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宗廢后篇

從陳橋到崖山

先由孟皇后老姐去民間收集驢駒、媚蛇霧、叩頭蟲等邪物,再交給法瑞,精工細作成超品符籙。與此同時,王堅用南方的楓木爲孟皇后做成一微縮版的小祠堂,爲她誠心禱告,祝她成功。最後燕氏出馬,勸孟氏拿着這張符籙到宋哲宗寢宮去,把它悄悄放在丈夫的牀上…

參見前面孟氏向哲宗坦白符籙的橋段,這時她應帶着這張超級符去見丈夫,把老姐、養母、尼姑等abcd全上繳,這纔夠皇后嘛!可讓人大跌眼鏡?只隔了這麼幾天,她就180度大變身,帶着超級符一步步逼迫了丈夫、人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了任務…請問爲什麼會有這樣變化呢?是之前那次坦白是個騙局?舊黨出於各種考慮,編出了這洗白人品的謊言?還是孟氏過於理智了?女兒生死問題較小,可以坦白、自己幸福事大,必須不擇手段呢?無可查考,不過無論原因是哪個,孟皇后此次的行爲都很不崇高…

之後靜靜等待成果,一天天過去了,他們滾燙的詛咒熱情越來越冷。宋哲宗沒來、更沒回心轉意。一巨大問號生成,必須得搞清楚——爲什麼符籙沒生效?

這課題太龐大了,很顯然短時間內沒希望搞懂。那換個思路,有鑑於古代術界有名言“法不可制衆,術不可施之於貴宗”即再強大的法力,不可用來治理國家,因民衆太多,法力無法籠罩。再狠毒的詛咒也要分清楚打擊對象,如對方是傳承悠久的貴族大家,很可能會失靈。因貴宗家世綿長、福緣深厚、免疫力太強…那麼皇帝是貴中之貴,也許這就是詛咒不靈的根本原因…

呵呵,想到這就輕鬆了!咒不倒皇帝不等於咒不倒嬪妃,何況一小小的婕妤!在後宮等級裡連嬪妃都算不上。按等級,皇后與婕妤,彷彿九霄與黃泉…非常好!abcd們決定去詛咒劉婕妤!身份的差距、咒術的精良,從哪方面來說都贏定了…魘鎮劉婕妤開始!仔細分析。會發現這次詛咒全過程居然和近現代戰爭步驟暗合!

第一步,超遠距離打擊:太監王堅出馬,憑着高超記憶力記住劉婕妤的相貌,找人畫出來。掛在皇后宮裡的隱密處,由燕氏每天在特定時辰用大頭針在心口等特定位置狠扎…

第二步,空降近距離打擊:由孟氏老姐到民間去搜集一樣重要道具——5月間死的癆病人屍體。把它燒成灰,秘密帶進宮。太監王堅把這種骨灰悄悄帶到劉婕妤住處,均勻地撒在地面上…

第三步,把詛咒和骨灰之力結合,全面提升狠毒程度,變成七家針,骨灰符籙混合灰。邊在皇后宮裡積極作法、邊分批次大劑量,投入被詛咒者家裡…

這樣一來二去。劉婕妤身邊不停出現種種反常物質。次數少還行,可當作不明垃圾處理掉。次數多了換誰都發毛,尤其是細心敏感的女孩子…劉婕妤發現了,作爲一出身民間、現入宮廷的女孩子,她第一時間就明白出了什麼事。直接一路淚花。哭着奔向自己男人——宋哲宗。把所有悲傷恐懼,一點不拉的全都傾述在報案流程裡!和前面孟皇后的呆呆症症狀正相反!

宋哲宗會怎麼想?他腦海裡定會自動浮上來前些天孟氏親手交給他看的符籙。有了這片陰影,對孟氏來說,最樂觀的估計都是立案調查…宋哲宗把案子交給皇城司內押班樑從政、御藥院蘇珪共同審理。皇城司管皇宮安全,出入證件、衛士值班、宮門開閉等事都歸他們管。而御藥院負責皇家人員的醫療護理,像符籙、骨灰之類東西正好由他們鑑別…

北宋皇宮裡前所未見的事發生了!一聲令下,皇城司全體出動。把涉案人員抓了起來,關在一座偏殿,燕氏、孟皇后老姐、尼姑等人統統被按倒了嚴刑烤打!打出案情後,到御史臺找了個叫董敦逸的御史過來,幫忙錄口供。

至此結案!除孟皇后不會到庭受審之外,所有人都招了!拿着這樣的案情還要宋哲宗說什麼?真是神棍家族出來的小姐。一家子都歪門斜道!

1096年9月29日,宋哲宗親自到延和殿向各位宰執大臣宣佈廢掉孟皇后!孟氏出居瑤華宮,賜號華陽教主、玉清妙靜仙師。其他與案人員如燕氏、法瑞、王堅等人全體處死!

案子結了,事沒完…廢皇后操作還有一至關重要的流程。話說君如父臣如子,爹媽鬧離婚。兒女也要哭着喊着來阻止啊…

許將、李清臣、曾布這3個人很用心,和皇帝面對面時不僅講感情,更提到了技術要點。如太監王堅給孟氏建祠堂,不是還沒建成嘛?給你倒茶,你不是沒喝嘛?把魘鎮物放到了你和劉婕妤的房間裡,不是也沒死人嘛?真讓人懷疑他們是來勸人的,還是來啜火的?

理所當然的,宋哲宗憤怒了,一貫清秀端莊的好青年難得地變了臉色“朕待皇后有禮,不意其所爲如此!朕日夜怵惕,至爲之廢寢食!今日之事,誠出於不得已”之後趕人出宮,這事到此爲止!

想得美!滿朝大臣都是皇后的“兒子”這3位宰執大臣不頂用,還有言官呢!御史陳次升說事情和皇后有關,應交給外廷大臣來審理。現在由皇城司、御藥院都是太監們來定論,萬一裡邊有貓膩,會讓後人笑話的!

宋哲宗氣得一腦門子的黑線,極度懷疑該言官的忠誠。你也知道這和皇后有關?相當於你老媽犯事了,你不遮着蓋着在家裡處理,非得交到外面,大廳廣衆的隨便人圍觀。你可真孝順!難道皇宮內部發生的事,交給皇宮專職防衛部門皇城司來處理,不合規矩嗎?何況還有一位你的同僚御史的筆錄!

下一個跳出來的就是這位筆錄。董敦逸在定案後1個月裡連續寫了2封奏摺,說廢孟氏時天上陰了,是老天不想廢她。人都發愁,是人不想廢她。現在廢了,實在是不應該啊!

宋哲宗大怒,法官推翻自己的判罰,你當國家法令是過家家?下令把董敦逸罷免。貶到南方邊遠地區反省。這條命令一下,清靜日子徹底不見了,朝廷裡最大的大佬全涌了過來!

章惇、曾布、蔡卞、許將、李清臣等三省大臣全體到位,一起勸說!中心議題是一點。當初讓董敦逸參加審問就是爲取信於人,現在處罰他,不是公開承認審問中有錯誤嗎?自亂陣腳的事不能幹啊!

不過此時的宋哲宗已誰的話都聽不進去,最後面對喋喋不休的衆多唐僧,他大叫一聲“三省與一知軍”意思是把三省全體官員都罷免,去到邊疆!

很嚇人?可惜對章惇沒用!章惇像強迫型推銷員那樣對哲宗一通壓迫式勸說,終於讓皇帝回心轉意了。這時先饒了董敦逸,過半年再收拾他…如此這般,事情終於定案。

孟皇后住進皇家道觀裡,成了位清心寡慾的修行人…之後的歲月裡。她真的是在不斷修煉着。等她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徹底變樣了,一完美的政治生物出現!使得未來張邦昌建立大楚要請她出來垂簾聽政。苗傅、劉正彥兵變也要請她出來垂簾聽政。她在大宋朝最危難的時刻讓全天下因她而受益,成爲當之無愧的國母太后!

這都是後話。在她被廢時留下的最後一點餘波是關於新黨,具體就是章惇的劣跡。宋朝官方說法:孟皇后是政治犧牲品。是章惇爲徹底抹殺高太皇太后時期印跡做的無數壞事中的一件…

這麼說太荒謬了!沒任何證據表明新黨曾陷害過這位皇后,相反事後爲她出面的全是新黨首腦,不惜爲她和皇帝吵翻了天。何況說實話,章惇就算想害人,也輪不到她。在這時段裡,章惇有一整體構思,要由微入漸、從淺到深。把舊黨連根拔起,再不留下一絲一毫的存活率!爲這目標,章惇什麼都不顧了!讓空洞的正義、純潔都去見鬼!當年的王安石倒是純潔,看他留下了什麼!宋朝之所以到今天局面,都是他對舊黨斬草不除根的後遺症…

環慶路大戰將西夏國自小樑後以下所有人都打出了心理障礙,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腦子裡只有黑暗、火光、神臂弓、鐵蒺藜、滿天飛的大磚頭(虎蹲砲)、大山溝等等刻骨銘心的痛感,興不起半點搶劫慾望,等到緩過勁來時,已到了宋紹聖3年。

10月6日,西夏人這次動員了宋夏戰爭史上空前絕後的50萬人。小樑後、夏崇宗李乾順親征,大舉殺向鄜延路!

12日,宋朝這邊,新黨剛剛掌權、全國百廢待興。尤其軍事方面,這不是能立即見效的。宋哲宗只能下詔加強戒備,並在28日將新黨中資歷最高的一位元老——呂惠卿派上前線。

呂惠卿的能力不容置疑,面對50萬大軍他雖無力對抗,可防守起來簡直讓人抓狂!他赴任本已是亡羊補牢了,且面對的還是全騎兵兵種的西夏人。可他居然動作神速,等他做完戰前準備後,西夏人才衝進鄜延路,發現面對的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沒百姓、沒牲畜、沒糧食、沒美女、沒布匹、沒草料,啥也沒!全都就近收進各處軍寨堡壘,鄜延路徹底做到了堅壁清野!

西夏人在廣闊的鄜延路大地上轉來轉去,情況用《宋史 奸臣呂惠卿傳》的原話就是“寇至,欲攻則城不可近,欲掠則野無所得,欲戰則諸將按兵不動,欲南則懼腹背受敵,留二日即拔柵去”

西夏人只能撤軍。回軍路上攻破了金明寨。這是鄜延路上僅次於州府的軍事重鎮,雖比起第一代鐵壁相公時期,守軍下降了很多,可仍是重中之重。50萬大軍合圍,呂惠卿一點辦法都沒,只能站在延州城頭向北方凝望,眼睜睜看着金明寨覆滅。裡面5萬石軍糧、1千萬石草糧被焚燒一空,2800守軍只有5個人活了下來…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12月19日,小樑後將這些金明寨俘虜獻往大遼國…

熬過這一關,宋朝再次把之前戰績最好的那個人調了回來。章楶終於回到了邊境,任渭州知州。沒這個人,哲宗朝的輝煌開邊就無從談起!

本年,大中國王高升泰死。留下遺囑,歸王位於段正明之弟段正淳。史稱後理國。高氏則世爲後理國相國,稱中國公。後理段氏國王大權旁落。

紹聖4年(1097)2月,章惇打算徹底毀掉舊黨的精神支柱司馬光!在貶他的官、毀他的碑、收他的諡號、收回司馬氏子弟恩蔭後,要進一步挖他的墳、掘他的墓、鞭他的屍、曬他的骨!

這提議是三省宰執官共同向宋哲宗提出的,小皇帝很心動,幾次舉手想拍板,可就是有點小猶豫。猶豫中他發現宰執隊伍裡有2個人表現得有點小消極…

散會!宋哲宗遣走其他人,單獨留下了他們:許將、曾布。從這時起,曾布的老毛病犯了。翻他案底,當年王安石改革,他是最先倒戈的核心!從性質上說,他比呂惠卿更危險!因呂惠卿反的是王安石本人,於變法則始終不渝。曾布反對的是改革法令,從根本上和新法劃清了界線。可惜的是,宋朝講究的是“君子和而不同”這種小叛變往往顯得高大獨立。隨着改革派復興而重新登臺的曾布,不斷地和章惇唱反調,直到把北宋王朝推向無底深淵…

這時曾布、許將說“發人之墓,非盛德事”乍一聽很有理,挖墳掘墓的事無論官方幹還是私人幹,都很缺德,當然“考古”除外。

宋哲宗點頭。對,你們說得對“朕亦以爲無益於公家”這事到此爲止,司馬光的墳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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