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瞥見了已經站在一旁的靈韻,駱明詩不動聲色的將碗中最後一塊四喜丸子緩緩送入嘴裡。
細細咀嚼,吞嚥,最後用放置在一旁的絲絹擦了擦嘴,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道:
“靈韻,你覺得我可憐嗎?”
靈韻聞言,當即一驚,神色頓時顯得驚慌起來,“沒有,奴婢從不覺得王妃您可憐。”
“哦?那你爲何要用這種瞧着一個下堂棄婦的目光看着我?”
下堂棄婦!
這幾個若是放在堂堂齊王妃駱明詩身上,那罪過可真是大了。
靈韻一聽,這回是真慌了神,“王妃息怒,奴婢知錯了,請王妃降罪。”
靈韻深深覺得後悔,即便那四個字是王妃自己說出來的,然而她用那種眼神看王妃,也實在不該。雖然她的眼神並非再說駱明詩是棄婦,而是作爲一個女人在替駱明詩可惜,作爲一個下人,在替自己的主子鳴不平。
靈韻卻是深知,不論她心中如何想得,用那種眼神看主子,便就是冒犯。
深深低下頭,等着王妃的責罰,不想卻是聽到駱明詩一連串的笑聲,如銀鈴一般發出來的清脆的聲響,靈韻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王妃這個時候居然在笑?
然而事實證明,就是如此。
駱明詩邊笑着,邊用隨身攜帶的蓮藕荷花手絹掩住嘴,“靈韻瞧着成熟穩重,原來膽子這麼小。要是見夏啊,此刻定還在跟我犟嘴呢。”
一旁的見夏聞言,當即表示不服道,“小姐您又冤枉奴婢了,奴婢哪有那麼不聽話,就是您再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跟你犟嘴呀。”
駱明詩見見夏那丫頭又在跟她鬧也不去理,趕緊起身上前,將一把跪下的靈韻給拉扶起來。
“快起罷,你這動不動就下跪的毛病啊,”駱明詩拖長了口音,繼而又道,“真錯了你才跪,若是動不動就要跪上一回,我都快覺得你是心虛了。”
駱明詩說話神態口氣皆甚是平和,且帶着親切,叫靈韻再一看,這纔不禁又暗自高興,似乎那個鮮活的王妃又回來了?
只是,心中當真毫無芥蒂了嗎?
駱明詩又笑了,拉着靈韻起身的手還未放開,這會兒更是輕輕碰了靈韻一下,見靈韻回過神,這才笑着說道“瞧你,放才說你老實,這會兒心中想些什麼,都寫在臉上了。”
靈韻聞言,這下臉色是真的哄的一下就燒紅了。又是羞愧,又是不好意思,不敢再擡頭瞧她一眼。
“行了,你也沒什麼好擔心了,用那百姓們常說的一句俗話,就是這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着,你一個小丫頭整日裡愁眉苦臉的又是做什麼。”
靈韻極快的整理好心中的情緒,再擡頭,已是恢復了平日裡的文靜的模樣。聽着駱明詩的話也跟着點頭道,“王妃說的是。”
若說起來,真正該難過的是王妃纔是,只是這會兒居然還要王妃反過來安慰她。靈韻忽而覺得很是羞愧,念頭很快一閃而過,也絲毫不敢在面上流露出一絲一毫。自家王妃的眼睛,可是尖得很。
駱明詩輕輕笑了兩聲,隨後又道,“你現下可累?若是還精神尚可,我便帶你們去外邊瞧瞧,整日裡呆在這府上定是悶壞了罷?”
靈韻還有些不明白駱明詩話中的意思,見夏就已是高興的蹦起來,歡快的跑過來,拉起靈韻的手,“靈韻,你聽見了嗎,咱們可以跟着小姐出去轉轉了。”
靈韻看看高興壞了的見夏,又看看在一旁也淺淺笑看着見夏活蹦亂跳的王妃,這纔有些明白了過來。
見夏又開始催促了起來,“小姐,咱們什麼時候出發啊?”
靈韻也聞言朝着駱明詩看過去,便聽着駱明詩帶着些嗔怪的語氣說道,“你這丫頭,一說道出門去,就高興得什麼都忘了,你靈韻姐姐飯都還沒吃上一口,你語嫣姐姐這會兒更是忙的不見人影,你也不知曉慰問慰問?”
經得駱明詩這麼一說,見夏原先那般囂張的氣焰瞬間弱了下去。
駱明詩這才又道,“你還不快去將你語嫣姐姐找來。”
見夏依言麻溜的去了,駱明詩這才又看向靈韻道,“你先去廚房裡用膳,我回房裡等你們,不用急,半個時辰後再來見我。”
靈韻見駱明詩面面俱到,將什麼都替她想到了,一時呆呆的聽着駱明詩吩咐完後,瞧着駱明詩漸漸走遠,靈韻這才遵循着駱明詩的話往廚房走去。
一進後廚,如同往日一般,後廚裡的方大娘一見是她,當即笑嘻嘻的問候了一聲,“靈韻姑娘來啦。”
說罷,便從蒸籠裡取出一節,打開,裡邊是一碗飯,一碗菜,端到她手中還冒着熱騰騰的氣。
靈韻也客氣的回了一句,“謝謝方大娘。”
方大娘得了她一句謝,也覺得很有臉面,當即笑嘻嘻的繼續幹活去了。
然而靈韻卻是知曉,她該謝的人其實是王妃。
以前她們這些做丫鬟的,都是隨時隨地聽候主子差遣任命,別說是殘羹冷炙,就是有的吃,或是有時間吃,就已是萬幸了。經常有幾個資歷深厚的嬤嬤來到後廚找吃的,還未吃上幾口,又被趕來傳話的小丫頭說是主子找,就被叫走了,半碗飯就吃了一口的事情也是常有發生。
而自從王妃知曉後,便吩咐她們三人可以輪流服侍,且特意照應後廚,不論是何時,都得爲她們留好飯菜,且要放在閒置的蒸籠裡熱着,好讓她們不論什麼時候吃,都是熱的。
看着那蒸籠裡還有一層,靈韻不禁出聲問道,“方大娘,語嫣還沒吃嗎?”
方大娘見靈韻客氣,回答的也詳細些,“語嫣姑娘早前來用過了,那個是見夏姑娘的。”
也是,方纔一直是她在王妃身邊伺候,要吃也該是一會兒輪班後再來吃的。
只是想起方纔見夏那一聽要出去就高興的活蹦亂跳的模樣,想來肯定將自己沒有吃飯的這件事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