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立刻道:“王爺, 您也瞧見了, 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說書就是他們吃飯的傢伙事, 我總不能仗勢欺人,把他們給收押了吧?況且人家也沒影射誰啊, 就是編故事的。”
“編故事也不行, 你見過誰編到王爺頭上的?再縱容下去,估計就要更往上一步吧?”景王眼睛一瞪,眼神裡充滿了暴虐。
京兆尹被他看得打了個哆嗦, 上過戰場的人就是不一樣啊。
“王爺此言在理。你們也是, 皇家的人是不允許編排的, 換個人。”
這些說書先生一一答應, 回去就換成了大將軍, 故事依然在繼續, 甚至男寵人數在增加,景王依然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都換成了大將軍,他還要找人麻煩, 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更要坐實他是斷袖之癖,並且近期還剛換了新男寵。
此次流言對決,讓不少局中人看明白了, 這是皇上與景王在博弈。
雖說不知道皇上是如何確定, 景王就是皇后流言的背後推手,但是看着京兆尹的如此狀態,肯定是有皇上授意的。
因此大家都知道, 皇上和景王此刻鬥得正凶。
朝堂之上倒是陷入了一片平靜之中,景王告假,老實地待在王府裡,所有景王一黨全都蟄伏起來。
乍看好像還是一派安靜寧和的架勢,但是誰都知道,恐怕是一片山雨欲來的前兆。
因爲氣氛的緊張,秦翩翩也都察覺到了,因此她特地叮囑了賞桃閣的宮人,並且將太子周邊的防衛也調到了最高點。
她總覺得有些不安,蕭堯曾經跟她說過,景王一直蟄伏多年,之前從未表現出什麼,不過蕭堯也說,他這個皇弟是個非常有野心的人,一直在私底下佈置,終究還是忍不住了。
朝堂上安靜了,但是後宮不一定。
“鬧鬧做什麼去了?”秦翩翩在給蕭要要做小衣裳,猛然覺得眼皮跳的快,心裡也有些不舒服,立刻輕聲詢問道。
“去放紙鳶了,正是秋高氣爽的時候,今兒風還挺大的。”柳蔭回了一句。
太子殿下如今那兩條小短腿已經走得很好了,而且剛會走路,他就急着想要跑來跑去的。
而且皇上直接帶他放過幾次紙鳶了,小傢伙特別喜歡,哪怕皇上沒有時間,他也要伺候的宮人帶着他玩兒。
“走,去瞧瞧他們。”
秦翩翩沉吟了一番,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計,站起身去找他。
後宮裡有一片大型的練武場,這是歷屆皇子們兒時與武先生學武的時候用的,不過如今後宮裡只有太子殿下一個孩子,外加他還沒開始習武,這麼大的地方就正好用來放紙鳶了。
遠遠地看到兩個太監走過來,兩人合力擡着兩個大缸,見到秦翩翩之後,兩人先放下缸與她行禮。
“這缸裡是什麼東西?”秦翩翩有些好奇。
“回皇后娘娘的話,御膳房裡醃的鹹菜拿出去曬曬。”其中一個小太監道。
紅衣皺了皺鼻子,低聲道:“我怎麼聞着不像啊。”
“這一缸鹽放少了,有些味道不正。”另一個小太監立刻描補。
秦翩翩與紅衣對視了一眼,紅衣是習武之人,五感比較敏銳,或許是發現了什麼不妥之處。
紅衣打開蓋子瞧了瞧,的確是看到缸底有一層渾濁的水,不過這味道挺刺鼻的,她不是廚子也分辨不出。
“走吧。”她揮了揮手。
這個小插曲之後,幾個人才繼續往前走。
快到練武場的時候,忽然發現前面衝出來不少宮人,領頭的是個高瘦的小太監,他懷裡抱着太子殿下,發足狂奔,幾乎快要飛起來了,顯然是個練家子。
他眼力也很好,一下子看見了不遠處走過來的皇后娘娘,立刻大叫:“別過來,有毒蛇!”
衆人一驚,視線往後一看,就瞧見這羣人後面追着十幾條蛇,速度都極快,而且看着那瘋狂的架勢,顯然是提前餵了藥,否則不會如此瘋狂。
不主動被攻擊,蛇是不可能如此追着人的,它們也是害怕的。
紅衣不敢耽擱,立刻拉住秦翩翩就往回跑。
“紅裳,快去追方纔那兩個擡着缸的小太監,恐怕之前放的根本不是鹹菜,而是毒蛇。”
一羣人往前跑,秦翩翩又讓人找了雄黃,去請捕蛇人進宮。
秦翩翩和太子殿下,身邊都不缺會武藝的人,所以發現毒蛇之後,大家就都四散開了,那個小太監叫衛真,一把抱住太子就跑。
太子殿下雖然沒有受傷,但是一起伺候的宮人,有幾個都身中劇痛,而且沒有救過來。
只要被那蛇咬上一口,幾個呼吸之間就沒了命,顯然這種蛇有劇毒。
紅裳找過去的時候,那兩個小太監已經不見了蹤影。
秦翩翩立刻讓人封鎖後宮,開始每個宮殿都尋找起來。
捕蛇人抓了二十幾條毒蛇,宮裡依然人人自危,尚宮局當天就往各宮送了無數的雄黃,誰知道捕蛇人有沒有把所有的蛇都抓起來。
萬一要是有所遺漏,這裡的所有人恐怕都討不了好。
要知道宮裡的貴人們,可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遇到這種毒蛇只要被咬了一口,那就是立刻能死了。
而且這些蛇很有攻擊性,說不定一條毒蛇就能弄死好幾個人。
蕭堯正在書房裡與兩位丞相商討事宜,張顯能就從外面匆匆地趕過來,靠在皇上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頓時蕭堯臉色急變,兩位丞相立刻停下了話頭,視線在皇上的臉上掃過,看着九五之尊變得蒼白的面色,心裡暗自嘀咕着,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讓皇上都變了臉。
“兩位愛卿先回去吧,朕有事處理,下次再議。”他說完就從椅子上站起,匆匆往後宮跑。
皇上的話音剛落,整個人已經像一陣風一般颳了出去,張顯能立刻追了上去。
“誰放的毒蛇?皇后和太子如何?”他陰沉着一張臉,聲音壓得很低。
“兩位主子都沒有受傷,死了幾個宮人,捕蛇人說是被餵了藥,所以那些蛇才很有攻擊性。如今正在抓,也不知道有沒有抓乾淨。至於放蛇的兩個小太監,還在抓。”
張顯能每說一句話,蕭堯的臉色就陰沉幾分,竟然有人如此膽大,直接要太子的命,其心可誅。
他趕到賞桃閣的時候,秦翩翩正抱着蕭鬧鬧坐在椅子上,不過她的臉色發白,顯然也是受到了驚嚇。
“父皇。”倒是蕭鬧鬧先看見了蕭堯,輕聲喊了一句,立刻從秦翩翩的身上掙了下來,直接小步跑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蕭堯將他抱進懷裡,走到秦翩翩的身邊,伸手攬住了她,輕柔地抱了抱她。
感受到男人寬闊有力的胸膛,那樣炙熱的溫度傳來,讓秦翩翩發慌的心,一下子找到了依靠,整個人都變得放鬆了下來。
她伸開雙臂反抱住他,臉上擔憂的神色稍緩,總覺得有皇上在身邊,所有的困難和危險都不算事兒了。
“沒事兒,我在。”他低聲說了一句,伸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周圍的宮人們都紛紛低下頭,倒是被他抱在懷裡的蕭鬧鬧,覺得母后也跟他們抱在一起,覺得特別有趣,便一直笑個不停。
他還伸出小手,去摸秦翩翩的臉,明顯是在安慰她。
蕭堯一連下了幾道命令,一定要嚴查,至少那兩個擡缸的小太監一定要抓住。
很快張成就帶着人來彙報了:“啓稟皇上,皇后娘娘,奴才發現兩具屍體,帶着紅裳去認過了,正是之前擡缸的兩個。是在湖裡面溺死的,缸也碎了。”
蕭堯與秦翩翩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幾分鄭重嚴肅的神情。
“這事兒肯定沒完,能混進後宮裡來,肯定是宮裡面有內應,否則外面的人不是那麼容易進來的,還要帶這麼多蛇進宮,就更加難於登天了,外面守宮門的侍衛,可不是擺着玩兒的。”
蕭堯沉聲道,他的眉頭緊皺。
秦翩翩有些懊悔,當時紅衣發現了不妥的時候,就應該直接讓人先把那小太監看住了,而不是粗略地看上兩眼,就放他們走。
如今人死了,線索也算是斷了。
去各個宮裡搜索的人回來之後,也說是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又是把蕭堯給氣得吹鬍子瞪眼的。
人都死了,上哪兒去找可疑的人物。
因爲毒蛇一事懸而未決,當時宮人們四散跑出來的時候,動靜鬧得有些大,外加捕蛇人進宮,找出了二十多條毒蛇。
宮裡鬧得人心惶惶,根本就壓不下去,到了用晚膳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宮裡有蛇,還是劇毒無比的,人人自危。
蕭堯當晚是帶着秦翩翩和蕭鬧鬧,在龍乾宮歇下的。
他堅信龍乾宮是有龍氣護體的,這些邪祟必然不敢來。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一連三天,每天清晨起牀,都會有人彙報到他跟前來,有人死了。
每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總會死那麼幾個。
名單一個個交上來,從主子到宮人都有份,甚至連冷宮的人都沒有放過。
皇上的臉色一沉,他身邊的影衛分了一半到秦翩翩和蕭鬧鬧身邊,宮中的守衛也增加了不少,並且連捕蛇人都沒有離開。
內憂還沒解決,外患又找來了,朝堂之上好幾位朝臣開始關心後宮之事。
畢竟這事兒鬧得太大了,一個晚上死幾個妃嬪,誰能受得了。
萬一要是死到自家人頭上呢,這樣的後宮到不再是當初那樣的富麗堂皇,反而成了一座墳墓一樣,裡面的妃嬪都是把腦袋提溜在手上,隨時都存在着被人殺死的危險。
“皇上,此事尤爲嚴重,還請皇上嚴查。以臣之見,恐怕是有人利用此次機會排除異己,誅殺其他妃嬪主子,好在宮裡耀武揚威。”
朝臣們爭論得十分激烈,這句話剛落下,殿內就是一靜,緊接着傳來一陣冷笑聲。
“這是什麼意思?皇上獨寵皇后,陳大人這話幾乎就是指名道姓了吧?其他妃嬪主子排除異己也沒用啊。您這是不是衝着皇后娘娘去呢?”立刻有大臣反駁,不過卻直接把皇后娘娘給點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要幫助秦翩翩,還是要諷刺她。
“我可沒這個意思,你不要信口雌黃!”陳大人立刻反駁,“我這是就事論事,宮裡一個晚上就死幾個人,照這種速度,誰還敢住在宮裡。這是大燁朝的皇宮,帝后居住的地方,本應該是最安全的,結果出現這種事情,變成最不安全的。首當其衝的就是找出罪魁禍首,而不是在這裡反駁我的話。你就說我這話有沒有道理?”
“那也不能衝着皇后娘娘去啊……”
這兩人一唱一和,聽起來是敵對雙方,但是明眼人還是能看出來,這根本就是衝着皇后娘娘去的。
就沒差直接明說,他們懷疑皇后娘娘是幕後黑手,賊幹捉賊,先利用太子殿下當擋箭牌,然後再趁機殺死後宮其他女人。
反正太子殿下身邊保護的人多,根本就不會死,現在也活得好好的。
反而是那些被毒蛇要死的妃嬪們,已經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了,就更別提底下伺候的那些宮人了。
如果再不管,遲早有一天,這後宮裡就只剩下皇后娘娘一人,就當真變成名副其實的,只寵你一人了。
“行了,你們說了這麼半天,想要作什麼,直說。不要說這麼一堆廢話,怎麼着,還想讓朕猜你們的心思啊?”
早在他們吵起來的時候,蕭堯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不過他的臉上並沒有多少怒氣,相反還保持着十分的冷靜。
只不過他的視線一直在二人身上掃來掃去。
一個是御史陳大人,之前一直跟着張御史屁股後面混得,結果最近老張安靜如雞,這位陳御史倒是上躥下跳,跟要吃桃子的猴子似的。
另一位則是蔡欣的爹,蔡侍郎。
之前被皇上在光明殿,當着衆臣的面兒,被狠狠地打了板子之後,蔡侍郎銷聲匿跡了許久,這回終於又重出江湖了。
不過顯然這二位對待皇后娘娘都不算友好,蕭堯也都看出來了,只不過一直隱忍未發。
這兩人本來心裡還有一肚子話,要對着皇后娘娘噴,但是聽到皇上如此發問之後,頓時又有些猶豫。
最終二人對視了一眼,低聲道:“還請皇上督促皇后娘娘,儘快將此事辦好,免得鬧到人心惶惶,難以收拾的地步。”
蕭堯冷着一張臉,一直冷幽幽地看着他們。
衆臣皆低着頭,顯然都明白皇上此刻不太高興,沒一個敢擡頭瞧瞧的。
張顯能站在角落裡,偷偷瞥了一眼,頓時打了個哆嗦,皇上這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樣,方纔那兩位老臣,恐怕凶多吉少了。
“行,愛卿提醒得是,我會轉告皇后的。當然兩位愛卿之前懷疑皇后娘娘的事情,也不能就此作罷了。”
蕭堯輕聲開口,語氣倒是波瀾不驚的,但是怎麼聽都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主兒。
“皇上,微臣沒膽子懷疑皇后娘娘,都是蔡大人提到皇后娘娘。微臣的意思是,總有這種可能,或許是哪位不得寵的娘娘幹出來的,爲了栽贓給皇后娘娘。”陳大人一驚,渾身冒出了冷汗,立刻把罪責往蔡侍郎身上推。
“你胡說,這宮裡得寵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你分明就是衝着她去的,現在往我身上賴作甚,請皇上明鑑。”蔡侍郎立刻被嚇得打了個哆嗦。
一聽皇上說要找人算賬,他的屁股就還隱隱作痛了,之前的醜態,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每次同僚們提起來,其他人哈哈大笑,他卻咬牙切齒還不能發火,實際上心底已經暗自記恨了,這個場子他遲早會找回來的。
蕭堯看着他們倆互相攀咬的模樣,不由得勾着脣冷笑一聲,看樣子這兩人也不過是臨時結盟,並沒有完全合作到親密無間的狀態。
這對九五之尊來說,那就是雜牌軍的架勢,他的心底已經有了成算。
“兩位愛卿別吵了,朕一向是賞罰分明,而且在後宮與朝堂之間,明顯是後宮要爲朝堂讓道。畢竟朕先是大燁朝的皇上,再是皇后的夫君。所以既然二位對她有所懷疑,那朕就暫時讓她莫要插手後宮之事,等一切塵埃落定再說。”
蕭堯慢悠悠地說道,他每說一個字,底下的朝臣們就驚訝一分。
去過上次秋獵的人都知道,皇上對皇后娘娘有多麼的看重,如今卻讓他說出這種話來,簡直是讓人震驚。
“皇上英明。”
原本還在互相推諉的陳大人和蔡侍郎,猛然反應過來,立刻衝着蕭堯行了大禮,兩個人的臉上都是露出一陣狂喜。
當然他們絲毫不敢擡頭,始終低着頭,心裡盤算着回去以後究竟要如何行事。
蕭堯冷眼掃過殿內的衆臣,那道目光像是刀子一樣,從衆人的身上刮過。
“不過你們也該知道,朕不是什麼不講理的人。皇后是朕的妻子,乃是一體,兩位愛卿質疑皇后,朕有所行動,必定給你們一個交代。但最後若是查出來,此事與她無關,而且她還是受害者,卻被你們顛倒黑白,空口無憑的誣陷,那麼你二位就等着朕的怒火吧。”
蕭堯最後一句話,特地揚高了聲音,可謂是擲地有聲。
殿內一靜,那兩位大人嘴角上揚,臉上還是欣喜萬分的神色,卻在這一刻,徹底垮掉了。
誰來告訴他們,如何平息皇上的怒火?
這發展分明不對啊,上一秒還和風細雨地說要站在朝堂這邊,結果下一秒就來勢洶洶地要替皇后娘娘撐腰,這很不對勁啊。
“皇上——”陳大人的雙腿發軟,直接就想開口解釋。
蕭堯卻擡了擡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兩位無需多言,從你們無憑無據開始懷疑皇后那一刻起,這事兒就無法善了了。毒蛇分明是衝着太子殿下去的,你們卻口口聲聲說是皇后娘娘放毒蛇,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們這是說皇后爲了洗清嫌疑,所以才從太子下手,做個樣子給大家看?”
蕭堯冷笑一聲,男人的聲音冷幽幽的,好像是從地牢裡飄出來似的,讓人心驚膽戰的。
底下的朝臣們同時輕吸了一口氣,沒一個敢開口說話的。
陳大人與蔡侍郎更是冷汗岑岑,背後都溼了,他們想開口解釋,皇上卻不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
“諸位愛卿都是在官場上行走多年的人了,能進入光明殿上朝的人,都是大燁朝裡拔尖的人。方纔兩位愛卿那番話究竟意欲何爲,你們都該清楚吧?朕就把話放這兒了,後宮不得干政,不代表後宮裡的女子任你們誣陷。朕獨寵皇后,也不代表她就是紅顏禍水。你們其中有誰對着她說這番狠毒的話,就是想逼死她。”
皇上的聲音猛然拔高,甚至情緒很激動,語速極快。
殿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九五之尊的雷霆震怒,他很生氣,他在警告光明殿裡所有的朝臣。
“逼死皇后,你們簡直膽子有通天大,不把皇后放在眼裡,就是把朕的臉面往腳底下踩。很好,都給朕等着,這事兒若不好好處理,下次下下次,後宮裡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你們都能把災禍往皇后頭上引是不是?”男人厲聲質問道。
殿內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烏泱泱的一片人,沒人敢擡頭。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請罪道:“臣等不敢,皇上息怒。”
“不敢?還有什麼不敢的,都已經指着朕的鼻子罵了,因爲皇后獨寵,所以她就是要排除異己。呵,你們聽好了,皇后獨寵不獨寵與你們何干,朕可是爲了她而荒廢了朝政,還是爲了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兒?”
九五之尊的怒火,顯然沒那麼好熄滅的,相反還是咄咄逼人,把一種朝臣的臉色都質問得蒼白如紙。
沒人敢開口回話,往常皇上發怒,都是左右丞相出面安撫。
可是這次皇上發怒的原因,可不是因爲朝政,分明就是那兩位臣子吃飽了撐的,要去拔老虎的鬍鬚,怎麼也該由這兩人自己來。
“兩位愛卿,把你們的腦子都寫得乾淨點,等結果吧。”
蕭堯說完這句話,揮了揮手,直接往光明殿外走去。
“退朝——”張顯能揚高了嗓音喊了一句。
早朝終於結束了,皇上的心情卻更加抑鬱了,他大步走到了龍乾宮,就見秦翩翩抱着蕭鬧鬧,在陪着他吃早膳。
“回來了,今兒早上有您愛吃的粉絲包。”秦翩翩擡頭衝他笑了笑,溫聲說了一句。
一旁的柳蔭,十分有眼色地添了一副碗筷。
蕭堯看見秦翩翩給他親手佈菜,心中堵着的那口氣,忽然一下子就鬆了。
“吃完飯跟你說個事兒。”蕭堯開口,語氣依然顯得有幾分低沉。
秦翩翩看了他一眼,男人不高興,她從蕭堯進來的瞬間,就已經看出來了。
“行,先用飯吧。”她點頭,也沒追問什麼事兒,想必就是最近毒蛇出沒的事情了。
等膳食吃完之後,秦翩翩讓人把蕭鬧鬧抱了下去,兩個人相鄰而坐,她才認真地看向他,等着他要說的話。
蕭堯把今日早朝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男人的情緒很不穩定,他在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因爲太過憤怒而變得急促,甚至偶爾還夾雜着幾分發抖,顯然是咬牙切齒的。
秦翩翩擡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輕輕地摩挲着,帶着幾分安撫。
“皇上息怒,不要氣壞了身體。”她輕聲說道。
“你還笑做什麼?朕怎麼能不惱怒,分明就是他們沒事找茬,還都是衝着你來的,朕堅決咽不下這口氣!”
他再次氣得拍了拍桌子。
秦翩翩被他逗得再次發笑了:“可是你都替我找回場子了啊,還把獨寵皇后這事兒,放到了檯面上說,甚至抓住了這件事情,一定會爲我洗清冤屈,並且給那些愛找茬的大人們,一個狠狠的教訓。”
蕭堯扭頭看了看她,抓緊了她的手指。
他不會說“讓你受委屈了”這種話,因爲她的確是受了委屈,但是做要比說來得靠譜。
蕭堯的成長過程,算是一個比較奇葩的經歷。
他的治國之道,以及爲人處世,基本上都是先生們教導的。
wωw ⊙t t k a n ⊙CΟ
而先皇教會他的,卻是與心愛的人相處模式。
先皇與高太后在一起的時候,身份原本就是懸殊的,帝王和一個庶女,不說身份地位的差距,就說某些在衆人腦海裡根深蒂固的一些男女不平等的思想。
就足夠讓高太后受委屈了。
但是先皇從來不讓她白受委屈,即使當時沒找回場子,之後也一定會好幾倍地補償她。
並且做大於說。
先皇明明是一個很會說好聽話的男人,但是在一些大事情方面,卻從來不含糊。
“你對宮裡的內應,有沒有什麼想法?”
蕭堯喝了一杯冷茶,總算是把心底的惱火給壓了下去,低聲詢問道。
秦翩翩沉吟了片刻,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一張寫滿了名字的紙,低聲道:“這些人都是近幾日被毒蛇咬死的妃嬪與宮女,先看妃嬪,這幾位妃嬪位份都是有高有低,看不出什麼。但是我仔細問了一下與她們相熟的人,發現這幾位的性格都是有些跋扈的,甚至是得理不饒人,容易與人起爭執。平時應該是沒少得罪人,咬她們的確像是有原因,可是爲何要把冷宮的人牽扯進來,還是一個已經成了廢人的嫺貴妃?”
她的瑩白玉指,輕輕點在了紙上“嫺貴妃”三個字上,秀眉緊蹙。
要知道嫺貴妃早就廢了,說是被祝敏以騎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與當初蘇婉儀中了同一種毒。
“那肯定是有私仇了,否則不可能多此一舉,對一個廢人趕盡殺絕。當初那件事情的當事人,蘇婉儀是個廢人,不可能報復。至於祝敏也待在靜思庵,哪怕這宮裡還殘留着她的幾個人手,也不足爲據,沒有領頭人,這些奴才是幹不出這麼大一件事兒的。所以還是有什麼妃嬪參與了。”
蕭堯順着她的思路開始捋,先把另外兩個人排除了,就沒剩下人了。
“那這麼一看,沒人了啊。”男人歪了歪頭,有些疑惑。
“還有一個,當初製毒的那人。”秦翩翩擺了擺手。
蕭堯一愣,轉而擡頭看她:“你查出是誰了?”
“還沒查出來,但是有懷疑對象。原本我也沒當回事兒,不過今日早朝之事,又加重了那人的嫌疑。”秦翩翩道。
“當初蘇婉儀是用了毒脂粉死的,祝敏給嫺貴妃也是用了毒脂粉。這一切的根源就在於脂粉,宮裡會做脂粉的有兩位妃嬪,一位是已經被廢掉的蘇婉儀,另一位則是餅貴人。我記得餅貴人是蔡侍郎的親生女兒,今兒早上懷疑臣妾大放厥詞的大人裡面,有一個就是蔡侍郎。”
秦翩翩輕咳了一聲,接着道,她在說到“餅貴人”三個字的時候,不由得勾起脣角笑了。
皇上在給蔡欣起封號的時候,還真夠調皮的,竟然用“餅”這個字,每次提起來都想笑。
“有了懷疑目標就好,朕先下禁足的聖旨,你把後宮執掌權暫時給舒貴妃,相信他們很快就會有動靜了。”
兩人後續商量了許久,將一切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考慮在內。
商討結束之後,皇上的聖旨立刻下來了,皇后娘娘被拿走了鳳印,後宮執掌權轉交舒貴妃。
並且聖旨頒佈之後,皇后娘娘就被攆出了龍乾宮,雖說太子殿下依然被留在龍乾宮,但是秦翩翩離開了,獨自回賞桃閣,皇上也沒有再過去瞧一瞧,似乎透着一種不尋常的氣氛。
皇后娘娘被罰,很快這個消息就傳遍了後宮,衆人皆驚。
大家都在安靜地旁觀,倒是有些人坐不住了。
***
“貴人,王爺那邊叮囑過,輕易動不得皇后娘娘,先得從其他妃嬪入手,把這個罪名扣穩了才成,您別讓小的爲難。”有個男人跪倒在地上,周身的氣息有些冰冷。
“哼,都已經扣穩了,你當我爹是吃白乾飯的嗎?皇后的鳳印都被拿走了,此時不動她更待何時?”
說話的女子坐在黃梨木的椅子上,輕擡着下巴,顯得趾高氣昂的。
她正是秦翩翩之前和皇上提到的餅貴人,此刻完全沉浸在一片自得意滿之中,好像勝利就在不遠的前方一樣。
“這——還是再等一等吧,小的總覺得有詐,皇上那麼疼寵皇后娘娘,怎麼會讓她受這種委屈?況且朝堂之上,皇上也甩下話來,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所爲,他是堅決不會放過那些大人們的。”陰冷男人依然十分遲疑,壓低了聲音勸阻她。
“所以纔要抓住這個機會,皇上冷落皇后,無論是做樣子還是確有其事,估摸着都只有這幾天。若是錯過了機會,皇上心疼後悔了,兩人再次如膠似漆了,你還怎麼衝着她下手?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死的,否則你們家王爺那麼多的盤算,就功虧一簣了。”
蔡欣沉聲道,她邊說邊眯了眯眼,臉上透着十足的陰險表情。
跪在地上的男人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
夜幕低垂,秦翩翩一個人睡在賞桃閣的牀上,被窩裡是暖呼呼的,但是身旁卻是空的。
她伸手摸了摸,沒有男人在,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哪怕身上蓋着的錦被依然柔軟如初,她還是覺得沒有男人的懷抱舒服。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帳頂,根本就睡不着。
習慣了兩個人在一起睡,獨自一人就完全招架不住了。
快要凌晨的時候,秦翩翩才迷迷糊糊地要睡着。
她知道整個殿內看起來只有幾個守夜的宮人,實際上雙胞胎今晚都沒睡,一個蟄伏在房樑上,另一個則去守着捕蛇人了。
因爲害怕毒蛇到賞桃閣裡來,所以捕蛇人就在殿外守着,當然這很不符合規矩了,所以有人盯着。
捕蛇人坐在偏殿裡,他整晚都不能睡,直到早晨太陽升起爲止,與其他捕蛇人換班。
身旁看着他的小太監們,一個個都站得筆直,雖說視線不是時時刻刻放在他身上,但是那種警戒的感覺,他能察覺到。
畢竟這裡是賞桃閣,皇后娘娘就住在旁邊,他作爲一個男人留在宮裡面,完全是皇上私下通融的。
同時這也看出來皇上對皇后娘娘有多麼的緊張,很怕她死。
寧願破壞了規矩,也想要讓她活着,只要有捕蛇人在,那麼毒蛇就沒有用武之地。
他從衣袖的口袋裡摸出一個香囊,幾個太監都看了看他,知道那個香囊裡面放的是讓人精神飽滿的香料,免得自己睡着了,也就沒管他。
但是過了片刻之後,幾個小太監卻都開始昏昏欲睡,眼皮猶如千斤重,頭一點一點的像是小雞啄米一般。
“咚咚咚”幾聲悶響,幾個小太監應聲倒地,一個個直挺挺的跟死屍似的一動不動。
但是他們起伏的胸膛,以及呼吸平穩的狀態,彰顯着他們只是睡着了。
捕蛇人輕輕地瞥了一圈,確定無一例外全部都睡着了之後,才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在賞桃閣幹壞事兒,那真是要掉腦袋的決心,每一步都讓他如履薄冰,但是沒辦法上頭有命令,臨時退縮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他的手伸進了衣袖裡,慢慢地摩挲着,不過片刻從衣袖裡竄出一條青色小蛇,吐着紅信子。
那“嘶嘶”聲讓人害怕,正是竹葉青,只不過還未長成,但是毒性不小。
他伸手摸了摸蛇頭,又餵它吃了一粒黑色的藥丸,就放那蛇下去了。
原本平靜無波的小蛇,忽然就充滿了攻擊性,直奔着躺在地上的幾個太監而去,顯然是無差別攻擊了。
不過捕蛇人立刻起身,快走了幾步到偏殿門口,小蛇立刻放棄了那幾個太監,直接順着他的方向而去。
爬過了門檻,往有人的氣息而去。
離偏殿最近的,自然就是旁邊的主殿。
他目送着小蛇一路爬進主殿,直至他伸長了脖子也看不見,他不由得長鬆了一口氣。
主殿裡那些人,今晚是都活不成了,包括躺在牀上的皇后娘娘,王爺真是安排了一場好戲。
肯定沒人能猜到,幫助皇后娘娘活命的捕蛇人,其實才是藏匿在宮中的兇手。
雖說原本送進宮控制蛇的那兩個太監已經死了,但是他們這一批捕蛇人裡面,可是混進了劊子手。
他正這麼想,臉上就露出了幾分陰冷的笑容,周身的氣質與那冷血的爬行動物如出一轍,就像是一條蛇一般。
捕蛇人正是自鳴得意的時候,忽然後頸感到一陣涼風拂過,整個人身上都冒起了雞皮疙瘩,還不等他做出什麼反應,就傳來一陣鈍痛。
緊接着他雙眼一黑,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紅裳瞧見他倒地,依然沒有鬆懈下來,反而全身緊繃着觀察。
說實話與人打打殺殺她都不怕,但是就怕這種背地裡陰招的。
特別對於那些毒蛇,以及這些捕蛇人,她總是一見到就心裡瘮得慌,好像一不小心就被人衝着臉扔過來一條蛇,不止要喪命,還得毀容。
至於那條爬進主殿的竹葉青,剛過了門檻,就被一把鋒利的匕首給射中了,直接斷成了兩截。
紅衣悄然地從房樑上下來,看着那條死得透透的毒蛇,不由得輕哼了一聲,這些人使用下三濫的手段,還真是膽大包天,連皇后娘娘都敢暗害。
蔡欣幾乎是一夜未睡,就睜眼到天亮,她倒不是緊張害怕的,相反還十分亢奮。
她的心裡一直盤桓着一個問題,怎麼還沒聽到宮人們傳皇后被毒死了的消息,她都快要急死了。
結果外面天都大亮了,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她立刻就猜到了,肯定是捕蛇人失敗了。
“那個廢物!”她恨恨地罵了兩句,心裡只盼着捕蛇人死了纔好,千萬不要活着,然後被用刑逼宮,把她的名字給供出來,那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蔡欣沒有原來的自鳴得意,只是焦躁地待在殿內來回地走動着,心裡躊躇着,究竟要不要給宮外的人遞個信兒。
但是她爹曾經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失敗還是成功,一定不能自亂陣腳,也不許對着宮外傳消息,除非是蔡侍郎主動聯繫她,否則她就要安靜地在宮裡待着,以免壞了大事兒。
皇上上朝之後,整個朝堂都變得異常和諧,無人再敢提皇后一事。
昨日皇上按照約定,將皇后娘娘的鳳印收繳了,而且今日還不曾傳出有誰被咬死了,興許是風平浪靜的開端,又或許是又一次暴風雨開始的前兆。
蔡欣等了一個早上,又旁敲側擊地問了問,只聽說皇后娘娘安然無恙,甚至還去延壽宮給高太后請安了,一點事情都沒有。
至於捕蛇人的消息,則是絲毫沒透露出來。
她焦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恐怕那個捕蛇人是凶多吉少了。
蕭堯下了朝之後,連龍乾宮都沒回,直奔延壽宮而去。
高太后正與秦翩翩逗着蕭鬧鬧說話,就見蕭堯大步走進來,似乎有什麼急事兒一般。
結果他走進來之後,視線先是掃到了秦翩翩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見到她平安無事之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皇上進入殿內之後,這一連串的表現,都被高太后看在眼裡,她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皇上,這是不認識哀家了,哎,生了個假兒子。”高太后長嘆了一口氣。
蕭堯立刻給她行禮,聽到高太后的感慨,臉上掛着幾分無奈的表情。
“兒子錯了。”
高太后揮揮手道:“你錯什麼,當初太皇太后送給先皇的一句話,如今我再轉送給你,有了媳婦忘了娘。你倆要見面,偏偏不在龍乾宮和賞桃閣,還要跑到我這個延壽宮來,躲着見。年輕人,真是有意思。”
她輕聲地嘀咕了兩句,直接抱起來蕭鬧鬧。
“走吧,鬧鬧,你父皇和你母后要約會,我們倆得給他們騰地方。哎,別看你皇祖母現在這樣兒,年輕的時候,你皇祖母比你母后還厲害呢……”
她抱着小傢伙離開了內殿,嘴裡念念叨叨的。
蕭鬧鬧一開始還鬧着不想走,後來高太后說帶他去看小雞,他立刻安靜如雞了。
父皇和母后算什麼,他要去看雞!
“咯咯噠,咯咯噠。”蕭鬧鬧乖乖地趴在她的懷裡,還衝她叫喚了兩聲。
高太后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低聲道:“對,咯咯噠。”
“母后,沒讓您走呢,我和翩翩每天都給您請安啊,怎麼叫躲在您這裡見面啊。”蕭堯立刻想要攔住她。
卻見高太后甩了個白眼過來:“你是我生的,你什麼心思,我一眼就能看出來。況且你倆幽會也沒啥好看的,還是小雞好。”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非常對不起,我狀態不太好,外加心態有點崩,前兩天坐在電腦前也寫不出來,今天調整了一下稍微好了些。
我知道道歉也沒什麼用,讓大家久等了,浪費了時間和感情,我道歉也不能補償大家。
所以我加字,儘量讓大家消消氣。
這張原本六千字,是不用二次訂閱的,我先換上九千字,明天再多加三千字在末尾,就等於大家用六千字的錢,看了一萬兩千字。
這點字數可能不算什麼,我是希望能讓大佬們消消火,也讓我的愧疚感少一點,再次說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