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一夜之後,白夜從牀上醒來,這一夜無疑是安靜的,但他卻無法從這安靜中,感受到一絲半點的平靜。
他起身就來到窗邊拉開了遮簾,這時候其實天色也已經不早,旭日剛剛東昇而起,光輝照在山頂那片潔白的雪域上,有種夢幻般的美麗。
李哲謙很快來敲門了,這會子還沒有換睡衣,只是抱着雙臂斜倚在門框邊,目光先把白夜的屋子掃了一圈。然後他朝白夜揚了揚眉:“怎麼樣?”
這是問白夜昨日睡得如何,白夜也是挑起眉:“你不也跟我一樣麼?”
誰經過張彩兒剛纔那一遭,都沒了休息的興致,倒還是李哲謙先看了看白夜,說道:“那現在怎麼地,下去再等着吃個早點什麼的?”
白夜也是默看了他一眼:“下去向前臺打聽問一問,葉丹墨有沒有回來。”
李哲謙一下子想起來,他們昨晚在從頂樓回來之前,曾是親眼看見葉丹墨離開了酒店的。
白夜再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很仔細地看着裡面的東西,李哲謙不知道他帶了什麼寶貝來,至今也沒親眼看過這行囊裡都有什麼。然後,白夜似乎似有似無地對着牀那一面牆壁看了一眼。
李哲謙當然又問:“怎麼?”
白夜說道:“隔壁似乎住了人?”
李哲謙頓了頓,也揚眉道:“925?難道昨晚上纔來住的麼?”
白夜是926,他自己是927房,隔壁的925,則似乎之前一直空着。
白夜搖着頭:“不知道,我只是隱約聽到昨夜有些動靜。”
白夜這耳朵就跟他的眼睛一樣厲害,恐怖的有時候就算他十幾步遠落了一根針,都能傳進他耳朵裡。
不能怪白夜此時多心,實在是處於非常境地。兩人甚至不可避免都要想一想,難道隔壁的新住客,就是那張彩兒不成?
兩人都是經歷過風浪的人,當下表情都藏得極好,彷彿沒事人般下了樓。不過這次,兩人是走的樓梯,走動的時候,出於某種習慣,白夜把樓梯通道的四周都仔細看了一遍。
旁邊李哲謙輕鬆地發話了:“說實在的,昨天我真的很鄙視,你那掏身份證的行爲。”
白夜望了他一眼,卻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李哲謙還在感慨:“你居然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把身份證拿出來,作爲證明你自己的證據,實在是佩服至極。”
顯然李哲謙話裡話外的諷刺也沒讓白夜放在心裡,白夜繼續淡淡說道:“還有比身份證更能證明自己的嗎?”
李哲謙一瞬間都要給他說服了,衝着白夜都瞪了好幾眼。這白公子就是非一般人,這話說得可不是一點沒錯。可是換了別人還可以,偏偏在他身上,還真讓人有點唏噓。
身份證當然是真的,只是人卻是假的。
到了樓下,其實已經略有些過了早飯的時候,餐廳裡面稀稀落落的人很少,兩人挑了張六人的大桌子舒舒服服坐了,這當口李哲謙接了個信息,看完以後,就擡頭跟白夜說
:“賣主說,一個星期後,就會抵達這裡。”
白夜一邊清理着桌上的水果:“這神秘賣家的廬山真面目,總算要見着了。”
李哲謙收了手機:“我會嘗試着在拍賣之前約一約他,要是能提前給我們看看拉胡,辨別清楚,能不去湊拍賣會熱鬧最好。”
白夜卻沒他這麼樂觀:“還是別這麼想了,人家既然說了舉辦拍賣會,就不可能提前跟你交易。”
李哲謙頓了頓,道:“就算是提前看一看,能先檢驗一下真僞也好。”
前臺的小文和那圓臉的小姑娘今天同時都在上班,兩個人在前臺也百無聊賴,就這麼聊起了天。
小姑娘先說道:“過陣子客人應該更少了,等天氣冷下來,就不大有什麼人願意往山腳下跑了。”
小文嘆氣道:“其實咱們酒店一年四季都住不了多少客,這兩天反倒陸續來了不少人,我還覺得有些反常呢。”
小姑娘因爲纔來沒多久,自然多了份好奇心:“按說咱們這酒店,怎麼也有五星級別了吧,配套設施,就算擱在桑海城中都是頂尖的,爲什麼要開在這裡,生意也不好,老闆能賺的了錢嘛?”
小文說道:“你管這些幹什麼,客人少,工作也清閒。我來了幾年,連老闆什麼樣子都沒有看過,想來他那種有錢人,哪裡在乎這些。”
小姑娘想想也是,這裡除了來往城市不方便外,倒也幽靜別有洞天。她想起什麼,又興致勃勃地:“對了,你還記得昨天來的那位客人藍小姐嗎?她今天一早就叫車去城裡了。”
小文道:“當然知道,她是去取錢的吧,昨兒不是咱們刷卡機壞了,還是樓上的葉先生幫她墊付的房資。”
小姑娘說道:“昨天你下班早,恐怕不知道。這藍小姐後來又下來一趟,問我買了一份山裡的地圖,看樣子,真像要進山觀光的樣子。”
小文聽了也有些意外了。桑海城中,自然不乏販賣地圖的地方,但是,在城裡買到的地圖,和在這酒店中,有一樣本質的不同,就是城中的地圖,往往只是粗略的地形全貌,而特意建立在珠峰腳下,和高山比鄰的此間酒店,卻是大不一樣了。
在她們這家酒店裡,販賣的地圖,是詳細概括了前方數百里綿延山脈,各地走勢的極爲詳盡的一份地圖。這便是所謂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來這裡旅行的大部分人,都會去登一登山,而這份詳盡無比的地圖,對於想要登山的客人,都會人手一份。
小姑娘有些笑意道:“這位藍小姐看來很懂嘛,是不是事先做過我們酒店的功課。”
那藍小姐到來的當天,就向前臺買地圖,顯然是早就知道的這裡地圖不一樣,而不像其他很多客人,都是在前臺主動介紹下,才明白有這麼一份地圖存在。
小文卻困惑道:“可是就算那藍小姐要進山,她是一個人來的吧?一個人登山可有點不容易,莫非她還要找嚮導?”
小姑娘補充道:“就不知道她要去哪裡了,咱們這也不缺嚮導,只要有酬金,帶一個人
進山,還是帶一團人進山,這還不都一樣麼。”
小文道:“就是有點奇怪罷了,那藍小姐瞧着斯斯文文的,笑起來也和氣,實在不像個會登山遠足的人。”
小姑娘說道:“就是旅行嘛,順便登一登山,也沒什麼不可以。”
兩個人的談話,只是斷斷續續地傳入餐廳李哲謙和白夜的耳中,也因爲此時一樓大廳沒什麼人,酒店外又是高山雪域,所以自然有着別處沒有的靜謐柔和,說話的聲音就明朗清晰起來。“今日天氣似乎不太好。”李哲謙說道,似乎皺了皺眉頭。
白夜也轉過目光,透過玻璃看着山間雪域。方纔他還在房中的時候,確實還是陽光撒了一片,只是此時的山頭,明顯暗了下來,天邊遮住了一層烏雲。遠看那一片雪域,已經不是銀白,而是泛着淡淡的金色。
白夜說道:“畢竟是高原地帶,氣候變化肯定是快的。”
李哲謙卻面容沒有舒展,收回了看着窗外的視線道:“這要是天氣變化,可就不好辦了。這山間起來的烏雲,可能久久都散不去。”
白夜看了他一眼:“總不可能一直豔陽天,既然那賣主還要一週纔到,你又何必擔憂,而且我們這一週,肯定也是不會離開酒店的。”
外面的天氣變化,其實影響不到他們,白夜如此分析着。
但李哲謙對天氣的改變,顯然更介意些,他讓服務生添了一杯紅茶,就這麼倚在椅背上,一杯杯地喝着。
在酒店中的時光彷彿是凍結的,沒有波瀾沒有驚濤,便是這對面喝茶的平淡。
可是兩人都沒有想到,這份平淡,這麼快就被水滴擊穿湖心。隨着外面響起了悶雷,似乎要有一場極端的暴雨傾盆而下。
起初他們是覺察到,前臺的兩個姑娘談話的聲音突然小了下去,隨即,竟像是直接噤了聲。
他們兩人在餐廳裡坐着,也不過就是不足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間,時間更是不知不覺地划過去。
直到白夜的目光起了變化,他一點一點地擡頭,緩緩地把目光投向了餐廳大門外的前臺大廳。李哲謙或許不會在意前臺的兩個姑娘說的什麼,但白夜的神情變化,卻在他的考慮之中。
他也在靜默中轉過了臉孔,緩緩看到了此刻的前臺大廳中,產生了怎樣的變化。
有人在進入酒店。
有人進入酒店,原本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或許偏巧,是遇到了這樣的天氣,依然有人來到酒店,也許就比較讓人意外一些。
而重要的也因爲,來的人,不止一個、兩個,從白夜和李哲謙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走近酒店大門的人,他們看着,一個兩個,漸漸有一羣人,陸續地,安靜地進入了酒店中。
前臺的兩個姑娘,顯然也是乍然間看見這種情況,都收了聲音,怔怔地看着不斷走入酒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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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