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清虜的最後一戰!
興乾二十一年歲末,整個大明上下所有人從戰爭剛一爆發的時候,無一例外的都浮現出了這樣的想法。而現在,這一想法並沒有動搖,而且越發的堅實了。
不僅僅是普通的百姓隱約感覺到戰爭即將結束。即便是對於大明朝廷的官員們而言,他們同樣也覺得的戰爭很快就會結束。
幾乎所有人都相信,現在距離最終的勝利已經爲期不遠了。
半年來,發生在西域的這場戰爭偶爾會傳出一些讓人憂慮的消息,但是整體上來說,戰爭的整體的進展仍然是極爲順利的。在李定國的指揮下,十萬大軍兵分三路,向清軍發起了最後的進攻,一路上明軍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過草原、越沙漠,直抵滿清腹地,數十萬清軍根本無法擋其鋒芒。
短短數月之間,明軍就進軍千里,一座座城市、要塞先後被明軍攻克,對於國內而言。這一系列的勝利點燃了人們心中的熱情,尤其是對甲申年的追思,更是喚醒了人們的記憶。
“我們將一路進攻,不滅建奴勢不還師!”
曾經被遺忘的記憶,再一次猶如噩夢一般在世人的腦海中顯現了出來,他們中的許多人這纔會自己的短視而懊惱。
對於大明的百姓來說,或許他們曾覺得的進攻西域勞民傷財,但是現在,當痛苦的記憶被喚醒之後,幾乎每一個人都高呼着一句話——滅奴!
滅奴!
不滅建奴,誓不還師!
非但普通的百姓如此,甚至就連同那些軍人的親友、家眷也紛紛寄信給兒子、丈夫、兄弟以及朋友,告訴他們,讓他們爲逝去的親友復仇!
戰爭!
以另一種狀態,在大明的後方打響了。
當痛苦的記憶被喚醒之後,在仇恨的驅使下,人們對於戰爭的熱情也被點燃了,每一個人的熱情都被點燃了。
不因爲其它,只是因爲他們逝去的親人!
已經被遺忘的記憶,成爲了人們渴望勝利的根源。他們不再像最初那樣反對戰爭,而是全身心的投入到這場戰爭之中,儘管他們並不能爲這場戰爭做出太多的貢獻。在更多的時候,人們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是保持着對戰爭的關注,而他們的關注同樣也在影響着輿論的導向。
現在,大明上下對於戰爭的關注也遠遠超過了過去,每一個人都在關注着戰爭,關注着戰爭的進程,同樣的報紙上,只要刊登與戰爭有關的新聞,總是能賣的很快。
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更是讓很多人覺得難以理解,但同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人們痛苦的回憶被喚醒了,所以人們纔會如此的關注着戰爭,因爲這場戰爭與他們每一個都是息息相關的。
面對百姓突然對戰爭產生的興趣,一些報社做出了一個極爲大膽的決定。他們向前線派出了記者,通過記者在前線進行採訪,獲得第一手的資料,然後通過快信或者電報傳回內地。大量的來自前線的新聞,使得人們看到了軍人在前線的付出,在他們爲軍人們的犧牲而感動的同時,每一次勝利,哪怕是一次微小的勝利。也會讓後方的人們歡欣鼓舞。
向前線派出記者!
面對那些因爲刊登戰地新聞而銷量大增的報紙,許多報社都行動了起來。紛紛向前線派出了戰地記者。
“開兒,你確定要去嗎?”
看着自己的兒子,李漁笑着問道。
李家從十幾年前就開始辦報,至於他也不再寫香豔小說,由他人出版。,而是將香豔小說於報上連載,如此十幾年後,現在“金陵日報”已經成爲南京的十大報紙之二一。不過,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經把報社交給了長子李將舒,儘管他當時只有二十一歲,但報社在他的操持下,非但不見衰勢,甚至發行量又上了幾個臺階。如此,已經年過七十的李漁也就能安心養老了。不過,今天他平靜的日子,又一次被打破了。
“父親,請原諒孩兒不孝,聖人言“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此番孩兒慾望西域,既是因爲現在舉國上下皆關心前方戰事,孩兒到那可就近採訪前方將士,以便發回第一手報道,讓《金陵日報》得已名揚天下,至於另外,孩兒亦有自己的私心。”
看着父親,李將開猶豫片刻,然後說道。
“孩兒兄弟五人,排行第二,數年前就已經自立門戶,但卻仍然於託庇於報社,託庇於父兄,如此自然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孩兒亦希望能在西域尋得些許門路,將來在那裡定居,爲我李家開支散葉……”
作爲次子的李將開有着自己的想法,對於他而言,他從不曾把自己的將來侷限於這家報社,始終侷限於家族的庇護之下。對於未來他有自己的想法。
兒子的話,讓李漁沉默了下來,對於五十才得子的他來說,從長子將舒之後,次年,紀氏又生一子取名將開;五十二歲時,紀氏再生一子取名將榮,過了一個月,側室汪氏也得一子取名將華;後來又得將芬、將芳、將蟠三子,共七子,將榮、將芬早殤,實存五子。晚年得子,爲他寥落的生活帶來無窮的樂趣。
可也正因如此,對每一個兒子,李漁都極爲心疼,早年間爲了能夠讓他們能夠自立,他甚至不惜重金在南京爲他們置辦下門鋪、房屋,並且把兒子們都送到報社中。
長子繼承只說次子要離家,可沒說過,自家的產業不能僱傭次子吧。爲的只是把兒子留在身邊。可現在老二的決定,還是讓他一陣不捨。但即便是再多的不捨,他也知道,這一天總歸是要來的。
只不過他並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早。在他看來,至少還應該再等上幾年。
“哎,其實,都怪爲父私心太重,要不是隻想着天倫之樂,將開你又何必如遠去西域?要是爲父同意你去參加文官考試,哎……”
李漁長嘆道,在將開書院畢業後,他沒有同意兒子去考文官,因爲那一批文官,都是要派往殖民地的,他不願意兒子遠去殖民地,那怕是隻要去幾年。他擔心兒子去了那裡,就一去不返。
但是現在,兒子將要去的地方又近上多少呢?其實,許多人想要謀生,總要去遠的地方。畢竟在那裡機會更多。
“父親,其實,孩兒也不曾想過做官,當年之所以想考文官,還是因爲同學們大抵都是如此。”
真的如此嗎?
當然不是,作爲次子的他,知道自己有一天必定會離開李家,自立門戶,所以他纔會和同學們一起想考文官。在過去的幾年中,離開李家的念頭並沒有消失,反而是越來越濃了,寄人籬下並不是長久之計。
有一天,如果與兄長髮生衝突,到那時再離開,難道只是靠着父親送的商鋪收租過日子?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是時候離開了!
過去他一直沒有下定決心,但是現在,一會就在眼前,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離開了。
“這次孩兒想去西域,其實……”
沉默片刻,李將開說道。
“孩兒是想到西域去看看,我想看看那裡的沙漠,看看那裡的雪山,看看那裡的草原,大明在那裡拓土豈止千萬,孩兒想到那裡看看,那裡到底是什麼模樣……”
對於異域,人們總是充滿着各種各樣的想象,在過去的二十年間,類似於徐霞客那樣的大明人在不斷的探索着這個陌生的世界,他們被皇帝稱爲“探險家”,被稱爲“探索者”,正是那些探險家們的遊記,讓人們看到了這個世界,瞭解到這個世界。
同樣也讓普通人對這個世界充滿着各種想象。充滿着嚮往,甚至現在有的人並不是因爲海外的機遇前往海外,而是因爲海外與大明迥然不同的世界,那個陌生的世界吸引着他們,讓所有的年青人,對於外部的世界充滿着好奇,他們渴望着看到新世界。
或許,西域並不是新世界,但是雪山、沙漠,甚至還有傳說中的火焰山,無不在吸引着他們,而作爲年青人的李將開,同樣也對那裡充滿了好奇。他渴望着在那裡開創屬於自己的事業,同樣也渴望着瞭解那個陌生的地區。
當然作爲記者的他,很清楚在那裡,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充滿着太多的機會。作爲第一批開拓者的他們,必然將獲得難以想象的回報。
看着父親,李將開笑着說道。
“父親,現在與過去不同,做火車最多二十天,就可以趕過來,正可謂近在咫尺,要是父親想念孩兒,只管發電報,孩兒一定會趕回來的。”
交通和通信的便捷改變了所有人的生活,對此,這些年李漁可謂是深有感觸,不過即便是如此,現在,兒子即將遠去,而且將會在萬里之外定居的現實,仍然讓他有些不捨。
但良久之後,他還是長嘆了口氣,兒大不由娘。更何況,他不能爲了自己的私心去阻攔兒子。他同樣也知道,對於兒子來說,這或許也是一個更好的選擇,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
看着眼前態度堅決的兒子。李漁說道。
“唉,下午去給你爺爺上個墳吧……”
父親的長嘆,讓李將開點點頭,然後說道。
“父親,以後您一定要保重身體……”
有時候,離開,總是很簡單的事情,對於李將開來說,他的離開,不過只是一張車票,一個行李箱,畢竟,現在他是作爲派往前線的記者離開南京,而不是前往西域的定居者。哪怕是他現在已經爲所有的一切做好了準備。甚至他已經告訴了自己的妻子。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會寫信讓她們過來團聚。
火車一路西行,噴吐着濃濃煙霧的蒸汽機車沿着中原大地朝西行駛着,隴海鐵路是大明建設最早的一條鐵路,它最早只是一條馬拉鐵路,正是這條鐵路改變了大明,從馬拉到蒸汽機車,從鑄鐵軌到熟鐵軌,再到現在的鋼軌,這條鐵路見證了大明鐵路技術的變革。
坐在火車上,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全新的速度,總是會讓人感覺很是神奇,其實大明的鐵路速度並不快,即便是像這樣的幹線鐵路,時速也就是60裡左右的速度,可即便是如此,也比馬車快了很多,在火車上日行千里不再是人們的幻想,而是早已成真的事實。
車廂裡不時的搖來晃去,偶爾的煤煙味會傳進車廂裡,煙霧會嗆得一些人發出咳嗽聲。不過即便是環境看似有些惡劣,如果是三等車廂的話,車廂裡還會擠上上百個乘客,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環境。不過即便是如此,火車仍然是人們出行的首選。
畢竟,火車的速度可以彌補所有的一切不足。
當然,如果乘客願意花錢的話,他們可以到環境相對較好的二等車廂,甚至一等車廂,當然,環境最好的恐怕還是一等臥鋪,儘管速度是相同的,但是一等臥鋪裡的環境非常不錯,臥鋪房門關上的時候,與家裡的區別並不大,有牀、有桌,可以躺着睡覺,也可以坐在那裡聊天。
而且臥鋪車廂餐車上的服務也絕不同於普通車廂。相比於普通的餐車,在臥鋪餐車裡,可以享受到極爲精緻的餐點,當然,只是價格上稍微貴了些。
“哼哼,你看,這樣的一份晚餐,這麼一點雞肉、一點素菜,再加上一小碗米,居然敢收一錢銀子,鐵路公司就不怕把人逼的不吃餐車裡的飯嗎?”
一邊吃着盤中的食物,王雲一邊抱怨着。
“可你要是不吃的話,在火車上又能吃什麼?”
李將開笑着說道。他們兩個人住在同一個車廂中。儘管職業不同,但經過這一路上的接觸,早就成爲了朋友。
“像三等車廂裡的乘客一樣?吃炒麪?對,車上的熱水是免費的。可是你看……”
李將開將視線投向車廂裡的其它乘客,然後說道。
“能睡得起臥鋪的乘客,肯定不會在乎這一錢銀子的。”
誰又會在乎這麼一點銀子呢?既然連這麼貴的火車票都能夠負擔得起。自然也就不會去在乎了。
“一兩銀子在外面,可是能請幾個人小搓一頓了!這麼一點東西,居然這麼貴。”
“這是在火車上,地方不同,自然價格也就有所不同!”
作爲記者,李將開很清楚火車上的不同。
“隴海鐵路是鐵路公司的專營路線,他們定的這個價格,你可以不接受,可以不吃,但只要你想吃,就必須要接受!”
“你的意思我明白,因爲沒有競爭是吧,火車上的餐車是鐵路公司經營的,除此一家,別無分號,就是這樣。獨家的買賣誰做起來都會做成這麼樣。其實,我覺得也許,可以把這兩節餐車分別租給別人,就像是商鋪一樣,這樣價格就會降低很多,畢竟,有了競爭,不再是獨家的買賣。價格就會降低。”
“這也很簡單,鐵路公司只需要把租金提高就行,如此一來,那怕就是別人租了下來,爲了利潤,也會提高價格,反正對於鐵路公司來說,無論如何這都是獨家買賣,他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利潤。至於其他,根本就不需要考慮,畢竟別人是不可能在這上面賣東西的……”
李將開笑着說道。
“就像火車站裡的商鋪一樣,東西肯定都比站外的貴,你要習慣這一切……”
好吧!
王雲無奈的笑了笑,這一切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然後說道。
“你是記者,不應該仗義執言嗎?”
見他無法接受自己的這種觀點,李將開並沒有去爲自己辯解什麼,而是用餐巾擦了一下嘴脣,然後對夥計說道。
“夥計,有什麼報紙。”
“《明報》、《公議報》、《河南日報》、《黃河晚報》、《開封晨報》……”
帶着報紙袋過來的夥計,連忙介紹道。並且掏出了很多報紙,整個人都顯得非常熱情。
“那給我來一份《公議報》吧!”
“給您……謝謝,一錢。”
“一錢?!這未免也太貴了吧,《公議報》不是每份十文嗎?怎麼到了車上這麼貴?這是什麼時候的報紙?昨天的報紙你也拿出來賣?”
李將開誇張的說道,同時把報紙遞給王雲。
“你看看,報紙都是昨天的!”
可不是。
王雲搭眼一看,報紙可不就是昨天的。
“這,這那有賣過期報紙的道理,這報紙過期,等於廢紙不是。”
“呵呵,先生,您說笑了報紙過了期,那也是報紙不是?”
“算了算了,給我一份……”
擺擺手,李將開頗爲無奈的付了錢,王雲詫異的看着他,問道。
“既然報紙過期,等於廢紙一張,爲什麼你還要買?”
坐在位置上的李將開坐直了身子,展開報紙說道。
“因爲在火車上,你並沒有其它的選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