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坑

深坑

待青麓和臨淵終於回過神看向陸以寧的時候,陸以寧已經無所事事得幾乎想要告辭了。

臨淵微微笑道:“陸公子,剛剛那位夫人說,靠近常奉山的那一帶平日裡都無人接近,想着無人接近的地方恐有妖異,如今看着常奉山也並非很遠,不知公子有無興趣,與我等一道前去看看。”

陸以寧心下疑惑,不知爲何要去那種杳無人跡的地方,難不成妖怪會棲身在那裡?沒道理啊,若是那妖怪能靠近常奉山,爲何不乾脆進山呢?既然妖怪流連在山腳下,應該並非常奉山出生的妖怪纔對。

然而臨淵與青麓神色之間卻並不像是在玩笑,陸以寧心頭微動,還是答應了下來:“好!”

從九溪鎮去常奉山,只有一條隱沒在荒野間的,青石板鋪成的羊腸小道,因爲年久失修,有幾塊已經鬆動了,踩上去搖搖晃晃的,很是驚險。青石板道兩側雜草叢生,已經瘋長到了半人多高,一眼看過去,只覺得無比荒涼。

陸以寧心中好奇青麓和臨淵特意來此的目的,因而數度想要與青麓和臨淵攀談詢問,然而不知何故,這一路兩人顯然都沒有談話的興致。陸以寧自然不會自討沒趣,也只得默默地住了口,只能偶爾向跟在後面的小花低聲打聽些青麓和臨淵的事情。

不知不覺走了恐怕有一個時辰,臨淵見青麓和小花額前皆有一層薄汗,溫聲道:“已經走了頗遠了,要不要停下休息一會?”

青麓搖頭:“沒關係,照理說來,常奉山對他們而言太過危險,所以應該不會離常奉山太近,那再稍微堅持一下,應該就到了。”

陸以寧聞言暗自皺眉,難道這兩人不只是來看看有無異狀,居然是在刻意找尋什麼?他們來到這種荒無人煙的地方是要找什麼呢……

臨淵點點頭,剛要說什麼,忽地神色一變,陡然間渾身上下氣息頓時緊張戒備起來。青麓見狀,迅速地開始運轉靈氣,佈下結界。

陸以寧也發覺臨淵神色有異,詫異道:“臨淵公子,這……”

臨淵暗器已經運到指尖,伸手示意陸以寧不要說話,這才小心地撥開一旁的草叢。

臨淵乃是半妖,嗅覺比人類靈敏得多,他剛纔忽地凝神,原因無他,卻是忽地嗅到一股血腥味。

其他人見臨淵如此小心,自然不敢造次,跟在他身後踏入茂密的草叢,靜悄悄地走了半里來路,臨淵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們面前,趴着一個衣衫襤褸,然而卻化着濃妝的年輕女子,她倒在地上,呼吸微弱,身上是豔色紗制的衣衫,看色澤像是舞衣。而那已經近乎碎片的單薄舞衣遮不住胴體之上,滿是紫黑色施暴留下的痕跡。

她渾身皆是血污,下身尤甚,即便已經昏迷,依然保持着努力爬行的姿勢,在她身後一道鮮血布在被壓倒的青草之上,形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沒入草叢,不知通往何處。

陸以寧大驚,下意識地想要上前試探她的鼻息,一時間素來謹遵的禮法又在告訴他非禮勿視,兩相矛盾間居然躊躇了一小會。

臨淵神色並不太吃驚,鎮靜地低頭看了看,稍稍搖了搖頭:“是軍妓,已經救不回來了。”

小花第一次這種距離看見屍體,先是被嚇得面無人色,聽到臨淵這句話才稍稍回過神來,強壓下心頭的嘔吐的慾望,也俯下身看了看,道:“她還活着。”

臨淵神色淡漠:“她失了這麼多血,心脈必定受損極重,已經活不下來了。”

小花聞言震驚地盯着臨淵,顧不上尊卑有別,脫口而出:“她還不曾死,難不成我們就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等死不成?”

小花話說出口,頓時意識到自己逾矩,再開口時語氣登時軟了不少:“奴婢……奴婢幼年跟母親學過一點醫術,請讓奴婢留在這裡陪她,就算救不活,奴婢想爲她盡一點心。”

青麓稍稍詫異,沒想到小花居然想要救這個女子,她自然不會拒絕,從袖中抽出問荊婆婆贈與她的藥盒:“好,你在這裡等着,若是遇到危險,便砸碎煙花球。這女子重傷還能爬到這裡,我們在找的答案應該也不遠了,我們先去,即刻便回來。”

小花沒顧得上答話,只慌亂打開藥盒,開始給那昏迷的女子止血。

青麓向臨淵和陸以寧稍稍點頭,三人便順着那一路血跡向前走去。

陸以寧見到這一幕,已然明白自己最初犯了一個大錯。

他懷疑此處有妖鬼作祟,便一味地追查妖鬼,卻忽略了一個顯而易見得事實。若是妖鬼作祟,不可能毫無目的,必定會有受害的人。如此重要的一點,他居然從一開始就忽略了,若不是青麓和臨淵直奔“無人會去的地方”而來,他只怕還矇在鼓裡。

陸以寧正在深深的懊悔之間,再走了不到半里遠,一股難以形容的惡臭惡臭便從草叢縫隙當中涌過來,他們面面相覷,隨即疾行數步,便看到了他們正在尋找的目的地。

陸以寧自認見識不算淺薄,卻從不曾有一次,如同此刻一般震撼。他呆呆地看了一會,腦中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應,只覺得整個胃都幾乎灼熱起來,下一刻,他忍不住彎下腰拼命嘔吐起來,彷彿要把胃都吐出來才舒服些。

青麓只看了一眼,便側開頭去,以手掩鼻,不想再細看。她擡頭看向臨淵,如同之前每一次一樣,臨淵眼底,絲毫沒有情緒,便仿若人類本就如此,美也好醜也罷,都是理所應當的。

他們面前,是一個直徑數丈,深亦有數丈的大坑,地下橫七豎八地堆滿了屍體。

有老,有少,有面目姣好的年輕女子,也有骨瘦如柴老人。他們無一不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狀,看得出骨骼斷裂的樣子,依稀還能看見身上紫黑色被施暴的痕跡。

他們中的不少人,即便死了,仍舊瞪大着雙眼,宛若正看着天空。

坑中已經浸透了屍水,無數的蟲子在屍堆上蠕動,分外噁心。

他們,都是被施暴而死,最後被直接從高處扔進這個坑裡。

而他們三人,並非是這坑旁唯一的看衆,他們到達時,不遠處已經站了一人,穿着一件粗布衣衫,盯着這坑中發呆彷彿已經很久了。

那布衣人在聽到臨淵撥開草叢的聲響時便看了過來,稍稍發了一會愣,在青麓來得及說話之前,忽地掉頭隱入草叢之間。

陸以寧幾乎在剎那肯定了那布衣人的身份,他是常衍!他便是常衍!眼前慘烈到極致的景象不斷刺激着他的神經,陸以寧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一聲低吼,腳下一動便要衝過去,臨淵伸手輕輕一拽便把他拉倒在地,動彈不得。

陸以寧眼中通紅,目眥盡裂:“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臨淵連施幾個清心訣才迫使他鎮靜下來,平靜地道:“他速度比你快,你追不上的。若是你現在追過去,肯定會追到九溪鎮裡,等到了鎮子上,只怕你還沒來得及對常衍怎麼樣,鎮上的人看見你追殺他們所崇敬的常衍,便會一擁而上把你殺了。”

陸以寧委頓在地,深深的無力感不斷沖刷着他的大腦,他聲音也終於失去吼叫的力氣,變得無力而頹唐:“那我們怎麼辦?我們能怎麼辦?”

臨淵面色依舊沉靜:“等,等懷人回來。”

陸以寧這一天受到的刺激過大,已經連細究懷人回來有什麼用的力氣都沒有,只勉強木然地從地上爬起來,站在旁邊。

青麓忽地擡起頭,向臨淵道:“臨淵,我想學一個術式。”待臨淵點頭後,青麓才繼續道,“當初你用來超度秋木地師的那個術式,白蓮之術。”

臨淵輕嘆口氣,走到青麓身邊,伸手開始示範捻訣。

白蓮之術並不複雜,幾乎可以算的上是最簡單的術式之一。即便是如同青麓這樣不擅長精細術式的,也只是失敗了兩三次便成功地施放了出來。

陸以寧怔怔地看着,那一朵一朵,潔白得如同夢中光華的蓮花在那樣撰寫着極致的醜惡的地方接連盛開,又許是那樣的光華太過耀眼,竟然讓眼角刺痛,不斷地滲出眼淚來。

青麓未等白蓮開盡,便轉身離去,這些,也是她北周的子民,如今死得毫無尊嚴,她不能不給他們討一個公道。

未走多遠,便看到小花站在那倒在地上的女子面前。青麓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女子最後的生機已然逝去,只不過臉上手上已經被人小心地擦拭乾淨,因而看上去平靜了許多。

小花臉上有淚,見青麓和臨淵走來,開口道:“大人!她最後的時候……醒過來了……她說……”

“小花。”青麓神色疲憊帶,隱約帶着一種在暗處涌動的憤怒,打斷了小花的話,“你不要說,起碼現在,我不想要聽她的遺言。”

小花一怔,隨即發覺青麓和陸以寧神色有異,心中猛地猜到,她沒有去的那一處,是什麼樣的修羅地獄。

臨淵低頭看向那具屍體,忽地問道:“有其他人來過?”

小花點頭:“是,有一個粗布衣衫的公子路過這裡,稍稍幫忙運氣想護住她心脈,可是最後還是沒能……”

臨淵點頭不語,陸以寧自那深坑處離開之後,便已經全然神遊,甚至沒聽見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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