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飄揚揚的雪花下, 崇明宮燈火通明,玉清,玉裳還有玉訾神色清明的候在崇明宮內, 雲管事則在後宮最偏僻的宮牆處來回徘徊。
等寧錦回來的時候, 身上的裘衣已經被融化的雪水溼了大半。
雲管事第一眼發現她, 趕緊把手裡溜金綴玉明黃色的傘打開撐在她的頭頂。
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 雲管事不贊同的看了她家女皇一眼。
那麼晚出去還這麼遲迴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會擔心的嗎?
想着她怕是去了鳳棲山,當下雲管事對秦紅瀲那是又敬又恨。
本來嘛,他用命救了她家女皇她是敬重的, 但是隻要一想到他對她家女皇的影響力她又是恨的。
如果,她家女皇的人生現在若是因爲他有了污點, 她一定會去鳳棲山把他的骨頭挖出來燒成灰。
……即使她家女皇知道了怕是會讓她以命相抵都不爲過。
對於雲管事的心理, 林宗向來不去揣測。不過看着漆黑如墨的夜色趁着四下無人之際, 林宗身子一轉,帶着寧錦往崇明宮掠去。
對着林宗已經看不見的影子, 雲管事恨恨的掃了眼便收起手裡的傘,趕緊往崇明宮飛奔而去。
林宗帶着寧錦的動作很輕,回到崇明宮也沒有驚擾四下守夜的人。
進了寢殿,玉清,玉裳以及玉訾神色平靜的給突然出現的寧錦行了禮, 然後動作有序的給她換衣備水沐浴。
等雲管事進來的時候, 寧錦已經被玉裳伺候着去了浴池沐浴。
雲管事看着擱置在案几上熱氣騰騰的吃食, 心裡的怒氣慢慢的平息了下去。
她家女皇雖然是因爲秦紅瀲大半夜出去, 但她畢竟安全的回來了不是麼?
嘆口氣, 捋捋宮袍上的褶子,雲管事取了明黃色的披風在寧錦出來的第一刻給她仔細披上。
“女皇現在是九五之尊, 安全要放在首位。”要是突然出個意外拋開她們這些伺候的人不說,朝中那些有野心的鼓動百姓犯上作案怎麼辦?
是要讓手腳皆廢的三皇女寧涵做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麼?
雲管事想到這,掃了眼站在牆角默默擺弄手心荷包的林宗,頭一次看她不大順眼起來——女皇不懂事,她也跟着胡鬧不成?
林宗擺弄荷包的手一頓,她陰測測的擡頭,細長的眉眼有絲絲森冷溢出。
雲管事趕緊移開眼,算了,女皇做事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以後她在旁邊多看着點就好了。
寧錦坐在羅漢牀上,玉裳拿棉帕給她絞着長髮,玉訾給她攏了身上的披風又找來張雪白的沒有一絲瑕疵的狐狸緞子給她搭在膝上。
喝了兩口玉清遞到嘴邊的湯水,寧錦擡手,“先端下去。”
玉清點頭,一身合體的宮袍在他身上整個人依舊俊秀,只是腰間斜掛的小金算盤也依舊刺眼的讓人看了一看趕緊移開。
“女皇,冷玉公子進宮一事還繼續麼?”換了塊嶄新的棉帕,雲管事接過玉裳手中未完的工作。
寧錦把膝上搭的狐狸緞子往上拉拉,眉眼輕輕闔起,“繼續吧!”
不管她是身體原主還是那抹靈魂,和納蘭扶疏成親一事都勢在必行。
如果紅瀲還活着——
算了,“繼續吧!”
“好!”得到想要的答案,雲管事冷漠的面孔忍不住一陣歡喜,女皇和冷玉公子成親這就好了嘛!虧她在宮牆前看到女皇第一眼還以爲女皇想起了她和秦紅瀲的過去,害她好一陣擔心!
以後等冷玉公子坐了後宮父主之位,再把潺玉公子迎進來,那女皇身邊不是又多了個貼心人嗎?
想着,雲管事把手裡的棉帕給了玉裳,趕緊下去讓下面準備的人加快手腳,女皇和冷玉公子的親事雖然形式簡略,但該有的還是一件不能落不是!
雲管事匆忙的背影落在寧錦睜開的眼裡,寧錦心裡竟然像是被大石鎮着有點喘不過去。
她要和納蘭扶疏成親了?攤開手心的碧玉藤花佩,寧錦的眼眶突然有點酸澀。
似乎是感覺到寧錦情緒不穩,小滿從袖子裡探出個銀色的小腦袋又飛快的縮了回去。
寧錦好笑的看着那抹耀眼的銀色光芒一閃而過,心裡竟然意外的平靜下來,“玉訾,去端兩碟熱氣騰騰的梨花糕上來。”
從登基爲皇后,她似乎還沒給小滿餵它最喜歡的梨花糕呢?
摩挲着纏在皓腕上的那團小東西,寧錦的天空放晴,心情意外的突然很好。
打開精緻的鏤空牡丹格子木窗,外面飄飄灑灑的雪花在燈火下像是渡了層金邊,落在眼裡漂亮的不可思議。
紅倌樓的桃花居里,紅竹單手撐着下頜,在半開的雕花木窗上看着那身披裘衣頭戴幕籬之人一步步上了馬車。
即使看不到幕籬之下那張絕色的面孔,但紅竹知道,他家公子現在心情一定不好。
因爲皇宮裡的那個負心人要成親了,只是對象不是他。
看着馬車一點一點從視線遠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一點影子,紅竹才拖着病弱的身子一點點回了牀榻。
公子,紅竹不是不想跟着走,只是紅竹的身子真的撐不住了。
一手擦掉脣上鮮豔如血的口脂,想着第一看看到公子那驚如天人的模樣,紅竹輕輕笑了——
公子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紅竹都覺得這世間不會存在有配得上你的人,即是第一眼看的你已經是被崇德女皇聖口罰入紅倌樓的罪人。
……公子,這次到陳國希望你一切順利,還有皇宮不珍惜你的人一定會不幸……福。
腦海閃過公子那雙斂盡世間所有風情素韻的桃花眸,紅竹滿足的閉上了眼。
半開的雕花木窗外雪花依舊飄飄灑灑,偶爾幾朵飄到室內落在地上慢慢融化。
精緻的桃木拔步牀上,薄薄的紅紗落下,掩了一室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