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無語了,語氣中還帶些埋怨,“你之前教高熾、高煦都沒這麼上心。”
何秋白了他一眼,“兩位王子日後可會幫我做研究?他們學些數算和管理手段就夠了,歷史有的是人教,也用不上我。”
“反倒是這邊的孩子們,大都一直在鄉間長大,也沒人教他們歷史,需要我幫着給他們開闊眼界,再學我的道。”
朱棣馬上反駁道:“可是你剛纔說的課程好幾個我都不知道是講什麼的,你確定能找來人講嗎,而且你這要講的和當工匠的手藝有什麼關聯?”
“若真按你這樣設置課程,我看每一個人會上你的課,甚至連教書的人都找不來。”
何秋沉默了,無力反駁,只是在心裡傷神,我只是想讓歷史進程快一些,再快一些,也能更好地避免韃清和西方列強造的孽。
朱棣真誠的看着何秋,“先生,你若是真的按你和田山長說的那般設置課程,想必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如果你真有什麼想教的,完全可以摻在其他課程裡。”
“這樣也能減少士林非議,豈不是更好?”
何秋琢磨琢磨,很有道理啊。他要是把一些物理知識散落在編寫的工匠學課裡,有心的孩子自然會問他。
這樣只是自己編寫教材要費時更久了,對學院的孩子們的影響也變得更小了。
想來只有這樣才方便自己傳授前世的一些基礎知識了,萬惡的舊社會啊。
心情煩悶的何秋找了個藉口,先行告辭,回到房間裡睡覺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何秋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悶頭編教材,藉着前世的記憶,他很快就把數算的和西洋諸事考給寫了出來。
這兩樣是他最用心的,不管是後面書院的孩子們有沒有興趣做研究,數算都是少不了的,西洋的這本教材,只是用來給他們開闊眼界,夾雜了部分何秋的私活。
物理化學等只是簡單設計了幾個自己還有印象的小實驗,淺淺的談了一點,只希望能吸引到對這塊有興趣的孩子啦。
忙完這些的何秋終於紅着眼睛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一臉振奮的把自己手中的幾樣教材丟給了朱棣,讓他幫忙掌掌眼。
雖然嘴上說的是讓朱棣幫着掌眼,但他臉上那股得意勁,任誰都能看的出來。
朱棣接過手稿,也沒有先看,只是沒好氣的抱怨何秋,剛收了徒弟,就不聞不問,丟在一旁不管,話裡話外都是再說他何秋不負責任。
何秋滿臉的尷尬,這爲了編寫教材,他這幾日確實沒什麼時間管李四維這小子。
朱棣也沒理他,只是先拿起了西洋諸事略考看,數算他學過九章算術,也不會特別在意,工匠的課程他更不關注。
唯獨西洋,因爲何秋提過好幾次的開海禁,講到過弗朗機人,他略有些好奇。
打開這本《西洋諸事略考》,第一眼就看到何秋極其醜陋的那手毛筆字,嘖,朱棣心裡那叫個嫌棄。
暗自決定要讓何秋好好練練字了,不然這手字實在丟人,而且老寫一些異體字,讀着頗不順暢。
不過等他拋開這些,慢慢看進去後,朱棣的心中就充滿了驚訝。
西洋諸事,自何秋提過後,他也派人蒐集過相關的消息,大多是浮光掠影,還有一些市井瑣事,看起來沒有一點實感。
但何秋的這本《西洋諸事略考》脈絡清晰,甚至用了一種朱棣聞所未聞的分析手法。
不似一般的紀傳體、編年體史書,而是提綱挈領的從宗教、民生、貿易、軍事等諸多領域,大致介紹了西洋各國各事。
所站角度之高,縱然是《史記》也比不上,視角宏大,使得朱棣彷彿親眼看到了遠在天邊的西洋各國的歷史和種種變遷。
雖然這只是何秋前世帶來的習慣,還是他從歷史教科書上學來的歷史觀和分析方法,但放在大明,卻有些驚爲天人的味道了。
縱然只看了萬餘字,也給朱棣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朱棣合上書卷,大爲感嘆,“不意先生還有修史之能,氣魄甚大啊。”
何秋倒是摸不着腦門,只問他覺得行不行。
朱棣點點頭,當然行,這麼好的書,只是用來給學院的孩子們啓蒙,實在太可惜了。他心裡已經開始琢磨把這份書稿重新撰寫,也修改一下遣詞造句,讓它更符合大明的文體習慣。
朱棣感嘆道:“只看你這份關於西洋的教材,就知道別的教材有多精妙了。只是若按你這個教法,還要輔以考試,怕是很多人都考不過吧。”
何秋說道:“無所謂,反正我教着玩,我隨便教,他們隨便學,願不願意學,能不能學會也只有看他們自己的了。”
然後又補充了一句,“若是能出三五個我想要的人才,那就是賺到了。”
何秋聽完朱棣的勸告後就,沒打算讓所有人都能接受他所設想的基礎教育,慢慢來就好了,二十年後能有一批可用的人才就不錯了。
而且那時候應該也是朱棣在位了吧,剛好也能大力推動自己設想的種種了。
朱棣聞言倒是挺佩服何秋的胸懷的,雖然很想做這事,但是又能定下心,沉住氣,有數十年不動搖的心態,這纔像是能辦事的人!
任誰都知道,若像何秋這麼個教法,那就只能持之以恆的往裡面砸錢,前路都不明的東西,又有幾人敢於這般砸錢?
朱棣把這些想法都埋在心裡,只是跟他講了講最近的一些事情。
他父皇已經召見過他,很是勉勵了他幾句,朱棣也隱晦的指出藍玉數次刺殺他的事。只聽朱棣這般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何秋就能想象得到朱元璋當時的憤怒。
要知道老朱是一個很看重親情的人,怎麼可能忍得了藍玉這種蠢貨刺殺他的兒子,這還是老朱在位呢,若是等他死了,藍玉豈不是會更加囂張?
於是乎,藍玉被朱元璋找了個由頭,貶成門將,讓他去看京城大門了,也是爲了磨礪磨礪他的性子。
還有書院那邊,那個皇莊管事被查出來,確實有私吞土地,還有諸多殘民的不法之事,已經被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