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民國老街,楚然慢慢向前走着,心裡面除了唏噓感慨,還有一絲近鄉情怯的緊張,因爲他不知道,那些舊日的街坊鄰居,還有兒時的玩伴是否還住在這裡。
穿過一條青石小巷,一個牆體斑駁的舊教堂出現在楚然的視野裡,兩側還有不少的青磚石瓦的舊式民居。
來到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門口,院門虛掩着,楚然走上前去,輕輕的叩擊着上面被摩挲的光滑錚亮的銅環,但院裡面卻是一片的寂靜,並沒有人應聲,也沒有人走出來。
楚然微微猶豫了一下,推開院門,邁步走了進去,跨入這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內,牆根下的那株石榴樹依舊根深葉茂,順着石板小徑,楚然來到正屋門前,輕喚一聲:“有人嗎?”
“誰啊?”一個清脆的女聲傳出來,接着屋門被打開,一個亭亭玉立,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女出現在楚然的面前。
“你是誰?”少女上身穿着白色T恤,下身穿着牛仔褲,腳上一雙運動鞋,模樣清純,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楚然,眼神中帶着幾分警惕。
“你是……羅芸吧?我是楚然,楚大哥,你還記得嗎?”楚然細眼打量一下少女,然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道。
“你……你是然哥?你真的是然哥!”少女盯着楚然的臉看了幾秒鐘,然後又驚又喜的叫出聲來。
“呵呵……是啊,我是然哥,沒想到小芸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你哥呢?在家嗎?”楚然很開心,他沒想到自己的兒時玩伴居然還住在這裡。
“我哥……他在家呢,你進來吧,然哥。”少女臉上的表情突然黯然下來,勉強笑道。
楚然跟着少女羅芸走進裡屋,就看見牀上躺着一個人,由於天氣熱,牀上的人並沒蓋被子,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一條腿和一條胳膊上面都打着石膏,纏着繃帶,同時臉上也有多處淤青。
楚然皺起眉頭,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個人,正是自己年少時,關係最好的玩伴羅峰,只是他沒有想到,八年後第一眼見到自己的玩伴,他居然重傷在牀。
“峰子,我是楚然,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傷的這麼重?!”楚然上前一步,站到牀邊上。
“楚然?你是楚然?!”羅峰躺在牀上,聲音略有些嘶啞,雙眼緊盯着楚然,臉上的肌肉抽搐着,一手撐着牀,就想要坐起來。
“是我,峰子,我是楚然。”看着這張熟悉的面孔,楚然的臉上露出真摯的笑容,伸手按下羅峰,讓他不要起身。
羅峰伸出沒有受傷的那隻左手,緊緊抓住楚然按着自己肩膀的手上,嘴脣哆嗦着,嘶聲道:“小然,真的是你,你真的回來了?你特麼真的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峰子,我真的回來了!”楚然彎下身子,和竭力想要起身的羅峰擁抱在一起。
兩個人雖然八年沒有相見了,但對於他們彼此來說,即便是幾十年後再相見,肯定還是能夠一眼就可以認的出對方,因爲他們是發小,是兄弟!
“小然,你特麼還知道回來?你這個混蛋!這麼些年也不給我來個信,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羅峰單手抓着楚然的手臂,眼中淌着淚,臉上帶着笑,口中罵道。
“是,我混蛋!我沒有聯繫你,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這不是一回來就先來找你了嗎?”楚然也是眼角溼潤,笑着回道。
“哥,然哥,你們先聊着,我去給你泡茶。”羅芸擦擦眼睛,走出裡屋,她也被兩人久別重逢的溫馨場面所感動。
楚然和羅峰笑罵一陣,都逐漸冷靜下來,楚然低頭看着羅峰打着石膏,綁着繃帶的手臂和腿,還有面部的傷痕,笑容漸漸消失。
“峰子,你這是怎麼傷的?怎麼會這麼嚴重?”楚然看着羅峰問道。
“我……”羅峰先是一愣,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然後又堆起笑容,故作輕鬆的道:“我前一陣子,喝醉酒不小心出了車禍,摔成這樣的,沒事兒,用不了幾個月就好了。”
楚然眼神犀利的看着羅峰,他是從生死場上走下來的,怎麼能感覺不到,羅峰的面容有異,說的話也是言不由衷呢。
只是,縱然是心中有千般疑慮,他也不好開口去問,因爲他知道羅峰的性格,非常的要強,如果他不肯言明的事情,無論你如何去問,他都不會說的。
“峰子,你現在還和阿姨一起經營那個麪館嗎?小芸應該快高中畢業了吧?”楚然轉移話題,問起羅峰目前的一些情況。
“我媽……去年已經過世了。”說起自己母親,羅峰神色有些黯然,但是臉上立刻又露出笑容,繼續說道:“不過現在麪館的生意越來越好,因爲咱們這片民國老街,已經成了旅遊觀光的好地方,齊城大學新校區也在附近,麪館每天的收入都很可觀。”
“另外,小芸也剛剛考上齊大,九月份就上大一了。”羅峰說起自己的妹妹,更是開心,只是眉宇中隱隱有些憂悒,不肯表現出來。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哐當”一聲巨響,似乎是有人踹開了院門,接着是羅芸一聲尖叫,楚然看到羅峰的臉色一變,就要勉強起身。
楚然伸手一按羅峰的肩膀,然後說了一句:“你不要動,不管任何事,一切有我。”然後站起身迅速走出屋去。
來到院內,就見羅芸正一臉驚懼地看着一羣人闖進來,領頭的是一個染着黃頭髮,帶着耳釘,一看就是痞子模樣的年輕男子,身後還跟着七八個差不多年紀的小混混,手裡全都拎着棍棒。
“小妞,你哥哥羅峰呢?他不是很能打嗎?是不是躺在牀上起不來了?讓他出來,再和我小毛哥練練。”黃毛青年一臉得意洋洋的道。
羅芸此時已經嚇得有些哆嗦了,她一個小姑娘,面對這樣一羣虎狼一般的街頭混混,怎能不害怕?
這時,楚然已經走到她身邊,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溫聲道:“小芸,你回屋去,這裡的事,然哥來處理。”
“然哥,你……要小心啊。”羅芸擡頭看着楚然,眼中滿是懼意和擔心。
“放心吧,沒事。”楚然微笑道。
“吆嗨,這是誰?又來了一個不怕死的嗎?”黃頭髮的小毛哥,手中拎着一根棒球棍,斜眼瞅着楚然,陰笑道。
“王小毛,你他孃的也是在老街長大的,卻幫着惡霸奸商欺負咱們街坊鄰居,你還是不是人!”隨着一聲怒斥,羅峰滿臉怒色,雙眼通紅,拄着拐艱難的來到屋外,羅芸連忙跑過去扶住他。
“哼……這年頭,街坊鄰居算個屁!有錢有勢纔是硬道理,我王小毛拿人錢財,就要給人做事,老街大部分的房主,都已經把房賣給我們八爺了,我勸你還是不要不知死活,乖乖的把賣房協議簽了,還能保個平安。”王小毛冷笑着威脅羅峰道。
“你們這些王八蛋!以低於市價幾倍的價格強行讓我們賣房,逼死我媽,還下黑手把我打成這樣,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羅峰眼中噴火,怒斥道。
“峰子,你是說,阿姨的死,還有你的腿,都是這些傢伙的所作所爲嗎?”楚然扭過頭,看着一臉憤怒的羅峰,聲音冷厲道。
“楚然,你……你別管這事,你走吧,我們兄弟改日有時間再敘。”羅峰看向楚然,臉色驟變,急忙趕他走。
他不想把楚然攙和進這件事裡來,因爲他比誰都清楚,這些人的老闆是齊城有名的大混子魏八爺,手段十分狠辣,他不想牽連楚然。
楚然深深地看了羅峰一眼,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看着這些混混,他已經大體瞭解了這件事情的來由,寬厚的臉龐上,已經多了一絲戾氣。
“楚然,你快走吧!我求你了,你別管這事兒,成嗎?”羅峰在身後看出楚然的心意,焦急的喊道。
“小子,看來你是要管閒事了?既然你想找死,那小毛哥就成全你了。”見楚然眼神冷冷地盯着自己,王小毛知道楚然是鐵了心,要管這事了,冷哼一聲,一臉猙獰的說道。
說話的同時,他揮揮手,身後那七八個小混混拎着鋼管和木棒,迅速圍了上來,就準備對楚然動手。
“你們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強闖民宅,還要打人,你們不知道這是違法的嗎?”就在這時,從院門口傳來清脆的斥責聲。
聲音響起,包括楚然羅峰羅芸,以及所有的混混,都有些神情錯愕,循着聲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留着齊耳短髮,皮膚白皙,身穿月白色職業套裙的女子,步態優美的走進四合院內,一張好看的俏臉上,帶着怒容,看向王小毛和一羣混混。
站在楚然身後的羅峰,看到這個女子,原本又急又氣的臉上,微微緩和了一下,甚至還露出一絲笑容。
而王小毛看到女子走進來,整個臉都陰沉了下來,狠狠地盯着女子,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似乎恨不得把這個女子給生吞了。