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白夜的聲音尤爲冗長,李哲謙陷入在震驚當中,顯然他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然而白夜的話,是從來不會無根據說的。
他良久纔不真實地開口:“剛纔你一念咒,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如此惡臭,顯然是造過殺孽。這樣的人,怎麼配稱驅魔人。”
白夜在黑暗中皺了皺眉:“就是因爲後來的罪孽太重,所以他們家族更加隱秘,也成了張家的死敵。”
本來是兩個互不干涉的驅魔家族,卻因爲葉家的走偏,而成爲了世代死敵。
李哲謙低低道:“照你這麼說來,張家應該是正路。可依我看……那張家的老太太,也算不得什麼正道人。”
白夜沉默了,似乎是若有所思。就在這時,藍曉驟然發出了一聲尖叫。
這叫聲極爲尖利,顯然是極爲恐懼的狀況下才會發出的。先前她雖然默不作聲,但還算鎮定,此時突然之間的一聲叫喚,倒像是灌注了極大的驚恐。
李哲謙當時臉色就變了:“不好,這聲音會把他們都引過來的。”
兩個人的腳步都生生定住了,白夜推了推眼鏡,就看見了藍曉驚叫的源頭。
李哲謙擡着手腕子一掃,他手錶上有微弱的光亮,但是在黑暗中這點光亮也足夠了。
他們看到了一個模樣恐怖的人躺在樓梯上。
而藍曉,剛纔就是因爲踢到了他。
那人渾身都泛着黑氣,眼睛睜大着盯着他們,臉部扭曲成一個可怕的表情,也不知道,已經死去了多久。又怎麼會出現在這樓梯之上。
儘管這人已經有點面目全非的樣子,但是李哲謙和白夜還是把他認出來了。
白夜吸了口氣:“是那個人。”
酒店第一次停電,他們曾經在六樓的電梯前,看到的那個人。現在這個人,又再次出現了。
白夜道:“他身上附着的障形術已經消失了。”
不然也不會被藍曉看到,還受到嚴重的驚嚇。剛纔不管葉家看着怎麼詭異,藍曉都可以不怕。但驟然踢到一個死去多時的人,那種恐懼幾乎是蔓延到頭髮絲的。
白夜臉色也蒼白:“別管了,我們繼續走。”
那個人幾乎是橫躺在樓梯上,把去路都堵死了。藍曉怎麼都不敢跨過去,身子都在發軟了。
白夜狠了狠心,一擡手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擡步就跨過去。
見狀,李哲謙也趕緊跟上。
他臉色發白,“這葉家公然取了張家人姓名,那張老太居然毫不做聲。”
在李哲謙心裡,張家此等姑息做法,更加和正道無關了。
白夜下了幾節樓梯,纔將藍曉重新放下,藍曉渾身發冷,彷彿僵了一般。
白夜回首,看定了李哲謙:“剛纔那個人,並不是張家人,而是葉家的。”
李哲謙腦子嗡了一聲,就算在黑暗中,他也睜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白夜的聲音一點感情也聽不出來:“死的是葉家的人,所以張老太不會吭聲,因爲那個人,本身就是張家除掉的。”
李哲謙呆了,面對形勢的分析,他似乎永遠都不如白夜看得清楚。
白夜直接說下去:“我沒猜錯的話,那個人根本是葉家混進張家的,張家以爲除掉了奸細,給了葉家的下馬威。所以整個張家都被衝昏頭了,張老太面對葉丹墨,纔會掉以輕心,因爲她也以爲,這整個酒店,葉家只來了一個人,就是葉丹墨。實際從你收到請帖起,來到桑海,就是葉家的陰謀。這整件事情裡,大概只有藍曉,是個意外。”
藍曉本來還在發怔,聽見這句話,她顫聲問白夜:“你到底在說什麼、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還有點激動,質問之後呼吸都順帶不穩。
若非在黑暗裡,白夜臉上的痛苦簡直一清二楚,他指着樓梯的門:“來不及了,我們先從這裡出去。”
李哲謙吃驚:“這裡出去?我們不是要到樓底嗎?”
白夜近乎冷靜的指揮:“不,我們不去樓底,我剛纔算了一下,我們大概下了三層,這裡就是我們住的九層。我們先到藍曉的房間,把她的東西全部拿走。”
李哲謙聽到這裡,已經有些明白過來。他看了一眼藍曉,可惜她仍是矇在鼓裡。
白夜拉着藍曉手,近乎強硬地把她往樓梯口拽,一雙眼睛發出光亮:“信我。”
藍曉被他拽的根本不願走,可是聽到他的話,卻又不由自主鼻子一酸,幾欲要哭出來。
白夜也顧不了那麼多,已經上前拉開了門,拖着藍曉走出去。
這裡果然就是九層,因爲觸目所及也是熟悉的走廊,李哲謙不再保持沉默,來到白夜身邊低低的說:“你看到的那個,拍賣的最後一樣東西,和她有關?”
眼神下意識遞向藍曉。
藍曉一震,目光也看過來。
白夜只顧悶頭走,對兩人也不做任何迴應。忽然他停下腳步,伸手去推了推一扇門,原來已經到了。
藍曉平順了一下呼吸,顫抖着拿出房卡將門打開來。
房門一推開,裡面就有一種陳舊的氣味飄出來,仍舊是一片漆黑,好像連窗外的月光,此刻都隱去了。
藍曉呆呆地望着,彷彿一瞬間不認得自己住了這麼多天的房間了。
她慢慢走進去,四下環顧着,她看到自己的揹包就放在寫字桌上,可是此時,卻有一種古朽的感覺。
白夜催她:“馬上把你的東西全部拿上,我們走。”
藍曉緩慢轉向他,她的嘴脣都在發顫:“除非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白夜咬着牙,自己走上前,來到桌前開始收拾藍曉的東西。藍曉撲過去,一下把他的手抓住,目光近乎逼視地看着他。
李哲謙幽幽嘆了嘆:“我也去隔壁拿一下東西。”
說着消失在了門口。
白夜凝望着藍曉許久:“藍曉,你母親遇見的那個書倫,在你母親第一次問他的時候,他不願意說自己的姓,因爲,他也姓葉。”
藍曉抓住他的手腕差點一抖,她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白夜看着她,眼神有些哀
傷。“他應該不叫沈書倫,而是,葉書倫。”
藍曉無知覺地搖着頭:“不會的,我母親遇到的沈先生,是個正常人。怎麼,怎麼可能是剛纔那樣……”
葉家人身上最後散發出的那種惡臭,簡直讓人退避三舍。
白夜知道自己做了多麼大膽的決定,他握住藍曉的雙肩:“葉家人身上的氣味,普通人是聞不到的。除非像剛纔那樣現了原形,或者如張家那樣的驅魔者會嗅出同類的氣息。”
藍曉怔怔地望了他半晌,忽然就向後退了一步:“那你是誰?”
白夜被她的神色刺痛了,他緩緩低下頭,他是誰呢?他很想說現在他和她一樣,都是普通人。他一開始也不知道葉家人在這個酒店,他靠的只是後來種種跡象的推測,纔會在今晚冒險用咒語試探出來。
他深吸了口氣,再次正色道:“藍曉,你要信我一次,我一定不會害你。葉書倫當年應該是逃離了葉家,你曾說你的母親接到過一個電話,這讓我想起來,葉書倫他改換姓氏,就是爲了躲避葉家人對他的追殺。”
藍曉呆呆看着他,有種根本不知他在說什麼的感覺。
藍曉怔怔問他:“你剛纔說那拍賣的東西,和我有關,到底是什麼意思?”
白夜沉默片刻,輕輕抓住了藍曉那本筆記,送到她面前:“他寄給你母親的這張圖,就是葉家要找到的東西。”
藍曉腦子一炸,看着筆記那一頁上拓印的線圖,一時間難以聯繫起來:“你說這個東西?”
“這只是一半,而剛纔拍賣上最後一樣東西,就是這圖的另一半。所以這張圖你無論如何也看不懂,因爲任何人只擁有一半的圖,都不會起作用。”白夜冷靜地,“葉書倫不與你母親聯繫,也是對你母親的一種保護。因爲葉家人,會窮盡一切可能,找到跟葉書倫有任何接觸的人。”
藍曉跌坐在椅上,像是完全不能接受突然呈現在眼前的事實。她來到桑海拼命要找的真相,竟然是這樣想也想不到的結果。
她不知道,如果讓母親得知一切,會怎麼樣。
白夜緩緩道:“葉丹墨應該是在和你接觸中,無意中發現,你的目的居然和他相同。也因爲這個,他發現自己拼力要找的東西,竟然就在你的手中。”
葉丹墨曾屢次邀請藍曉一起進山,如今想來,早已包藏禍心。
只是因爲藍曉對人始終戒備,才也讓自己免過了一劫。
白夜的分析可以說絲絲入扣,只要稍微回想,便能將蛛絲馬跡,跟他的分析對上的嚴絲合縫。
這也是他的分析,總能讓人信服的一點。
藍曉苦笑:“所以其實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她還懷疑白夜,不信任他,反而那麼沒有道理,因爲這些源頭,竟然是在她身上。
白夜心裡一疼,緩緩道:“這些跟你無關,我與李哲謙,也是被葉家設計引來的。就是沒有你,我們一樣會走到這裡。”
藍曉瞧着他:“我是因爲有他們要的東西,那你呢,你跟那位朋友,是因爲什麼被他們設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