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要殺雞給猴看,而且還要把他們的賣國求榮的劣籍宣揚出去,他們不是愛惜說名聲嗎?那就要從名聲上下手!”
從名聲上把他們搞臭!
這句話出口的時候,朱明忠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忽視了什麼!
忽視了宣傳陣地的建設!
沒錯!
或許,一直以來,他專注于軍事、經濟以至於教育等方面的建設,但是對宣傳上的忽視,直接導致了現在的這種局面,比如要軍勳特權上的讓步,說到根子上,不正是因爲對於輿論陣地的失控嗎?
不是失控,而是從沒有控制輿論陣地!
或許這個時代的人們不知道什麼是輿論陣地,但是對於來自未來的朱明忠來說,如果再不知道輿論陣地有多麼重要,那麼恐怕真的是白活在“紅旗下”了,生長在紅旗下,體會最爲深刻的是什麼?
就是輿論陣地!
就是深知掌握輿論陣地是打贏一切戰爭的基礎!
宣傳的力量是無窮的,它不僅可以把黑的變得更黑,有必要的話,也可以把白變成黑,黑變成白。即便是在21世紀,在所謂的自媒體時間,同樣也是如此!
“從名聲上下手?”
面對顧炎武的不解,朱明忠點頭說道。
“他們以爲自己身爲士林翹楚,便可以不顧禮儀廉恥,就可以賣國求榮,就可以黑白顛倒,就可以爲其漢奸行徑洗白了嗎?不!”
用力的一擺手,朱明忠冷哼道。
“賣國求榮,投靠異族,不但能夠飛黃騰達,還可以留個名聲,這世間那有這麼好的事情!他們想籍此煽動士林來反對朱某,哼哼,又豈能讓他們打着這般如意算盤?”
冷笑着,原本還只覺那些人頂多就是幾隻蒼蠅的朱明忠,反倒是當真要與那些可能出現在蒼蠅抗上了。
“哼哼,咱們這次,既然要拿人,就要首先從名聲上下手,首先在名聲上把他們搞臭,把他們弄到世人皆以其爲恥的地步,如此,這世人又有幾人敢再爲其張目?爲漢奸張目者,其人必不忠,既然不爲漢奸,亦與其狼狽爲奸!”
看着經略有些激動的神情,顧炎武反倒是有些疑惑,問道。
“這,敢問經略,這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
在顧炎武看來,除非發動士林,否則恐怕根本就無法做到這些,而現在對那些漢奸的清算,非但無法發動士林,甚至可能會與其中一部分爲敵。畢竟同爲士林中人的他很清楚,即便是他自己也有友人或主動或被動的出仕滿清,雖說與其已經不再往來,但如若是抄其家,流其族人,仍難免會有些兔死狐悲之感。作爲這個建議的提出之人,況且是其它人?
“簡單!”
看着顧炎武,朱明忠緩聲吐出兩個字。
“辦報!”
“辦報?”
“對,就是辦報!想要掌握輿論,就必須要辦報紙,必須要辦一份讓天下都看到的報紙!”
“經略可是指邸報?”
顧炎武試探着問道,“邸報”的內容主要地皇帝的詔書命令、起居言行、中央政府的法令、公報,官吏任名賞罰的消息和大臣的章奏文報。“邸報”的發佈要受朝廷的嚴密控制。
“邸報,不過只是給官員看的報紙,邸報的內容由於多受限禁,許多爲讀者關心的新聞得不到報道,邸報是不能滿足人們對新聞的需求的……”
朱明忠搖搖頭,回憶着後世的報紙,說道。
“我所說的報紙,不像邸報那樣印成書冊,而是直接印在數張大幅紙上,嗯,紙質可以差些,直接印在兩面,每天一期……嗯,一開始的時候可以每週發行一期、兩期……”
這個時代的“周”與後世的“周”不同,按中國的太陰曆一年有十二月,一月有五週,一週有六日。六天一期或兩期,應該可以滿足這個時代的要求,如果每天一期的話,反倒不甚現實。
“這些報紙上,既可以刊登各地官府的新聞、各地戰報,還有發生在人們身邊的事情,甚至小說、廣告什麼都可以刊載,他的讀者不僅僅是官府中人,普通的讀書人,甚至販夫走卒也可以看報,只要他們識字就行,它的價格要足夠低,可以幾文錢……”
儘管朱明忠並不瞭解如何辦報紙,但畢竟他曾看過報紙,知道這報紙的模樣,當然,他更清楚報紙的威力。
報紙!
在17世紀,最重要的宣傳工具是什麼?
就是報紙!
在這個消息閉塞的時代,報紙的威力是無窮的,甚至不遜於原子彈,中國古代爲何讀書人掌握着輿論,原因再簡單不過,他們掌握着信息,無論那信息是對是錯,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他們往往只能接觸到那些信息。最終那些信息決定了他們對許多事情的判斷。
“爲什麼,在很多出了漢奸的地方,其鄉民不以其爲恥?甚至以其爲榮?就是因爲當漢奸那位是附近有名的才子,他會告訴鄉鄰,他這是順應天命,所以,他會讓鄉鄰也去順應天命,和他一同當漢奸,現在,我們要通過報紙告訴他們——漢奸就是漢奸!告訴那些百姓,何爲國、何爲家,告訴他們什麼是賣國求榮!”
必須要辦報紙!
必須要掌握宣傳的力量!
憑藉的宣傳的力量,不僅可以把輿論陣地從這個時代的讀書人手中奪過來的。而且,還能夠樹立起英雄主義,通過英雄主義的形象去改變世人對軍人的看法,兩樣也改變軍人的心態!進而促使他們在戰場奮勇殺敵。
當宣傳的力量被充分發揮起來之後,它所貯藏着的力量,足以改變一切。當然前提是,這個力量必須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這報紙的發行面一定要廣,價格也要足夠低,低到大家都能夠買得起!報紙的讀者越多,報紙的影響力也就越大!帶來的改變也就越大!”
面對經略有些激動的描述着報紙可能帶來的改變,顧炎武卻從他的話中想到另一個問題——價格。
“經略,這,幾文錢一張報紙,別說是印報,恐怕勉強不過只是剛夠紙錢,若是這樣,官府豈不是每期都要貼錢?”
貼錢。
什麼事情總要講究個成本。在顧炎武看來,按經略先前比劃的整張紙大小的報紙,單就是五六張那樣的紙,都要兩文錢,再加上印本,這每張報紙沒有幾十文錢,根本就買不下來。
“貼錢,沒問題!”
辦報紙還怕貼錢?
中國的報紙有幾個不是政府貼錢在辦?
“既然想要這個喉舌,就不要怕拿錢去堆,一千兩,一萬兩,如果我們能把報紙辦好的話,寧人,相信我,這報紙的力量甚至不遜於二十營兵!”
豈止是二十營兵,報紙甚至可能成爲第二個“忠義軍”。
“到時候,官府的各種舉措,都可以直接通過報紙傳遞至百姓耳中,而不至於別有用心之徒所曲解,就像那銀元!”
提及銀元的時候,朱明忠忍不住冷笑一聲,在推行銀元時,也曾有利益受損的錢莊以及少數人從中煽動,如果不是因爲百姓使用銀元確實方便,而且收稅時使用銀元確實不收火耗的話,恐怕銀元還真不一定會順利發行。
“經略,當初發行銀元確實有些倉促。”
既然是站在官府的立場上來看,顧炎武也覺得有些倉促,畢竟,發行銀元涉及到方方面面。至少沒有考慮到南京的立場,就是失策。
“若非是按我大明律,銀錠官民自由鑄造,制錢爲國家根本不得私鑄,恐怕僅憑此一條,南京那邊就能追究起這個責任來!”
“確實如此!”
朱明忠點頭說道。
“其實,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當初的宣傳不夠,百姓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銀元便民,至於部分士人,以爲朱某此舉是私鑄制錢,所以才引起些許誤會,可是當初如果咱們有報紙的話,又豈會有這些事情?”
歸根到底,還是沒有報紙啊!
還是沒有掌握宣傳輿論的陣地,如此才讓那些錢莊和少數別有用心之人鑽了空子,差點壞了他的大事。
“所以,這報紙眼下是非辦不可,不但要辦,而且要立即去辦,嗯,這清河縣不是有幾家印書坊嗎?這件事情要抓緊去辦!”
原本想要吩咐顧炎武去辦這件事的朱明忠,話到嘴邊還是改了口,這個陣地委實太過重要,它不僅僅只是簡單的輿論陣地,它同樣還是學術的陣地,這麼重要的地方,要交給其它人!
“經略,那辦報的經費,以後走什麼地方……”
在衙署的經費開支上,朱明忠借鑑了後世的一些經驗,從預算制到專款專用,這是最起碼的原則,可以說每筆錢都有它的用處。也正因如此,顧炎武纔會開口這麼問。
“嗯,開辦經費,現在衙署裡的銀子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挪用那一塊都不是個事,這筆錢我個人出來吧,至於將來……”
沉吟片刻,朱明忠笑說道。
“將來,這報紙辦好了,可是能掙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