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伯指了指童玉青房門前的那兩盆薔薇,“昨天王妃說那兩盆薔薇好看,今兒老奴就給送過來了。”
竹雲往那兒一看,確實是這樣。她在府中有七八年之久,可老方伯卻是從成子睿新建府邸就一直在着的老人,竹雲剛來時還得老方伯一陣關照。昨天聽說老方伯跟童玉青在花園裡聊了幾句,想着童玉青那天說的事情,竹雲心裡就留了個心眼兒。今天一看,怕是她自己多心了。
“有勞了。”
竹雲告辭了老方伯,直接進了屋裡。
從那天之後,這還是竹雲第一次踏進屋裡,對上童玉青的目光,直接開口就說:“阿靜死了。”
童玉青有些意外,她以爲竹雲來說要說那天的事情,沒想到卻給自己帶來這麼一個消息。
想起阿靜那丫頭……
她早知道阿靜活不了,但也沒想到才這麼幾天人就不行了。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竹雲又開口說:“她忍不了痛苦便打碎了碗盞,將碎片吞進了肚子裡致死。”
本以爲等阿靜被折磨死的時候她該是痛快解氣的,可這會兒,她心裡卻難受的不行。
把碗盞碎片從口中吞入肚裡?那得是多疼,多痛,定然也是留了很多血……
童玉青彷彿能看見那一片血腥,她別開目光,手卻無意識的輕撫着早已沒了生命的小腹。
“死了就死了,厚待她的家人吧。”
竹雲輕輕應了一聲,沉默了片刻,就這麼轉身走了出去。童玉青的目光追了出去,有些不明白竹雲這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這人究竟會不會幫自己……
剛走出屋子的竹雲在看見門口的那兩盆薔薇時突然停下了腳步,兩盆薔薇紅豔似火,開得正好,童玉青這裡雖然什麼也不缺,但唯獨缺少一絲熱情,這兩盆薔薇放在這裡倒也合適。
只是……
竹雲回過頭來想想,似乎她從未聽童玉青說起過自己愛花的事情,怎麼這人突然間就轉了性子?
低頭暗忖了片刻,竹雲隨手招來兩個丫頭把這兩盆薔薇給抱走了。竹雲機靈又謹慎,恐怕拐個角就能把這兩盆薔薇的花花葉葉都給拆了。
她跟了俞翀這段日子裡,多多少少也能學些東西。竹雲就算是把這兩盆花兒都攆成粉末她也毫不在意,因爲老方伯給她帶來的消息並非藏在花葉和盆土裡,而是在薔薇的數量上。
兩盆薔薇意指兩個字的答案,又都是花開三朵,大小相等,粗粗一看根本就是一模一樣,這樣的安排只有一個回答。
等等。
童玉青攥着手心,內心煎熬又焦灼。
……
“慶安起來,後頭好像有人追來了!”雲昭狠狠推了慶安一把,驚得慶安差點兒跳起來。
她捂住他的嘴,瞪大了雙眼的將他的身體壓了下去。慶安還未做出反應,就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這幾日來慶安身邊只有雲昭跟雲芳,一路上走的格外小心,就算是宿在山林裡也絕不敢燒火取暖,生怕引來晉立夫或是成子睿的人。三個人的身子又是直接埋在灌木叢裡,身上的衣服又是陳舊的深色布衣,快馬奔馳而過還真的有些難以辨別清楚。
馬蹄聲漸遠之後,雲昭還未松下一口氣,雲芳就一把將慶安拽了出來。
“是駱衡!是七王府的人!”
慶安跟雲昭驚了驚,怎麼成子睿的人動作這麼快?
“雲芳你帶着慶安先走,我把這些痕跡……”
不等雲昭把話說完,雲芳直接拽着慶安就走了,根本就沒想着要去搭理她。雲昭心裡有些堵得慌,穩了穩心神後快速的把他們剛剛藏身的痕跡遮掩了一下才放心的追了上去。
雲昭前腳纔剛走,駱衡就帶着人追了回來。到了灌木叢邊駱衡直接下了馬,用手中佩劍將灌木叢挨着扒拉開看了一遍。
“駱衡侍衛,這裡並無可疑,咱們還是往前追吧。”
帶來的幾個都是駱衡的親信,駱衡在這裡查探的時候,他們已經把周遭都檢查了一遍,確實沒找到任何線索。
“不。”
駱衡陰鷙的雙眼突然鎖定了某個方向,一面又收回了自己的佩劍。
“這不是沒有可疑,反而是刻意的遮掩。”他用手中佩劍直指那個方向,“給我追,見人殺人,一口氣都不準留。”
……
雲芳身子還沒好利索,慶安身體同樣是虛弱,兩個人剛走了沒多久就沒了力氣。雲昭追上來,扶起慶安繼續走。見雲芳還杵在原地,又順手把她緊緊牽着。雲芳下意識的要把手收回來,“不用你假好心。”
雲昭便回頭瞪她一眼。“現在是你使性子的時候麼?”
雲芳依舊固執的把手收了回來,望着她的眼神憎恨不已。
嗖嗖兩聲,幾支利箭已經越過他們扎入前方的樹木上。
三個人頓住腳步,心都往下沉了沉。
耳邊是一聲嗤笑,慶安回頭,果真見駱衡脣角還掛着那抹嘲諷。
“沒了俞翀,你慶安也就是隻無頭蒼蠅而已。就你這樣的,有什麼能力去做黎國國主。”
駱衡一番話徹徹底底的羞辱了慶安,慶安勃然大怒,甩開攙扶着自己的雲昭,竟大膽的往前邁了兩步。
“相比俞翀我慶安確實是沒什麼本事,但今日就算沒有俞翀,我也一樣能全身而退!”
“哦?”駱衡眉梢一挑,頗有興趣的模樣。“就算今天你有點兒小聰明能從我手上逃出去,但以後呢?俞翀已經落入晉立夫的手裡,沒了俞翀,你拿什麼跟他鬥,你有什麼本事跟他鬥,你又有什麼本事能夠全身而退?”
三個人面色大變,俞翀已經落入晉立夫手中?
駱衡劍尖直指慶安心房,“俞翀的人頭我是取不到了,不過你慶安的腦袋也足夠讓我帶回去領命了。”
只見寒光一閃,駱衡的劍已經刺了過來,千鈞一髮之際,一枚石子準確無誤的擊打在劍身,力道之大,把駱衡手裡的見打得偏離的方向。
“子華!”慶安心中一喜,只要有子華在,他必然可以全身而退!
子華將慶安護到身後,負在身後的左手悄悄遞給慶安一小瓶子東西。慶安不動聲色的把東西拿過來,又小步的退到雲昭雲芳身邊。
駱衡帶來的親信如臨大敵,最突然出現的子華實在不敢小覷。駱衡沉了臉,打了個手勢吩咐道:“殺。”
子華眸心一緊,隻身上前迎戰。駱衡暗中觀察着子華的招式,一邊又吩咐着自己的人先去取了慶安的性命。慶安跟兩個女人擠在一起,臉色蒼白神情慌張,卻在有人靠近的時候直接將瓶子裡的毒粉直接灑出。毒粉散入空中,呼吸間就已經有人倒了下去。
駱衡趕忙閉氣,身邊的親信卻已經倒下幾人,另外一些怕是出現了幻覺,竟只會站在那裡呆傻的笑。
趁着機會,子華回身衝着三人就喊:“快走。”
雲昭頷首,攙着慶安拉着雲芳就逃了出去。駱衡要追,卻被子華纏得很緊,根本就無法脫身……
直到傍晚時分慶安三個人才逃到了一處縣城,本打算找個地方隨便對付一晚上,可雲昭卻說他們一路上躲躲藏藏還是被駱衡給找到了,不如這一回就做個尋常百姓,這縣城裡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要真鬧起來,他們提前跑了就是。
慶安看了雲昭一眼,壓下心裡的困惑,依着她的意思由她安排。
雲昭尋了一處客棧,拐角就有一家青樓,再過去些又是一處賭坊,客棧裡魚龍混雜。雲昭只要了一間房,說一是錢確實不夠,二是萬一有事發生大家也能有個照應。
“雲芳,我這還有些銀子,你想吃點兒什麼,我去給你買一些回來?”
雲芳眼中微微詫異,片刻後她厭惡的別開目光,依舊是一句話都沒搭理過雲昭。雲昭淡笑笑走開,隔了一會兒又會轉到她的身邊,一會兒說說這個,一會兒說說那個。
雲芳滿是不耐,她張了張口,“我們什麼時候走?”
“等子華找到這裡來,我們再一起走。”
雲芳沒再說話,而是用一雙黑沉空洞的眼神回看着她。雲昭被她看得心虛不已,便找了個藉口下樓喊了飯菜,盡是雲芳愛吃的。這一路上三個人盡吃野果,這會兒能有頓正常的飯菜,一直緊繃着的身子瞬間鬆懈了下來。
“這是你愛吃的,多吃些。”雲昭給雲芳夾了一筷子她最喜歡的菜,滿面疼愛。
雲芳同樣想要避開,可終究還是心性單純年紀小,就這麼毫無顧慮的悶頭吃起了飯菜。
雲昭咬着脣,臉上掛着糾纏跟複雜,後來乾脆別開目光不去看,可眼角卻劃過一絲心狠。子華將她的這些情緒穩穩抓住,目光從雲昭移到雲芳身上,心裡咯噔一下。
深夜,雲昭叫醒了慶安,見慶安才睜開的眼睛裡清明一片,眼中頓時閃過心虛。
“過來幫我。”
客房裡只有一張牀榻,自然是慶安一個人睡。他起身穿鞋,走過雲芳身邊時才注意到,向來警惕的雲芳今天竟然睡得這麼沉。
跟着雲昭走到巷口時她突然頓住腳步,指着地上的兩個麻袋說:“把我們的衣服給他們換上。”
慶安解開麻袋,見裡頭是一男一女兩個已經昏迷的乞丐。用不着遲疑,他已經把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給男乞丐披上,雲昭那邊也已經把衣服給女乞丐換上了。
“一人一個,帶回客房裡。”
慶安都不問一句原因就跟着雲昭一塊兒把兩人給帶回了客房裡。他剛給男乞丐躺平在牀榻上,一轉身,就見雲昭不知何時已經拿了一瓶松油,另外一隻手上燃着火摺子,怔怔的看着在桌上昏睡的雲芳。
“姐姐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