來都不行。這個美國人不急不慢地走過來,在自己詫異的目光中一直走到他桌前,然後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對他一拱手,“林掌櫃,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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