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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和我爸的會面定在我家裡,鋪墊工作我做得挺艱辛。爲了讓我爸能夠足夠了解陸優,我請了付安東來我家開展瞭如下對話:

我說:“老爸,我有男朋友了。”

我爸合上他正在看的那本《白鹿原》,問:“是哪個?”

我說:“是我們學院的一個師兄,學金融的,成績第一。”轉頭問付安東:“阿東,你說是吧?”

付安東嗓子眼裡應了一聲:“嗯。”

我繼續說:“好幾堂課都是助教,人挺聰明的,湖南人,性格比較沉穩。”再問付安東:“付安東,你覺得呢?你不是見過他幾次麼?”

付安東再吭了一句:“嗯~”

事實上陸優就是“家長都喜歡的那種典型”,因爲眼下他和我爸談得很投機。我爸愛看的書----那些名著那些“矛盾文學獎獲獎作品”那些“成功者的31條習慣”----陸優竟然都看過。

可能是一時興起,我爸也開了瓶白酒,問陸優要不要喝一杯。

陸優頷首:“那我陪叔叔喝一點吧。”挽起袖子給我爸倒了酒。

我爸問他:“小陸,你畢業之後有打算麼?”

陸優愣了愣。

我搶在他前面打圓場:“老爸,陸優還在找工作。”

我爸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現在去企業的比較多,你有同學去考公務員嗎?”

陸優點頭說:“也有一些,我挺多同學也選仕途了。”

我爸樂呵呵地問我:“你呢,閨女?”

我顧着吃飯:“我當然是去公司了,現在誰還去當官啊,官場多黑暗。”

我爸笑笑,不置可否,臨到結束之後才和陸優說:“我覺得男孩子可以去政府鍛鍊鍛鍊,在企業裡你們談的是道,在單位裡談的是術,兩者有相通的地方。但女孩子,像深深,我就不主張她們去走仕途,因爲官場裡勾心鬥角的事太多,女孩子如果沉迷在這種事裡,就失去她本來的可愛了。”

陸優還挺會接話的:“叔叔你說的挺對。深深比較單純,這也是她的可愛之處。”

我拿起他的圍巾,一邊換鞋子一邊對我爸說:“老爸,我送送陸優。”

送陸優出家門,他似乎滿腹心事,在電梯間裡一言不發。我們倆走在小區裡,聽見靴子踩在雪地上“沙沙”的聲音,擡頭是滿天星輝。

我轉頭問他:“你在想什麼?”

陸優看我:“沒什麼。”

我衝他笑:“你肯定在想什麼,要不然怎麼出來一句話不說。”

他擡頭看着夜空,突然停住腳步。雪景襯着路燈黑夜很清冷,路上拉了很長很長的兩道身影。

我想他是用故作輕鬆的口吻說:“我覺得有點壓力哎。”

可是他平常就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用這個語氣說出來很勉強。

我問他:“爲什麼會有壓力?”

陸優俯下身抱住我:“因爲沒找着工作啊。”他的臉被風吹得很涼,我能感覺到。

39.寒假就在我爸對陸優的初步認識之後拉開了序幕。陸優在北京呆到臨近春節才準備回湖南,他趁寒假幫導師做一些研究,可以賺點助教工資。他的生活很節儉,之前實習工資3000一個月,交完房租所剩無己。陸優從大學開始就已經經濟獨立了,就我知道的,他做過家教、助教、在少年宮裡輔導小孩下圍棋、做過兼職筆譯,不僅自給自足,偶爾還貼補家用。

我們倆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基本所有開支都是他負擔的。也正是因爲這樣,我很少在他面前大筆揮霍,買衣服化妝品飾品都是揹着他偷偷進行,再每半個月拿出來一件穿在身上,讓他以爲那是早就有的衣服。

眼下馬上要過年,他辦了不少年貨,買了兩個按摩儀帶回去給他爸媽。商場到了年底就人山人海,折扣促銷用盡了手段。我和陸優跑了幾個商場,總算是把他爸爸媽媽、姐姐姐夫、爺爺奶奶、姑姑叔叔、姨姨姨父等等等等的年貨買得差不多。

我實在找不着空着的商場椅可以歇一歇,索性就拎着東西靠牆坐在地上,向他抱怨道:“我實在……實在是走不動了。讓我休息一下吧……”從北城跑到南邊,再從南面逛到西街,最後再在東城掃遍貨,地面上全靠步行,地面下全靠軌道交通坐地鐵。我整個人快散架了。

我想死付安東的森林人了!

陸優在旁邊的麥當勞替我買了杯可樂。

我看着旁邊大大小小在禮品袋,長舒一口氣:“我看該買的都買了,這麼多東西你能帶回去嗎?”

陸優也累得夠嗆,“放心吧。你休息休息,休息好了我們就回學校。”

我想打電話給付安東:“這麼多東西,要不然讓付安東送一下我們吧。反正我估計他也沒什麼事。”

陸優顯然不贊成我這麼幹:“麻煩人家不好吧。”

我甩無賴:“問問嘛,說不定他正好有事呢。”這要是擱平常,我一個電話付安東早就來了。

陸優一把拉起我,提起所有的購物袋:“走了,帶你打車,好不好?”

我不情不願地起身:“好吧……”

陸優走了兩步,突然就停住,轉身問我:“深深,今年你要不要和我回趟家?”

我沒反應過來:“啊?”

陸優看着我,認真地重複了一遍,其實他每次說話都挺認真的:“我是問你,今年寒假你要不要來一趟湖南?”

我特別驚訝,“你、你這什麼意思?見父母了?好、好快啊。”

他笑起來,“我媽你早就見過了啊,上次暑假。”

我小聲說:“但上次還不是女朋友呀。”

他溫和道:“那這次就是了。”

我和我爸提出要去湖南做支教,我爸戴着眼鏡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居然沒有拆穿我。

大包小包地坐長途汽車去嘉禾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嫁人了去看婆家的感覺,側頭看看身邊的陸優,他靠在車座上睡得很熟,塞着耳機,聽着輕快的歌曲。

這是我最後一次去陸優的家鄉,真是一段忙碌的行程啊。他的所有親戚像走馬燈一樣在我面前經過,聚在一起準備年夜飯,喝酒聊天打麻將。似乎所有人都從頭到腳地打量我,帶着距離地衝我笑,用湖南話試探我是不是能聽懂,發現我不能夠聽懂之後他們會大笑,再教導我這是陸優的家鄉話,以後一定要學會。

我鮮少能夠和他的親威自如溝通,像個小媳婦一樣躲在陸優身邊讓別人圍觀我。另一方面,還要滿懷熱情地向長輩“獻殷勤”,用冷水洗碗,幫着收拾房間,做着那些我從來沒有做過的事。

只有一種眼神我看得很清楚,他們都以陸優爲傲。陸優似乎是這個家裡所有人,上下三輩,再延伸至三大姑四大姨,最大的驕傲。他們會不斷地向我提及他的優秀,他的聰明,他是整個嘉禾縣少見的去了B大讀書的研究生,他早在高中就是這個小鎮上的明星,他的孝順,他的懂事,他的前途無可限量等等等等……

而陸優大多數時候是陪我聽着,再一笑了之。

他們給我和陸優安排了兩間房間,而在兩天之後,我第一次正式地見到了一個人。

大年初三的那天早上,我向陸優的家人告別,準備回北京,找我那個獨自過年的老爸聚聚。

這裡的年味兒比北京濃許多,大清早地就能聽見爆竹聲。

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王舒,那個陸優的老鄉。她留着齊肩的頭髮,穿了一件不算洋氣的黃色大衣,手裡拿着袋子裝着些腐乳和米糕類的特產,用湖南話很熟絡地和陸優媽媽講話。

雖然我只能從他們的神態和談話中大致猜測到王舒是帶着禮物來拜年,但傻瓜都能看出來他們很親密。事實上,她不只和陸優的媽媽親密,她和這個家裡的任何一個人都很親密!

陸優的媽媽把她介紹給我的時候,拉着她的手,彷彿是母女,“深深,這是王舒。陸優的同學,他們倆從初中開始就同學,好多年了。年後也要去北京工作了,到時候你和陸優要幫忙多照顧照顧她。”

我愣了幾秒,好半天才找到我的手,機械地伸向她:“你好,我是陸優女朋友,許深深。”

王舒顯然也是一怔,再握着我的手拜了個年:“你好你好,新年快樂。”

陸媽媽朝房間裡喊了一聲:“兒子,小舒來拜年了!你快出來。”

陸優看見王舒,似乎是見到了自己的親戚,如常地和她握手拜年,用方言有說有笑地交談。

我承認我嫉妒,我嫉妒死他們能夠用方言說話,說着那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提醒陸優:“我要走了。”

他應道:“好,再等我一下。”

如果是普通朋友,怎麼會有這麼多話要說?話個別也要這麼長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有多少人喜歡陸優,舉個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