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支山距離蓉城很近,衛芷嵐與北含墨騎馬,大概半天的時間便到了,待到進城的時候,正午剛過。
因着衛芷晴的病還沒有全好,北含墨之前又擔心衛芷嵐獨自前往燕支山,會中了蘭貴妃的計,便讓底下的人先帶着衛芷晴前往蓉城,以此在這裡會和。
衛芷嵐隨着北含墨去了一家客棧,便見他腳步慢了下來,擡頭看着自己,似乎有話要說,但好幾次,卻又欲言又止。
“怎麼了?”衛芷嵐秀眉輕蹙,與北含墨相處幾年,他向來便是有話直說,很少會這般吞吞吐吐。
“湘兒,我希望你能有個心理準備。”北含墨嘆了口氣,猶豫了半晌,方纔低聲道:“你姐姐被囚禁的這段時日,受了很大的折磨。”
聞言,衛芷嵐心中一顫,方纔她便感到有些不安,已是想到了衛芷晴許是會受到折磨,畢竟,蘭貴妃心狠手辣,落在她手裡,定然會受些苦楚,但聽聞北含墨親口說了出來,情緒仍有些不能平靜。
“我知道了,走吧。”衛芷嵐苦笑,極力讓自己保持着鎮定。
北含墨微微抿了抿脣,便也不再多言,不過很快,兩人便上了二樓,去了最裡側的房間。
推開房門的那一剎那,衛芷嵐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也漸漸不受控制的跳了起來;因爲,滿屋子的藥味充斥在鼻尖,讓她的神經,不自覺的變得敏感。
此時,衛芷晴仍躺在牀上,雖是燒已經退了,臉色也沒有那般潮紅,但身子仍是虛弱的離開。
“姐姐。”
陡然看見牀榻上那一抹纖細柔弱的身影,衛芷嵐心緊了緊,連忙便快步走了過去,然而方纔走至牀前,一雙美眸觸及到牀上昏睡的衛芷晴時,猛然便睜大了眼睛,身子也不自覺的僵在了原地,面色滿是不可置信。
北含墨緩步走上前,沒有說話,但溫柔的眸光卻注視着衛芷嵐,久久不曾將視線離開。
“怎……怎麼會是這個樣子?”衛芷嵐猛然搖頭,似乎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般,眼裡滿是痛苦,說話間,淚水已是不可抑制的流了下來。
北含墨早已料到,衛芷嵐若是見到衛芷晴這般模樣,定然會感到難以接受,輕聲道:“湘兒,你姐姐的容貌被毀了,嗓子也被毒啞了,不能說話,我救她出來之時,身體便很是虛弱,在東州的時候,又大病了一場,但現在病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了,但因着身體太過虛弱,還需要調養很長一段時間。”
聞言,衛芷嵐神色一震,嗓子也被毒啞?聽聞北含墨說的話時,衛芷嵐身形一晃,險站立不住,幸得身旁的北含墨,一把扶住了她,這纔沒有向地上跌去。
“爲甚麼會變成這樣?”衛芷嵐低聲喃喃,早已淚流滿面,心中滿是痛楚,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晴臉上縱橫交錯的刀疤時,充滿了深深的愧疚與自責,但很快又滿是怒火,眼裡閃過一抹濃濃的恨意,便立刻轉身要往外走。
北含墨見此,連忙便攔住了衛芷嵐,蹙眉道:“湘兒,你去哪裡?”
“我要去殺了蘭貴妃!我姐姐受的痛,若不在她身上十倍百倍的討回來,我誓不爲人!”衛芷嵐容色冰冷,眼裡滿是濃烈的恨意,想起衛芷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心便狠狠觸痛。
“湘兒,你冷靜點。”北含墨嘆了口氣,輕聲道:“蘭貴妃在燕支山,便已經被擒住了,如今,趙胤既然不讓她自殺,便是想要先留蘭貴妃一命,自然是等着你回皇宮處置。”
“既然如此,便不用急在這一時,你姐姐還未醒,擔心了這般久,若是你現在離開,等她醒來,看不到你,定然會感到難過的。”
聞言,衛芷嵐這才漸漸冷靜了下來,但隱在衣袖裡手,仍是控制不住的顫抖,還未進來房間之時,她便已經做好陸離心理準備,以爲衛芷晴定然會受傷,但卻萬萬沒有想到,蘭貴妃竟然如此歹毒,不僅將衛芷晴的臉毀了,還將她毒啞,折磨的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想到此,衛芷嵐閉了閉眼睛,極力緩和自己的情緒,頓了好一會兒,方纔苦笑道:“我明白了。”
說罷,衛芷嵐便轉過了身,緩步走上前,眸光再看向衛芷晴滿是刀疤的臉時,眼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一時間,房間內極是沉寂,誰也沒有說話,良久,衛芷嵐又道:“將我姐姐害成這般的人,除了蘭貴妃,還有誰?”
若是衛芷嵐之前不知道,有誰在暗中相助蘭貴妃,才能讓她將衛芷晴與楚非然劫走,但既然北含墨已將衛芷晴救了出來,定然便知曉這一切背後的真相。
“是楚雲晗的皇后,赫連雪。”
北含墨語氣淡淡,但卻含着一抹冷意,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將自己派人送給楚雲晗的密信劫了;原以爲若要讓楚雲晗知曉真相,因着有赫連雪的阻攔,定然會耽擱好些天,倒是沒有想到,楚雲晗的動作竟是比自己想象中快,發現了這其中的端倪,震怒之下,已是廢了赫連雪的皇后之位。
聞言,衛芷嵐感到不可置信,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與赫連雪有關,這個女人的名字是如此的陌生,她只知道赫連雪是摩羅國的公主,還是好幾年前,聽趙胤說起過,這段時日,自己想了許多相關之人,但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是楚雲晗的皇后。
“我姐姐與她素不相識,從未見過面,她爲什麼會這麼做?”
衛芷嵐臉色冷冽,語氣更是冰冷,沒有絲毫溫度,話纔剛問出口,心思一轉,便已是明白了,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嘲諷。
想起自己當年在後宮時,便時時會遭到妃嬪的暗害,可謂是防不勝防,整日都周旋於算計之中;但卻沒有想到,衛芷晴遠在燕州,竟也能讓赫連雪如此嫉妒,竟與蘭貴妃勾結。
想到此,衛芷嵐咬了咬牙,一雙美眸滿是恨意,難怪之前搜尋不到衛芷晴的下落,便是因爲赫連雪插手其中。
“咳咳……”
倏尓,衛芷晴輕咳了起來,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眸光陡然見到衛芷嵐,不由得亮了亮,似乎以爲是幻覺般,神色怔了怔。
衛芷嵐心中一痛,忙便走上了前,坐在了牀旁,哽咽道:“姐姐。”
聽聞這熟悉的聲音,衛芷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做夢,眼裡漸漸有淚水滴落。
等了這麼久,嵐兒,終於來了。
衛芷嵐顫抖着握住衛芷晴的手,心中滿是自責,流淚道:“姐姐,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聞言,衛芷晴搖了搖頭,脣角綻開淡淡的微笑,眸光看向衛芷嵐時,亦如以往般,滿是寵溺之色。
北含墨見此,便將紙筆遞給衛芷嵐,心知她們定然會有很多話想說,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衛芷晴淡淡一笑,便用手比劃着,衛芷嵐立刻便明白了,扶着她半坐起來,再拿了個軟枕靠在了身後。
“嵐兒,好幾年不見,你過的可還好?”衛芷晴寫完,柔和的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嵐,似乎怎麼也看不夠似的。
衛芷嵐盯着紙張上娟秀的自己,不由得心中發酸,沒想到時隔幾年,衛芷晴受了如此大的折磨,見到自己之後,第一句話仍是關心她這幾年,過的好不好。
“我很好。”衛芷嵐輕扯了扯嘴角,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但眼裡仍然有淚水流了下來,愧疚道:“反倒是姐姐,是我連累了你,若不是我,蘭貴妃也不會將對我的恨,遷怒到你的頭上。”
瞧着衛芷嵐面色滿是自責,衛芷晴眼裡閃過一抹心疼,又寫道:“嵐兒,這不怪你,即便沒有蘭貴妃,赫連雪也不會放過我的。”
“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無論是赫連雪還是蘭貴妃,當初她們是如何對待姐姐,我便會在她們身上還以百倍的痛苦!”衛芷嵐極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語氣雖輕,但卻透着強烈的恨意。
聞言,衛芷晴苦笑,眼裡既悲且痛,頓了好一會兒,方纔寫道:“嵐兒,已經過去了,我們姐妹好些年沒有見面,不聊這些不開心的。”
“好。”衛芷嵐緊緊握着衛芷晴的手,強自微笑道:“等我們回西京,姐姐要好好調養身體,還有父親與蘭姨娘,他們都很是擔心你。”
“我也很想念父親與母親,總感覺好些年不見了。”衛芷晴笑了笑,即便容顏不再,但眼裡依然泛着柔和的光芒。
衛芷嵐低頭,看着這句話,莫名感到心酸,輕聲道:“不僅父親與蘭姨娘,等我們回去,將非然也接回西京,想來姐姐好幾個月沒有見到他,心中定然是掛念的緊。”
聞言,衛芷晴眸光一亮,想起楚非然,眼裡流露出一抹慈愛,前兩天,她便已經聽北含墨說過,楚雲晗已經發現了赫連雪僞善的真面目,將非然也保護的極好,總算是安心了些。
一時間,姐妹倆因着太久未見,說了很久的話,直到衛芷嵐感覺到衛芷晴有些累了,知道她身體虛弱,這才離開了房間。
次日,便再次啓程回西京,因着蓉城距離燕支山很近,回西山自也要好幾天的時間,但路上因着衛芷晴的病,便走得很慢,待到回西京之時,已是十日之後了。
在路上的這些天,衛芷嵐面對衛芷晴時,雖是表面上依然含着笑容,但實則內心卻很是沉重,想起趙胤如今生死不明,整顆心似乎都被烈火炙烤,讓她感到萬分痛苦,但因着怕衛芷晴擔心自己,便沒有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北含墨自是看出來衛芷嵐抑鬱寡歡,勸過她先行騎馬回西京,早日回皇宮去看看趙胤,總比整日擔心要好,但衛芷嵐卻不知該怎麼面對趙胤,也不敢離開衛芷晴,怕她身體撐不住,以至於心中無比掙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