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狂風也開始嘶吼了起來,天空陰沉的像是要塌下來一般。
把爐子打開風門,火苗呼呼地跳躍着,給屋子裡增添了濃濃的暖意。我和陳金盤腿坐在炕上,喝着小酒,嗑着花生,侃着一些亂七八糟的。
漸漸的酒意上頭,外面的天色更加暗了,陳金有些暈乎的從牀上下去,穿着鞋子說道:“不,不喝了,晚上,晚上還得忙活呢,這得醜話說在前面兒,我是幫咱自己兄弟,跟胡老四沒有毛關係……我先回去吃飯了。”
“就在這兒吃點兒吧,下這麼大雪,別回去了。”我嘴裡嚼着花生,一邊兒懶洋洋地下牀。
“得了吧!再待會兒,咱倆非得都喝醉了。”陳金笑了笑,掏出煙來給我甩下兩支,“我看見你還藏着一瓶酒呢,奶-奶-的,再喝會兒萬一把持不住,非得喝光了不行。”
我撓了撓頭,一邊兒拿起那兩支菸夾在耳朵上,一邊兒嘿嘿笑着說道:“你看看你看看,客氣啥,多喝點兒也不要緊,每次都抽你的煙,我都不好意思了,讓你喝點兒酒算個啥……”
“知道就好,操!自己的煙別放着長黴了!”陳金嘟噥了一句,然後晃着身子走了出去。
我跟着走到院門外,目送他走入風雪當中,身子左擺右晃的,我們家這條巷子都快容不下他了。
一些雪花飛入我的衣領內,化成了水,涼絲絲的,我打了個寒噤,抹了把臉,跺了跺腳,振奮了一下精神,呼出幾口酒氣,覺得在院門口的風雪中待着,也別有一番舒服的滋味。
半空中呼嘯的寒風發瘋了一般,嗚嗚地怒吼着,將紛紛揚揚的雪花捲成一團團的,噗噗地砸落下來,我半眯着眼,有些醉意地蹲下來,抽着煙,吐着霧,享受着這種天寒地凍的涼意。
大概是酒勁兒燒的我吧?雖然寒氣頗重,可我依然覺得渾身燥熱難受,解開了衣領,擼起了袖子。手腕上那個散魂咒的印記越發清晰凸起了,我摸索着它,苦笑着,這他-娘-的,禍害啊!胡老四說那個金疙瘩裡剩下的一魄是白狐子精的,而白狐子精自爆了那一魄爲的是想要重傷老太歲,那我身體裡的這黃狼子的一魄,是否也能自爆?萬一自爆了,我會是個什麼下場?
心煩意亂了麼?我撓了撓頭。
一根菸很快抽完了,屋子裡,傳來孃的喊聲,叫我吃飯呢。我拍了拍身上頭上的雪花,大口的呼出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扭頭往家裡走去。
……
晚飯後,大雪未停,老天爺好像下雪上癮了……
兄弟們紛紛頂風冒雪的來了,陳金最後一個到的,好像酒勁兒還沒過去似的,一直咧着個嘴笑,半眯着眼睛,揹着手牽着條大鐵鏈子,大黑那狗東西就跟在後面呼哧呼哧地吐着熱氣,渾身上下落滿了雪花。
“奶-奶-個球,還好這是下雪,要是下這麼大的雨,真沒法出門兒了。”陳金嘴裡嘟噥着,彎腰解開大黑脖子上的鏈子,一腳把大黑踢到了門後面,扭頭看了看,說道:“胡老四來了沒?”
“哦,沒呢,等會兒吧。”我招呼兄弟們都先坐下,然後很不捨地掏出煙來散了一圈兒。
常雲亮一屁股歪在牀頭上,靠着牆抽着煙說道:“胡老四來幹啥?今晚上有事兒幹麼?”
“是不是又要跟白狐子精幹了,哦對了,聽說郭超娘今兒個讓髒東西上了身……”姚京找不到座兒,蹲在牆邊說道:“我看咱們還是別鬧騰了,越鬧,村裡事兒越多了。”
常漢強點頭說道:“我覺得也是,乾脆跟胡老四商量商量,讓他跟白狐子精說和說和,咱們都別鬧了,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處。”
“和平個屁!”劉賓語出驚人。
我們幾個都詫異地看着劉賓,這小子膽兒最小,今天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確實很讓人吃驚啊。
劉賓見我們看他的眼神兒都怪怪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訕笑了兩聲,說道:“那白狐子精是幹啥的?沒聽郭老漢說過麼?最他-娘-的不是東西,要我說,咱就得把白狐子精給除掉……”
“哎哎,等等,賓子,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膽啦?”陳金打斷劉賓的話,蹲到劉賓臉前上下認真地打量一番,“****,你小子該不會也讓什麼東西上身了吧?”
“咋了?”劉賓有些心虛的問道。
陳金站了起來,看了下哥兒幾個,笑着說道:“還他-娘-的咋了?哥兒幾個不怕白狐子精,現在倒是害怕你了,你這變得也太快了點兒……”
“扯淡,賓子膽兒變大了不好麼?”我張嘴替劉賓解圍,“行了行了啊,說正經的,今晚上咱們得和胡老四一起,在老爺廟門口守着,要是那白狐子精來了,說啥也不能放過它。”
姚京立刻說道:“這麼冷的天兒,在廟門口守着?開什麼國際玩笑啊?”
“是啊,胡老四算準了白狐子精會來麼?它要是不來咋辦?咱們乾等一晚上?還不得凍死啊!”常雲亮也坐了起來,不滿地說道。
“就算是白狐子精來了,有法子除掉麼?”常漢強皺着眉頭,“我們幾個看不見白狐子精,而且那東西還會邪術,幫不上忙不說,恐怕還得拖累你們啊。”
陳金鄙夷地說道:“你是怕讓白狐子精給害了吧?”
常漢強一囧,常雲亮有些怒意的對陳金說道:“廢話,就你膽兒大,死都不怕!”
“本來嘛,過獎了!”陳金無恥的拱手。
“操!這又不是平常打架,兄弟們誰怕過?誰軟蛋過?”常雲亮乾脆從牀上下來,走到我和陳金跟前兒,瞪着眼說道:“這他-娘-的是邪物,是妖精,我們幾個看都看不見,怎麼跟它打?今兒個兄弟們還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就聞到了那麼多騷臭味兒,突然就暈過去了,你說,暈過去了還怎麼打?”
“這……”陳金怔了一下,人家常雲亮說得在理兒啊,陳金有些氣急敗壞地說道:“得得,誰害怕誰現在就走,又不是我的事兒,我也是幫銀樂呢,胡老四說白狐子精肯定要找銀樂的麻煩,因爲銀樂幹掉了黃狼子精,身上還中了散魂咒……”
我捶了陳金一拳,說道:“扯淡,怎麼就是幫我的忙啦?那白狐子精就禍害我自己個兒了?我可告訴你們!不弄死白狐子精,咱們誰也過不好,反正我是中了散魂咒,破罐子破摔了,奶-奶-的!你們要是害怕,那就躲着吧!”
兄弟們一時無語了,事實如此嘛,在楊樹坡太歲廟裡,大家可都聽郭老漢,哦不,是老太歲說過那曾經村中邪物混亂往事,心裡都明白那白狐子精是什麼東西,況且上次在邯鄲打架的事兒,還不就是他-娘-的白狐子精從中搞鬼了麼?
沉默了一會兒,劉賓淡淡地說道:“反正現在我是不怕了,巴不得跟白狐子精幹上一架,只要我自己死不了就好……可是,我們幾個看不到白狐子精,這是個大問題。”
“對啊!”常雲亮點頭附和着說道:“想打也沒得打,有心無力嘛。”
“胡老四有法子能讓我們看見不?他可是神棍啊!”姚京在旁邊插嘴說道。
我們幾個一想還真是哎,興許胡老四施法或者弄個符紙什麼的,哥兒幾個都能看見白狐子精了,那就好了,總比眼前一抹黑強的多,人最怕的不就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麼?
就在這時,趴在們後面的大黑突然站了起來,齜牙咧嘴地嗚嗚起來。
兄弟們一怔,齊刷刷隔着窗戶往外看去,窗外漆黑的夜色中,雪花紛紛撲簌簌飄落着。
“銀樂,在家沒?”
我一聽是胡老四的聲音,趕忙開門走了出去,嘴裡喊着:“哎哎,在家呢,就等您老來呢。”
打開院門,胡老四的樣子把我嚇了一跳,若非是穿得實在是寒磣了點兒,我還真會誤以爲是什麼他-娘-的大雪怪呢,渾身上下都落滿了雪花。我看了看天,這雪下的,可真夠大的,招呼着胡老四往家裡走,我一邊兒說道:“瞧這雪下的,您老還穿這麼薄,出來沒多添件衣裳麼?”
“不冷不冷,喲,你們那幫人都在呢?”胡老四往東屋貓了一眼,一邊兒往西屋裡走去,“你先回屋和他們嘮着,我上你爺爺屋裡有點兒話說說。”
“哦。”我答應了一聲,轉身回東屋了。
大黑那狗東西齜牙咧嘴地站在東屋門口,怒目嗚嗚着瞪視着胡老四往西屋去了。我一腳把大黑踢了回去,進屋趕緊把門關上,這鬼天氣,真夠冷的,還刮這麼大風,把雪都捲到屋子裡了。
這時候我聽見堂屋門也吱呀着開了,然後是爹說話的聲音,他也上爺爺屋裡去了。
想來爹孃也疑惑,這大半夜的還下着這麼大的雪,胡老四來家裡幹啥呢?
我們幾個在屋子裡又胡亂商量起來。其實大家這段日子遇到過這麼多邪事兒,在心理上,對於邪物也多少有些習以爲常,不似先前那般恐懼了。問題就在於,和這個白狐子精幹仗,不同於其他,比如那條黑蛇,起初也是看不見摸不着,大家害怕,可後來還是在衆人的眼前露出真面目,而且被我二叔給輕輕一拉幹掉;再比如那黃狼子,又如何?那麼多黃狼子還不是照樣讓兄弟們給打了個落花流水殘骸遍地血跡斑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