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種想要殺死她的眼神,她真是再熟悉不過了,如今又會是誰?
一出門便瞧見早些離開的大夫人此刻正與駱明焱說這話,手也很自然的拍了拍明焱的發頂,明焱也任由大夫人動作,微微擡頭看着大夫人。兩人這般看起來,倒真親暱的如同親母子一般。
只一個停頓,兩人都發現了她。她小步蓮花,款款走近,駱明焱首先開口道:“二姐。”
駱明詩也露出一抹笑意,她倒是發現了,這小機靈鬼私下裡都是喊她姐姐,有着外人在場時,才喊的二姐。
駱明詩應了聲便開口問道:“怎麼還不去學堂,夫子叫你遲到又該教導你了。”
但這嚇唬的話並未將駱明焱唬住,小臉也沒什麼變化的答道:“只是與母親說了會兒話,就要去了。”果然只有在私下裡這小孩纔能有些小孩兒的樣子嗎。
大夫人在一旁聽聞,也插話道:“剛纔正與明焱說起來這事呢,我想着明焱也慢慢長大了,將他送到明華書院那去讀書會不會好些。”
聽到明華書院的名字,駱明詩的眼神也亮了亮。
明華書院的名頭,這京城恐怕是無人不曉。
號稱天下第一書院,雲集天下才學之士,不分貴族寒門,只選超卓學子,鼎鼎有名的畫作大家白空一偶爾也會去那裡指導學子的畫作。如今的大學士紀斐然也是那兒的常駐夫子。
可以說能進到裡頭去的大多爲身份超然的官宦子弟,當然也有一部分寒門子弟和商家學子,但都是要極爲優秀才能進去的。
可以說,只要進了這書院的人,就算沒有將那書讀出來,單是這經營的人際關係,也是能吃上一輩子。
大夫人也說道:“錢夫子的學識也是不錯的,只是明焱不能只一人讀書,出去多結識些朋友也是好的。”
駱明詩聽聞大夫人竟然肯爲明焱操心起這事來,怕是真將那日她的話給聽進去了,想到明焱今後有大夫人護着,駱明詩心裡就安定了許多。
笑看着站在一旁聽她們談論卻一聲不吭的明焱,道“焱兒是如何想的?”
駱明焱微張了口,想了一會兒才道:“母親,待兒子想想。”這提議本是大夫人提出來的,明焱此時這般只答了大夫人,也不奇怪了。
大夫人仍是帶着笑意,說道:“如此,你先去學堂吧。”
駱明焱向大夫人行了禮,又看了看駱明詩,這才轉過身漸漸走遠了去。駱明詩順着他的背影望過去,也覺得奇怪,明明只是個孩子,爲什麼竟能夠乖巧成這般。
駱明詩也未嘗沒有想過,憑着駱府如今的地位,明焱貴爲駱府二少爺,又是個品學兼優的聰明孩子,那學院自然是進得的。
如今大夫人也提起這事,有大夫人的力挺,能進這書院怕是已經鐵板上釘釘的事。
只是駱明詩原想着,等着駱明焱再大些,畢竟這書院有些遠。
大夫人此刻卻是又看了過來,詢問道,“可願一起走走?”
駱明詩收回思緒,看着大夫人也也笑道:“那便走走吧。”
兩人一路上就此番安靜地走着,待到了那日事發的梅花林,大夫人帶着些試探的開口問道:“那日的事便是發生在此處?”
駱明詩聞言,帶着些莫名的神色,看了大夫人一眼,大夫人有些尷尬的避過了,駱明詩想了想,覺得這般做盟友可不行,便道“母親心中在介意什麼?或是真的不信望春說的話,還在在此處再問我一遍?”
大夫人未想駱明詩竟說得這般直接,稍微愣怔了一下,又看了看這漫天的梅花,未幾卻是笑了出來,“那日我叫你坐於我身邊,原想着將你的身份擺得重些,你日後嫁了人,總歸是要與這些夫人小姐打交道的,未想,倒是叫你難堪了。”
駱明詩也上前一步,與大夫人並排站着,看向眼前的景色,不知不覺竟有些出神,那天這裡遇到的白衣男子,後來可是順利找着路了?
待大夫人輕輕喚了她一聲,這纔回過神了,想了想大夫人之前說的話,便笑着答道:“我知大夫人是好心。”
得了駱明詩這句話,大夫人的臉上邊舒展開來,臉上綻開一抹笑意。猶如迎風盛開的海棠花,雖不及其他姨娘那般有姿色,然自有一股子孤傲的神韻在。
寧靜居內,駱明詩正在作畫。
初聞小姐要作畫,望春很是驚訝。
自重生以來,她讀書,寫字,做女紅,甚至操過琴,就是沒有作過畫。
並非是因爲她不會,只是她不想。
她甚至畫工卓絕,可以說,如今這世上能將畫作得勝過她的不多。
只因在前世,那個畫作自稱天下第一的人說,親口對她說,你已勝過我。
她只是不想一提起畫筆,就想起那個教她作畫的人。
只是今日,下雪了。
駱明詩要作畫,望春便在一旁侍墨。
只是望春自駱明詩第一筆揮毫開始,下巴就沒閉上過。用她有限的詞彙來描述便是:
從未見過有人能將作畫揮舞得如同在跳舞一般,那一提一落,每一筆都彷彿能綻開一朵小花,栩栩如生,如同正在那筆下含苞待放,吮吸着露水,吞吐着呼吸,只一眼,望春的眼便無法移開。
駱明詩手上不停,臉上帶着恣意的笑,彷彿作畫是她最拿手的事,是她最開心的手,手上如行雲流水,動作一氣呵成。
待停筆,一副傲雪紅梅圖便躍然紙上。
待她再看向自己那墨跡未乾的畫作,上下掃了一眼,也露出滿意的神色,只是掃過圖中的那一抹人影,自己也微微驚訝。
更準確來說,應該是背影,便是那次在梅林中遇見,感覺很熟悉卻又完全陌生的人。
想來不怪乎見了他感覺那麼強烈,怕是當時便想着將他那入了畫一般的景色給描繪出來了吧,駱明詩這般想着,便也釋然。
一旁的望春有可惜的說:“小姐,這畫這般好看,燒了委實可惜。”
駱明詩哭笑不得,正色道,“這畫不燒,等墨跡幹了,你幫我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