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與歡“噗嗤”一聲樂了出來,覺得這父子二人實在有意思,兒子竟當着外人面,開起自己老爹的玩笑。
“你這小子,”林母果然破涕爲笑,“怎麼就不想着給你爹留點面兒。”
“教子無方,教子無方啊!”馮侯一副捶胸頓足狀。
沒想到林母來了一句,“怪我當初眼瞎,死活沒瞧上馮大爺,得罪了人家,才無奈走了歪道,隨便找個貨郎就嫁了,誰成想馮大爺今日竟成了馮侯爺,早知如此,唉,悔不當初啊!”
這回馮侯終於哭笑不得,“師妹,你這就不對了,當初可是師兄瞞着師傅幫你跑的路,你可不帶當着孩子們,這般奚弄師兄。”
林母笑了,“阿廣,其實是啊,你爹那時看上我的小姐妹,可不成想被我爹逼娶,恨不得立時把我弄走,”說到這,林母轉頭問馮侯,“阿廣的親孃是……”
“可不就是你那小姐妹麼!”馮侯一本正經地回答。
林與歡頓時喜歡上這位沒一點架子的舅舅,實在有趣得緊。
等一回到家,林母便興奮不已,一刻不消停地誇讚馮廣英俊瀟灑,風趣俏皮,竟忘了手上還有一大把候選人。
次日趙二孃過來串門,林母便拉着人不放,大談林馮兩家聯姻的可行性,以及未來美好前景。
林與歡不得不感嘆自己這位母親想象力豐富,不過與人剛見一面,還不知道個子醜寅卯,她竟連林與歡以後的孩子該像誰都開始規劃了,啼笑皆非之下,她索性丟下兩個正聊得眉飛色舞的女人,獨自往明月樓去了。
順路拐到四海鏢局時,三娘將林與歡叫下了車,說是剛收到一筆賬,讓她進去看看。
等瞧見面前一張七千兩銀票時,林與歡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心又提到嗓子眼。
“這是昨日韓大人送來的,說是那位欠您的銀子。”
“知道了,收下吧!”林與歡竭力讓自己顯得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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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大人還道,那位要回來了。”三娘說着,偷眼去瞧林與歡的表情,
林與歡心猛跳了起來,口中卻又淡淡地道:“不關我們的事。”
“姑娘,還有一件,”三娘斟酌了一下,道:“韓大人昨兒個來,說有一批貨要咱們幫着代運。”
林與歡笑了笑,“三娘又忘了,你纔是四海的東家,該你做主的事,何必問我?”
“哎!”三娘趕緊答應。
去明月樓這一路上,林與歡又開始心煩意亂,本來都快將此人忘得乾淨了,結果時不時又被提醒一下,如今人回京,說來近在咫尺,見與不見都是尷尬,總不能自己還得躲開吧。
“阿歡!”剛下了馬車,還沒低頭走上兩步,便有人擋在了林與歡面前。
“想什麼心事呢?”趙王頗覺好笑地問,“人都到你跟前了還看不見。”
“除了考慮今日賺得有沒有昨日多,我還能有什麼心事?”林與歡答得飛快,馬上又反問道,“王爺今日來得倒是真早!”
“有朋自遠方來,自然得來你這兒樂呵一下,阿歡,我來給你引見一位馮兄。”說罷,趙王閃開身子,果然一個男人出現在了他後面。
林與歡不由地得意,“王爺,我當您在說誰呢,這位可是我家表哥。”
趙王“哦?”了一聲,看得出很納悶。
“阿歡說得沒錯,我爹是阿歡師舅。”馮廣笑道。
趙王這才明白過來,便笑着慫恿,“既如此,咱們論起來都是親戚,大家這般有緣分,不如一醉方休!”
“王爺,您什麼時候和江尚學會這一套,遇着什麼事都要一醉方休”林與歡取笑道。
“我與馮兄一見如故,今日又論上了親,可不得敞開些?”
三人說說笑笑地一同往樓上走,卻都沒有注意到,身後兩個男人扶着個表情恍惚的女子也在上樓。
雅間裡,趙王親自給另外兩位倒滿酒,“今日得遇馮兄這位知已,可謂人生一大樂事,來,咱們浮一大白!”
林與歡實在有些好奇,“到底出了什麼事,讓王爺這般傾心於馮哥哥?”
馮廣給她解釋,“說來也巧,今日家父進宮見駕,在下正好在聖上身邊當值,又恰逢王爺過來,便一同討論起西北戰事。”
林與歡稍頓了一下,笑問:“莫不是起了爭執?”
“說對了!”趙王道:“在如何應對達勒爾這一點上,馮侯主張懷柔制敵,我與馮廣則以爲要一鼓作氣,直搗黃龍。”
“如今達勒爾可汗被軟禁在京城,達勒爾可謂羣龍無首,可謂正是朝局不穩之際,良機難得,失之可惜,若能集中兵力,一舉殲滅,我西北則安矣!”馮廣大嘆。
“皇兄在西北與達勒爾人屢有交戰,我上月收到他的信,說是如今達勒爾雖由太后把持朝政,卻是人心潰散,幾位非太后所出的王爺各領着自己部族蠢蠢欲動,尤其那個左王,實力最強大,已多次與太后發生衝突,欲要取而代之。”
林與歡心中不由一動,問:“那聖上到底什麼意思?”
“聖上站在我爹那頭,”馮廣喝了一杯,“結果我們二對二,辯了起來。”
“這達勒爾民族崇尚武力,性情桀驁不馴,若按老一輩說的,慢慢教移同化,以求同存異,”趙王禁不住搖了搖頭,“在我以爲,還得熬上個百八十年,也未必能成。”
“王爺說得有理,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刀兵相見,打得他心服口服,然後將之列爲大週一個州郡,派官員嚴加管束。”馮廣附和道。
林與歡卻提出不同意見,“武力鎮壓雖可一時取勝,但是若處理不好民族關係,難免會激起百姓反抗,更何況,既然達勒爾心性強悍,也未必會輕易就範。”
趙王不由眼睛一亮,誇了一句,“阿歡說得也有道理,沒想到一個女兒家竟也有這般遠見。”
馮廣道:“中原地大物博,氣候適宜,多以耕種爲生,自然崇尚安穩,而像達勒爾這些外族人,生存之地皆是草原沙漠,多以遊牧爲生,逢天災之時,便缺衣少食,爲求活下去,自然覺得搶奪他人財物是天經地義。”
“這種人哪管什麼禮義廉恥,最信奉弱肉強食,中原富饒,自然爲人覬覦,若咱們不揮戈一擊滅了達勒爾人氣焰,打得他們無還手之力,這些人遲早又會捲土重來,屆時,受禍害的還是咱們中原百姓。”趙王跟着補充。
“難道就不能中庸一點?”林與歡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馮廣斬釘截鐵地道。
對於兩位主戰派的言論,林與歡雖不能完全認同,卻也無法說他們就錯了,於是乾脆閉嘴,在一旁由着他們高談闊論。
這時雅間門一開,張機探身進來,見林與歡聽到動靜回過頭,忙朝她使了個眼色。
等走到門廊上,張機指指樓下一個雅間,“東家,那裡面兩個男人在打女人。”
林與歡最聽不得這種話,一擼袖子,“狗膽包天,把老孃這兒當什麼地兒了!”就準備要下去救人。
“那女人是上回罵您的那什麼碎玉姑娘,剛進來之時,我便瞧她有些奇怪,明明身上沒有酒氣,卻兩眼發直,被人扶着,”張機又道:“那兩個男人也不像正經人,聽小二說,以前他們就在明月樓欺負過女人。”
原來是馬蕪啊!林與歡頓時沒了興頭,這小丫頭自來不分好賴,她怕自己出了手,反倒還落人埋怨。
“讓小二盯着些,”林與歡吩咐,“真鬧得太難看,就報官。”說罷,便回了雅間。
屋裡,趙王和馮廣仍舊在激烈地討論,馮廣甚至提到了李仲楊,“晉王殿下駐守西北,軍力上絕對有機會戰勝達勒爾,卻一直困於朝廷掣肘,只能被動防守,聽說他不日回京,有機會我一定得和他聊聊。”
趙王瞧了瞧林與歡,見她似乎在出神,並未在意到馮廣的話,於是笑着將話岔過去:“沒想到馮兄身爲渤海守將,竟對西北軍務知之甚深。”
“我師祖曾說過,身爲軍人,不應拘於一方天下,理當胸懷四野,方能成國之棟樑。”
“你師祖是哪位高人?”趙王好奇地問。
馮廣卻只笑了笑,並沒有回答。
就在這時,林與歡猛地站了起來,二話不說奔出門去。
雅間兩人皆有些詫異,對視一眼後,便跟在了後頭。
只見林與歡飛快到樓下一個雅間前,一腳將門跺了開去。
隨後進去的趙王和馮廣皆被裡面那一幕驚愕住了。
此時,一個女子身上已被剝得只剩小衣,頭髮散亂不堪,眼神迷茫,正坐在地上狂笑不止,看得出,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有被打的痕跡。
而旁邊,兩個男人酒氣醺人,一邊淫笑着,一邊口出穢言,就要對女子行不軌之事。
林與歡不知從哪裡抄來一根棍棒,劈頭蓋臉地朝那二人打了過去。
兩個男人被林與歡突如其來的動作給驚住,立時酒醒一半,待看清楚來的是個女人,還持棒攻擊他們,哪肯吃這個虧,回身就同林與歡打將過來。
趙王和馮廣哪能眼睜睜地看林與歡吃虧,飛身上前,一人對付一個,便下起狠手揍了開來。
見有自己人過來幫忙,林與歡忙扔下棍棒去給馬蕪披上衣裳。
這時馬蕪就跟傻了似的,笑得前仰後合,怎麼都停不下來,身子還一陣陣發顫,林與歡想扶她起來,試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只好回身叫門外的小二,“來個有力氣的,把她抱出去。”
坐在明月樓的賬房裡,林與歡愣愣地瞧着大夫在給馬蕪把脈,這會子馬蕪大概是累了,早已昏睡了過去。
不一會大夫站起身來。
“大夫,她到底怎麼了?”林與歡跟上問。
大夫無奈地嘆了口氣,“東家,這姑娘怕是得了癔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