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音正坐在屋檐上,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
早上回到房間後,他也立刻大大的睡了一覺。睡醒時已值深夜,他卻絲毫不覺飢餓。而是拿了一壺酒,轉身跳上了屋檐。
月冷風清。晚風徐來,倒是有些清爽之意。
洛九音卻在此時生了落寞之意。她的目光像月光般清冷。直直望着深不見底的黑夜。
她又飲下一口酒。
此時頭已經微微有一些暈。眼前的月亮也顯得不那麼真切。
那是萬妖女王爲他編織的夢.
也是她深藏心底的夢。
洛九音的夢境中。
清醒時正在一所廂房之內,微風中飄來淡淡的花香。
洛九音揉了揉眼睛,趕緊站了起來。
這是哪?洛九音心中沉吟。
旁邊有一盆清水,洛九音給自己洗了一把臉,忽見銅盆中出現一個女人的臉來。而那個女人的臉,正是自己的臉。洛九音嚇了一跳,連忙拿過銅鏡來看,鏡中的女人眉目清秀,頭上彆着別緻的簪花,洛九音起了身,只見自己身穿淺藍色的羅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開滿雙袖,腰間鬆鬆的綁着墨色宮滌,斜斜插着一隻簡單的飛蝶摟銀碎花華勝,淺色的流蘇隨意的落下,在風中漾起一絲絲漣漪。
洛九音暗叫不好,這樣子被旁人看見了怎麼辦?連忙起身欲要換衣。
就在這時。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進來的是一個身穿淡黃色衣衫的婢女。
那婢女見着洛九音,輕輕一拜道:“少夫人醒了。”
洛九音驚愕:“你叫我什麼?”
婢女眨了眨眼睛:“少夫人呀。”
洛九音疑惑:“你爲何要叫我少夫人。”
婢女“噗嗤”一笑道:“您是小王爺的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不叫你少夫人,還能叫你什麼?”
洛九音滿臉疑惑:“小王爺?哪個小王爺?”
婢女也露出疑惑的表情:“少夫人莫不是病了。要不要小蕙立刻去幫您叫個大夫。”
洛九音心道這地方古怪的很,還是不要惹上是非,連忙揮手道:“不必了。我只是,頭有點疼。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小慧應聲拜了一拜,立即向門外退去,順手關上了門。
洛九音環顧四周,見着衣櫃,連忙打開。想要換上男裝。
但衣櫃裡出了女裝外,只有幾身略爲寬大的男裝,洛九音心道大了總比自己女兒家的身份被發現的好,當即連忙換上那稍大的男裝。
門外忽然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
洛九音心下一驚,連忙問道:“誰?”
門外的人說道:“阿音,是我。你睡了嗎?”
洛九音聞音皺眉問道:“是阿昭嗎?”
陳昭笑道:“除了我還能有誰?”
洛九音輕籲一聲:“你也來了,我還以爲這裡只有我一個人。”
陳昭道:“是啊。我聽婢女說你病了。連忙過來看看。我能進來嗎?”
洛九音大叫:“等一等!”說完連忙把衣服穿戴整齊,卸下發上簪花,拿了根繩子匆忙紮上,整理完畢後才說道:“你進來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陳昭緩緩走了進來。身穿黑色長袍,看着竟比平時成熟穩重了許多。見着洛九音的樣子,“噗嗤”一聲笑了:“九音你今日是怎麼了,怎麼又忽然換上男裝了?難不成是想念在落霞山莊的生活?”
洛九音聞言有些愕然:“我..我穿男裝,有什麼不對嗎?”
陳昭笑着走了過來,拉住洛九音道:“對。有什麼不對。反正我的九音,穿什麼都好看。”
洛九音聽見陳昭這麼說,忽然就紅了臉頰。
陳昭又道:“對了,爹的隨從來報,明天他就到江南了。我們已經讓人準備好了,明天我們一起去接他。”
洛九音眉頭一綻道:“我爹要來?”
陳昭笑道:“對啊。他說自從你嫁給我以後,就一直沒再見到你,有些想你了,就特地來江南看你。”說完還伸手輕輕颳了一下洛九音的鼻子。
洛九音當下有些驚慌:“你說什麼?我嫁給你?”
陳昭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只見他皺起眉頭,把手放上洛九音的額頭道:“怎麼了九音。婢女跟我說你病了。我念道你武功高強,必然不會生什麼大病,還不信呢。現在見你,確實有些不對,是不是發燒了?”說罷又將手撫上了洛九音的臉。
洛九音大驚,當下有些害羞,連忙一掌打開陳昭的手。
陳昭奇道:“你這是怎麼了?”
洛九音皺眉問道:“這是哪?”
陳昭笑道:“這是永安王府啊。”
洛九音又皺眉問道:“你是誰?”
陳昭答道:“我是陳昭啊。”
洛九音又問:“我又是誰?”
陳昭笑着颳了一下洛九音的鼻子:“你是洛九音。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洛九音。”
洛九音忽然鼻子一酸,當下明白過來。心道原來這是個夢。也也許是萬妖女王佈下的幻境。無論如何,眼前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了。
陳昭笑道:“我看九音你是太累了,走吧,我們一起去睡一會兒。”
洛九音瞪眼。睡一會兒?一起???
陳昭笑着將洛九音攔腰抱起緩緩走向牀。又將洛九音輕輕放下,自己將鞋子一脫,也立刻爬上了牀。側臥在洛九音身邊。
洛九音怔怔望着他。
陳昭笑道:“你倒是快睡,看着我做什麼?”
洛九音心下有些難過,穆然說道:“我怕以後都不能這樣看着你了。”
陳昭微微一笑:“傻瓜。快睡吧。以後有的是時間看。”說罷伸手緊緊擁住洛九音。
洛九音伸手抱住陳昭,閉上眼睛時感到一陣安心。不覺緩緩睡去。
醒來時天已是漆黑一片。洛九音望了望周圍,不由大驚:“我怎麼還在這?!”當下想了一想,很快認定這是萬妖女王佈下的幻境。
那要怎麼才能出去呢?
這時陳昭又開門進來,見着洛九音的神態已經好了許多,連忙笑道:“你醒了。身子可好些了。頭還疼嗎?”
洛九音微微一笑:“我已經好多了。”
陳昭道:“那就好。我已經讓人安排了兩匹好馬,明日我們出去遊玩吧。”
洛九音問道:“遊玩?去哪裡遊玩。”
陳昭笑道:“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我又不會賣了你。”
翌日一早。
陳昭便已攜了洛九音出門。
山川秀麗,盡在眼底。
陳昭騎着快馬一路奔騰,與洛九音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一座山腳下。攜着洛九音便上了山。在山頂上,二人盡情呼喊,談笑風生。
洛九音望着陳昭的臉,忽然笑着說道:“原來你就是我的心魔。”
陳昭有些迷茫:“九音你在說什麼?”
洛九音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原來你就是我的心魔。
只有殺了你。
我才能離開這個幻境。離開這場美夢。
翌日。陳昭一大早就拉着洛九音去了江南的最南邊.
但見洛青騎着一騎快馬,只見他滿臉喜色,飛奔而來,大手一揮,凌空叫道:“音兒!”
洛九音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開心,連忙揮手迴應道:“爹!”
當夜,洛青與陳昭二人互相勸酒,沒過多久,便喝了個爛醉。
洛九音把洛青扶到牀上歇下。但聽洛青醉醺醺地說道:“別管我這個老頭子了。如今你都已經出嫁了,快去看看你的夫君吧。我看他也喝了不少。”
洛九音眼中泛出淚光:“爹。我騙了你這麼多年,你就不恨我嗎?”
洛青大笑:“恨你什麼。你是我女兒,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恨你。”
洛九音抹了抹眼淚,退出洛青的廂房。
回大堂的路上,正好碰見了陳昭,便也立刻扶了他回房。
洛九音忽然向陳昭問道:“你還記得我們關於大哥的那個賭約嗎?”
陳昭笑道:“當然記得。我們賭大哥會不會變成花和尚。”
洛九音眼中眼波流轉,笑着問道:“那是誰贏了?”
陳昭笑道:“算是你贏了吧。大哥這不現在還在淨土寺做和尚嗎?”
洛九音道:“那我可以提我的要求了嗎?”
陳昭道:“當然。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
洛九音笑道:“我要你記得我一輩子。”
陳昭大笑:“你這是什麼要求。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我當然會記得你一輩子。我看啊,這個要求太小了,喏。給你一次機會,換一個要求。”
洛九音忽然哽咽了,她說道:“這兩日與你在一起,我已經什麼都夠了。我要謝謝萬妖女王給了我這個夢。多謝她讓我和你,在這裡相戀。如今我心願已了,從此也不必再記掛於心了。”
陳昭微微一怔,眼中忽然出現深深的擔憂。隨後又笑道:“你這是在說什麼。說的好像你要走了一樣。”
洛九音的眼淚奪眶而出,哽咽着說道:“不是我要走了。是你該走了。”
陳昭疑惑道:“你要我去哪兒?”
洛九音閉目說道:“去你該去的地方。”
夕影刀一劃而過,從陳昭的身上直直砍了下去。
再見。陳昭。
月光下。
洛九音再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若遺憾遺憾,若心酸心酸。
回頭看,梨花已落千山。
來年秋風亂,笑看紅葉轉。
深情。只好。淺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